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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这句与众不同的开场白，阿如也不急着动，而是站在原地等了片刻。果不其然，屋内很快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与一声怒喝：“把她给我押进来！”
随着这声吩咐，从里屋走出几个婆子与丫鬟来，表情凶恶。
阿如一点反应也没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
敢动手吗？
她眼神中传达出来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丫鬟与婆子对视一眼，眼神依旧狠厉，却都默契地站在了原地，谁也不愿意先上前。
如姑娘身份卑微没错，可再低也比他们这些贱籍的奴才高贵。
相爷虽然不把对方当做女儿好生教养，但在其每月的用度上大方得很，更是不准下人欺辱，她们还真不没这个胆子。
上一个这么做的人，早已尸骨无存，教训却牢牢刻在了所有人心中。
相爷与夫人鹣鲽情深，夫人自然可以瞧不起如姑娘，她们为了迎合主子，平时装得高傲些也就罢了，可若是真要动手——
恐怕就不会高拿轻放了。
这一群人与阿如对峙半晌，无论哪一边都没有动作，反而是屋里的那位等不及了，又派出身边的管事嬷嬷出来催。
这嬷嬷姓周，夫人还在闺中时便是其贴身的丫鬟，后头跟着自家小姐出嫁，梳了头推掉所有婚事，资历非同一般。
周嬷嬷不仅得夫人信任，甚至在相爷面前也有几分脸面，自然不虚阿如，甫一出门就把那些踌躇不前的下人挨个训斥了一遍，又扭过头来冷冷看着阿如：“如姑娘好大的架子，嫡母的话都不听，也不怕传出去成了笑料？”
“周嬷嬷少说些哄孩子的话。”阿如不在意地笑了笑，半点不给对方面子，针锋相对地嘲讽道，“相爷可不准和我这个人有关的事传出去，您这是比相爷还大，连主子的话都敢不听了？”
世家贵族知道便知道了，毕竟谁家没有几件肮脏事，互相都捏着把柄，自然会默契地闭口不言，只在闲聊提及时装模作样地直呼可怜，可寻常百姓要是听到了风声。那可就不一样了。
文人的笔可比世上最锋利的剑还要懂怎么伤人，市井小民更是一人一句都能用唾沫淹死别人，更别说那些自诩高风亮节的御史若是抓到机会，可完全不介意一头撞在金銮殿上，给自己赚个好名声。
此间种种也许压不过丞相府的皇恩浩荡与权势滔天，却能将其牢牢定在耻辱柱上，数百年后也能在野史觅得只言片语。
对爱惜羽毛的沈相来说，这可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丞相府上下这么多口人，知道阿如真实身份的人不算少，可无论是谁，都牢牢闭上了口，一句也不会多说。
周嬷嬷也明白自家相爷的顾虑，是以被阿如顶回来后，只咬牙狠狠瞪了她一眼，却再没多说什么。
她大步走上前来，抓住阿如的胳膊就把她往里屋扯。
阿如争得了几分口舌之利，也见好就收，踉跄着脚步跟上对方的动作。
只是在彻底进去之前，她毫无预兆地扭过头，抬起手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挡着所有人的面往下一转，眼神嘲讽。
她就算再低贱又如何？只要那大小姐一日还靠汤药吊着命，府上就谁也不敢对她动手。
夫人已经在屋中坐了有一会儿，好不容易才见着阿如被周嬷嬷扯进来，当即就将手中的茶盏往外一扔，怒喝道：“混账！”
阿如早有预料，后撤一大步避开了那袭来的瓷器，啧啧感叹：“夫人果然是在富贵乡里养大的，这么值钱的茶盏也随手砸了，反而不愿意拿去换成粮食分给流民，难怪年年在佛寺住上一两个月也没用，想来佛祖也瞧不上这浮于表面的伪善。”
“不过是小小一个茶盏，也配得上贵重二字。”夫人冷笑道，“果然是个眼皮子浅的，半点用处也没有，连我佛的奥妙也参不透，只会说些毫无根据的话来哄骗别人。”
涉及自己宝贝女儿的时候，夫人反而瞬间冷静下来，不仅没有如愿发怒，甚至借机刺了回来。
阿如有些可惜，面上倒是一点也没显露出心底的情绪，接话那叫一个快：“是么？听夫人的意思，大小姐也许犯不着像条寄生虫一样，每日惦记着宿主的血来活命，真是可喜可贺呀。”
“一派胡言！”夫人顺手抄起手边的东西又要砸，却见阿如冷笑一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锋利的碎瓷片。毫不犹豫地压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夫人可想清楚点，要是让我不开心了，又给自己来上几下，这个月可就没法取心头血了。”阿如手上渐渐用力，腕间已经看见了血痕，“我倒是无所谓，反正相爷会想方设法给我补回来，只是不知道大小姐没了药引，又要受上一个月的苦头，会不会疼得一根麻绳了结自己。”
太医说过大小姐的病不好根治，要用阿如的心头血养上好几年，时机成熟才能以绝后患，。
而这心头血，须得要求阿如本人身体康健、没有任何伤病才能用，否则就会气到反作用……
是以阿如就算再不受待见，也依旧享受着锦衣玉食，谁也不敢难为她，就算是魔怔一般总是来找麻烦的夫人，每每被阿如逼迫着，也不得不退步。
这次也是一样，夫人尽管怒火中烧，却还是控制着自己收住了动作。
见状，阿如也放松了力道，只是依旧将碎瓷片压在手腕，不给旁边的周嬷嬷任何机会。
“夫人冷静下来了？”她饶有兴致道，“既如此，便好好说说相爷又有什么好主意吧，我可没时间陪您耗着。”
夫人气闷得很，压根就不愿意搭理阿如，可想起自家相爷的吩咐，还是勉为其难地开了口：“今日阿瑶生辰，太子殿下照例要来瞧她的，如姑娘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别上赶着往人家面前凑，丢了丞相府的颜面。”
啧，就知道。
阿如在心底冷笑一声。
什么太子殿下，她半点不在意！去岁要不是被沈雨琴叫人推进了湖里，那所谓的太子又刚好路过，将她救了上来，她可巴不得离对方远远的。
更何况她也压根就不是太子救的，而是对方身边一个无名无姓的暗卫！
阿如当时确实被冻得迷迷糊糊，但她没傻，亲眼瞧得明明白白，把自己捞起来的是个青色衣衫、脸庞稚嫩，与太子殿下十分肖似的小郎君。
除去容貌，那既有礼貌，又知道照顾人的小郎君，和用鼻孔看人的太子哪儿有半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