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警戒小组！撑住！！”
　　“快走，大家！跟上！”
　　“那都不是真的，别被它们骗了！”
　　“别去听，别去看，不要乱想！”
　　“别打...别打了，那不是我们的同伴吗...？”
　　“你看清楚了，你真的还认得那个人吗？”
　　满月的辉光照不亮通体漆黑的人形怪物。
　　只有在未被黑色包裹处，遗漏的一角衣裳，似乎能够证明曾是队伍中的一员。
　　披在身上的黑，幻化着原先的样貌。
　　当真是卑劣的计谋。
　　“您干什么？！快躺好！”
　　“以神迹秘址灵锭之名！”
　　「晨昏」
　　“住手！”“快回来！”“停下！”
　　嘭！
　　“浠ョ杩圭鍧�鐏甸敪涔嬪悕锛�”
　　“鏅ㄦ槒”
　　追击其中的几个黑色怪物周身同样出现了紫色的光芒。
　　嘭！嘭！嘭！
　　轰——！
　　漂浮的残缺担架上躺着的伤员奋力跃下，口中念着增幅语，向着紧咬不放的黑色大步迈去。
　　他的周身洋溢着耀眼的紫色光芒。
　　所有人都感觉得到，身后的某一处元素浓度俶尔急剧攀升。
　　爆炸声。接着是一连串的爆炸声。
　　气浪令草原短暂还原了本色。
　　空气当中传来了烧焦的味道。
　　被轰击而四散的黑色失了活，散落在草地上。
　　“是火力打击的掩护小组伤员！快，抬到这边来！”
　　“元素匮乏症状...你们小组的其他人呢？”
　　嘭！
　　嘭！嘭！
　　轰——！
　　接连爆炸的光芒几如破晓之势。
　　只是俄顷刺目过后，密密麻麻的黑将余下的吞吃殆尽。
　　夜还是那个夜。
　　“恳请大家，不要再用那种术式了...”
　　女孩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与颤抖。
　　“由于我的盲目乐观，导致了对局势的错误估计，我想大家道歉，对不起。”
　　她的白发染着土垢与血污。
　　“我们的目标，如今，应当是以保存力量为最先。我还是那句话，多一人...便有多一分的...希望。”
　　“按照目前的规划，就算无法与主队汇合，我们完全可以行有余力地到达预定的撤离点。对于如今面临的类寄生性质的敌人，倒下一人意味着又多一人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啊。”
　　“所以我白妤，恳求大家，不要再让队伍像那样主动减员了。”
　　粘连在一起的发丝随着主人动作的幅度挣脱开来。
　　“请大家...好好休整。十分钟后，我们再次启程。”
　　茉昀扶起躬身的白妤。
　　“殿下...您也需要好好休息。”
　　“我没事...药又用完了吗？”
　　“尚有余裕。”
　　“带我去看看他们吧。”
　　走过沉默的临时营地，旁边是小型隔音术包裹的简陋医疗区。
　　“殿下...还请您——”
　　“报告情况。”
　　“伤员，包括罹患匮乏症者，因伤病等行动不便者占队中一成左右。”
　　妤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哦？近半数的伤员都——”
　　好，连同其后的字句一起僵在了喉中。
　　“殿下，您找我。”
　　“嗯，过来请坐吧。情况如何？”
　　“掩护阻击三个小组仍可战斗的人数只剩一组，前锋与警戒小组...全部牺牲。余下队伍中放宽条件筛选也不足以撑起防卫阵容。”
　　“好，我明白了。”
　　妤看着目向自己的三人。
　　“给你们的路线图，都看过了吧。”
　　三人依旧沉默着，她自顾尝试活动受伤的右臂。
　　“现在，你们要将整支队伍划为三股小队，以待出现紧急情况时，我们的队伍仍得以保持秩序。假设被打散，立刻按照各队既定路线，中途择优各自撤离，也不至于全队覆灭。”
　　“若时间尚有盈余可稍作休整或等待。一旦出现任何变动，以保存余力为最大前提，无需汇合，直接撤离。崔师与伏卿届时会接应你们。如有必要，撕毁平安帖，破坏撤离点。此后择机再做联络。”
　　“我以旧半月军执军长以及旧祈月都执月人的名义命令你们，必须遵守以上各项。”
　　“如灾难不可避免地影响了尘界，我希望各位及其余同袍能够尽可能伸出援手，总结今日溃败之教训，力求不使此界生灵涂炭之悲剧重演。”
　　“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成功。”
　　“殿下...”
