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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阿如自然也不会一觉醒来就回到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她只是深夜从梦中惊醒,在黑暗中摸到被眼泪濡湿的枕头,胸口早已愈合的伤疤于掌心中盛放,随着心跳的频次鼓动。
——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阿如缓慢地眨眨眼,沉默着坐了半晌,最终躺下酝酿起睡意。
明天已经近在眼前,她仅有的自由经不起耽搁,没时间可以用来回忆往事和伤心。
转眼就到第二天的凌晨,而阿如也如计划般早早溜到街头,走街串巷畅快地玩了快一天,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往丞相府走去。
刚好能瞧见丞相府轮廓的时候,阿如就已经有些寸步难行了。
毕竟哪怕京城向来是最热闹的,如今日一般人来人往的景象却同样不多见。
锦衣玉带的权贵子弟、衣不重彩的平民与衣衫褴褛的乞儿共同出现在街道,三者之间泾渭分明,脸上却都带着喜意。
偶尔路过那么几个成群结队的,便能从他们言谈中窥见缘由:
“……沈相果真是爱女如命,慈父心怀!”
“可不是?大小姐体弱,沈相就每到女儿生辰,就会在府上大设宴席,不论什么身份都能直接进去吃喝,这普天下呀,也是难得一遇的!”
“哎,只可惜大小姐身子骨怎么也不见好,前几日还咳过血,惊动得圣上把太医令都指了过来……”
“瞎说些什么!那什么太医令可放话了,大小姐是养得好的,将来也有得是机会游街赏景!”
“沈相这样好的大善人,自然有善报,哪儿会一直苦下去呢?”
……
人们絮絮叨叨,赞颂着沈相伟岸的父爱,陆续在小厮得体的笑容中迈进丞相府的大门。
阿如同样混在人群里,却不走正门,而是借着汹涌的人潮隐下身形,悄悄混到了偏门,伸手轻轻一推——
这扇在外人眼中不起眼、甚至连丞相府的奴仆都不记得,常年锁着的门便吱呀一声往内转去,而阿如像一尾入水的鱼,速度极快地钻入其中。
她溜出去时就提前踩过点,知道此地鲜少有人经过,便是连小厮丫鬟私底下苟且都不会挑中。
此刻成功混了进来,她自然也不着急回去,而是慢悠悠地哼着小曲,神色自若地行走在丞相府的抄手游廊中。
沈相自圣上尚且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时,便追随其左右,一步步坐到了丞相的位置,皇恩浩荡至今,丞相府自然也修得气派。
阿如怀里揣着糖画、蜜饯等零食,手中提了几件新奇小玩意,费了好半天功夫才走到小道尽头。
她拐了个弯,又穿过垂花拱门,这才终于回到她住了十一年的小院。
前脚刚迈入院门,阿如便被旁边冲上来的影子截住,紧跟着一串唠叨声争先恐后般砸到耳边。
“如姑娘,可算是回来了!”来人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压低声音道,“正院那边来催过好多次,老奴想尽各种办法,才好不容易搪塞过去,要是您还不见人影,可就实在没法交代了!”
阿如听罢,立时拧起眉头,好心情全被这消息给败光了:“正院叫我做什么?今日是大姑娘生辰,不忙着庆祝,找我这个如姑娘作何?”
“这……夫人的心思,老奴也不敢乱猜啊。”面前的许嬷嬷也和阿如一同皱着眉,犹豫道,“也许是相爷特意吩咐过……?要不然,夫人那边一贯与姑娘不和,更何况是在这一日……”
“相爷对我就一句吩咐,好好活着,将来好给大姑娘做药引。许嬷嬷不是知道么?”
阿如冷声道。
平头百姓瞧起来,倒显得沈相形象伟岸、为体弱多病的女儿操碎了心,然而又有几个人知道丞相府其实还有个二小姐?
说二小姐都是抬举了。
毕竟这所谓的二小姐,连个正经名字也没有,只用“如”字来称呼,如姑娘如姑娘地叫了十几年,怎么听都不像个入了序齿的亲生女儿。
——就和所谓的如夫人一样好笑。
阿如听那些百姓赞叹沈相的时候,就觉得好笑。
她这形同虚设的二小姐,可比谁都明白沈相披了层光鲜亮丽的皮,背地里却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掌上明珠体弱多病,就哄骗其他女子再生一个至阴命格的女儿出来,好吃好喝地养上十几年,留作大用。
能有什么用?
当然是恪尽职责做好“药引”该做的,到了必要的时候,就主动把心头血通通献出来,好让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转危为安,从此脱离体弱的苦海。
作为沈相精心培育的药引,阿如每每想起心里窝着火,又遇不上神仙教自己报复的术法,只能沉默地等待宿命露出全貌。
偏偏那丞相夫人又自以为是,总要来阿如这刷刷存在感,耳提面命训斥她不懂感恩,烦心得很。
今日大小姐生辰,夫人难道是又抽了什么风,要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阿如实在不耐烦,当下也不愿意再思索此事,便推开许嬷嬷闷头进了房间,将自己从外面买回来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放到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许嬷嬷紧跟着进了里屋,偷偷一瞧阿如的脸色,踌躇着不敢上前。
反倒是阿如望着这些寻常人家的女儿要多少有多少的东西,突然泄了气,长叹一声,转进寝室换衣裳去了。
再出来的时候,阿如已经换掉了先前那一身的荆钗裙布,衣料上绽放着精致的绣纹,发髻间斜插一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尚显稚嫩的脸庞未施脂粉,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哪怕是看了这张脸五年之久的许嬷嬷也走了神。
阿如生母刚进府那会儿,但凡与她打过照面的下人,都对其艳压群芳的容颜记忆尤深,许嬷嬷自然也是这样的一员。
而如今阿如年岁渐长,与相爷并不神似,反倒是全盘继承了母钱的美貌,只可惜啊……命不好。
许嬷嬷这般想着,心底遗憾不已,动作却依旧迅速,上前很快收拾好了阿如带回来的“宝贝”。
“姑娘且安心,这些东西有老奴看着,出不了差池。”
阿如与许嬷嬷之间谈不上主仆情深,但同样有几分信任,闻言便点点头,转身踏出大门,优哉游哉地往正院走去。
她又不是个真傻的,干嘛上赶着去挨训。
阿如沿着抄手游廊走上半天,与不知道第几个垂花拱门擦肩而过时,才好不容易瞧见了正院的轮廓。
她抿抿唇,尽管心中百般不情愿,却只能继续前行。
还没走进正院的大门,阿如就与外头躲懒的丫鬟撞了个正着。
那丫鬟瞧见阿如,依旧懒散地坐在原地不动,也不打算上前行礼。
夫人身边的丫鬟就是有这瞧不起阿如的底气——毕竟夫人自己就看不惯阿如和她生母抢了自己的宠爱,自然不会为两人留什么体面。
阿如习以为常,同样眼神都懒得分给对方,自个绕开这丫鬟,大刺刺地走进正院,人未到声先至:“夫人无故又催着阿如过来,莫非是大小姐命不久矣,一刻也等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