　　“撤离后，不必再惦念我与月主，忘掉祈月都，更不要去干什么复国的蠢事。善待我们的人民。”
　　“殿下，一定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谢谢诸位的好意。其实...我啊，已经...感应不到姐姐的存在了。”
　　她望着一个方向，挂着淡淡的笑意，而后缓缓阖眸。
　　“突围之后，可尝试寻曦宁域之助力。我与公孙蟠从前有过约定，以他的为人，应当还是作数的。”
　　妤起身。余下三人亦同。
　　“距撤离点大概还有两次休整的时间，分队的事情...要在下次休整时完成。”
　　“...领命。”
　　妤点头。只剩下搀扶自己的茉昀还没走。
　　“殿下，我们真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是啊，小昀大人。嘶...”
　　妤的表情扭曲了片刻。
　　“通讯受限，孤立无援，敌强我弱...基于这样的形式很难不让人作最糟糕的打算。”
　　茉昀帮她拉下破烂的衣袖。
　　“你应当知道，我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小昀大人。”
　　妤继续尝试着活动微微麻痹的右手。
　　“你也看到了，这些怪物不仅能够吸收部分元素技艺，还能够汲取情绪的力量，并且利用情绪影响我们，甚至可以模仿我们施放元素技艺。除却杀伤力较大的术式外，其余的攻击竟成哺育，这是...迄今大多数将士们闻所未闻的，这是我们必须重视的。”
　　她一把扯掉浸成深红色的破烂布条，缠在伤口近心处。
　　“好在敌人目前的进攻无组织无纪律，几乎是纯粹的行尸走肉，这是...为数不多我们的优势。”
　　“部分将士的壮举为我们争取到了充裕的时间，我一定会铭记在心。但...不可否认，我们的有生力量同样在损耗。相比于一开始已削弱近四成，所以不得不变动目的。”
　　深呼吸几息，她稍稍理了理脏污的白发。
　　“我部若想甩开追击尚有余力。但由于并不知晓敌动机所在，仍需小心谨慎；那么，就不必谈反击，那与敌我各损一千无异，况且敌我本就不在同数量级。”
　　在茉昀的搀扶下，妤缓缓起身。
　　“无论怎么说，撤退也只是现阶段的优选，不能代表未来。”
　　茉昀试着循她的目光看去，渺远的前路。
　　她转而看着妤疲惫焦虑的眸。
　　“殿下，您在担心什么？”
　　“祸乱四方的藜，是有人故意为之。”
　　“璇老师好像也这么说过。”
　　“藜的如今这副模样，好像就是——”
　　“殿下，殿下！不好了！”
　　妤心头一跳。
　　“怎么回事？”
　　“有人...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离开隔音屏障，回到临时营地。
　　“睡下没一会就开始说些不明所以的话，我们以为是做了，想喊起来...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唉。”
　　逝者表情惊恐，像是看见过什么。
　　“依我看呐，估计是受影响了。刚才打那些玩意儿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
　　“老人家，能不能请您详细说说？”
　　她蹲下来。
　　“殿下，您别觉着咱老糊涂，刚才帮着打这群黑东西的时候，就看着有什么在眼前晃来晃去；打累了准备休息的时候，耳朵根就听着有什么在这脑袋里讲些乱七八糟。你想看明白想听仔细，又整不出个所以来。”
　　“我明白了。谢谢您，这是重要的情报。小昀大人，变异的藜元素很可能会编织幻象，请你立刻核实这件事情，还有告诉大家暂时避免入睡。”
　　“领命。”
　　“老人家，如果有什么别的情况，还请您及时告知。”
　　“殿下，您自己也要保重啊。”
　　一阵眩晕感袭来。
　　妤稳住身形，冲老人点点头。
　　难受的感觉似有似无，看来恰如其言，情况属实。
　　特殊的元素技艺暂时帮她屏蔽了一些负面影响，但当缓过来后，压抑的也许会像这样一齐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