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

　　“传说在某一国地界上，曾经有一座无名高崖。”
　　“一名女孩从高崖上一跃而下，自此消踪匿迹。”
　　“人们纷纷猜测女孩已经遭遇不测，哀兮叹兮。”
　　“此中有个别刨根问底者，无一不是徒劳而返。”
　　“似乎这更加坐实了人们的猜测。”
　　“殊不知，这个女孩如今...”
　　“姐姐，这件事情我早就已经知道了哦。”
　　讲故事的人看着面前只比自己矮一个半头的孩子陷入了沉思。
　　“你是...”嗫嚅而后噤声。
　　“...童姥！”
　　“好啦。小筠乖，你妈妈让我把这个棒棒糖给你，快回家去，她还在家等你吃饭呢。”
　　“谢谢小瑜姐姐。”
　　“你居然还给那小童姥棒棒糖吃，都不给我吃！”马尾辫女孩端着手，不满地撇过头去。
　　“光我看见你给那小女孩灌输同一个奇怪而且无聊的故事，今天算起来都是第三次了，你竟然还没认出人家来。”白短发女孩摇摇头。
　　“清琼，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人类成长的缩影。”
　　“是吗...不对，你又埋汰我！”
　　“而且这是你告诉我的故事！”
　　两个女孩驻足。
　　“好了，这是这段时间最后一次回来了。”
　　“这里不也是清琼的家吗。”
　　“唉。小瑜啊，像你这种来我们这里体验生活的人是感受不到的。”
　　清琼昂着头，远远望见田垄，嘴角上扬。
　　“中心城的人们着华戴贵，或许富甲一方，但是我们这里呢也有钱买不来的东西。”
　　“比如说？”
　　“就像田间的晚风，草坪上的月。”
　　女孩笑意更浓。
　　“当然还有可以一起撒野的玩伴，伸手可得香甜可口的瓜果，经常见到的水边野生禽类，稀奇古怪的虫子们。”
　　白短发女孩抿着唇。
　　“这是清琼的梦想吗？”
　　“我并不希望拥有这样的梦想，那似乎代表着我再也回不来了。”
　　“这算是命吗，就因为我的名字里带了个‘穷’字，连梦想都不敢奢望。”
　　“不对哦清琼。”
　　白短发女孩站在低下头收回目光的小琼前，目光坚若连绵群山。
　　“你的爸爸妈妈呢，是希望你能够接受更好的教育，才将你暂时接出你的故乡。”
　　看着面前充斥着不舍与遗憾的眸子，白短发女孩捧起清琼的双手。
　　“这只是权宜之计，是因为你的爸爸妈妈希望不要花费时间在赶路上而耽误你要去做的更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
　　清琼迎上那深邃而灵动的双眸。
　　“是读书，读书是为了接受正确的教育，正确的教育是为了让你变成更好的自己。”
　　“腹有诗书气自华。你也许不需要饱读书籍附赠的如何气质。但我相信，在那时，你将拥有一种强大的能力，强大到可以无拘无束地再次踏足田间，去寻你弥足珍贵的梦。”
　　“清琼的梦想虽然简单，但却令人羡慕。”
　　她顺着白短发女孩的目光望去，是那片经常光顾的小池塘。
　　“为什么？”
　　女孩回以温婉的笑，晚风略过她额前的白发。
　　“因为你可以实现这样的梦想，同样可以捍卫自己的梦想。”
　　月光映在她的鬓间，白发莹莹，明眸熠熠。
　　“我好像觉得，晚上的小瑜比白天更好看些。”
　　“为了梦想而拼搏的清琼会比我更胜一筹哦。”
　　“...等，李清琼，白瑜，等等！”
　　少年们在女孩们面前停下奔跑的步子，弯下腰气喘吁吁。
　　“哈...哈...李清琼，你要带白瑜去哪里？你忘了村长说了什么吗。”
　　“是啊，有什么事情就说，别这样一声不吭地走。”
　　“哼...你们少管闲事，都回家去好好学习，有这时间不如多读点书。这可是小瑜说的。”
　　“抱歉大家，是我考虑不周。”白瑜将上身压低了一个幅度，起来时带着醉人的笑。
　　“也要谢谢各位周全的照顾。但是就像来时说的，我并没有在这里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很高兴能同你们交朋友，我也该出发去下一个地方了。大家保重。”
　　少年们面面相觑，都知道已经是怎样的结果。
　　“那...你们还会回来吗？”
　　“当然——”李清琼抢答，而后噤声，看向白瑜。
　　“有机会，是要回来看看的。”
　　笑眼盈盈的白短发女孩映在李清琼的眼中，或许也铭刻在了少年们的心中。
　　...
　　“崔爷爷，咱们现在去哪里呀。”
　　李清琼询问开车的人。
　　“小清琼啊，咱们现在就要去你们的学校啦。村里没有那么好的条件，是村长和书记爷爷对不起你们。不过去了新学校，适应不了啊就早点回来，你村长爷爷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崔书记，清琼的父母呢？”
　　“请白小姐放心，小清琼的爹娘都在为了他们的宝贝打拼呢。不过两个人说好了今天要亲自送女儿过去，可能临时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谢谢崔爷爷。”后视镜里的李清琼低下了头。
　　“小清琼乖，你的爹娘啊虽然不能过来，但是他们对你的爱不会缺席。你赵大娘、封叔叔谁的，包括我和你村长爷爷，都希望你呀，可以替我们大家见一见外面不一样的大世界呢。”
　　十几岁的小女孩顺着车的颠簸，亦或是抑制不住自身的颤抖。
　　“嗯！”
　　不过她给出了自己响亮的回答。
　　“好啦，激动的话留着再次和大家见面的时候，一鼓作气地说出来吧。”
　　白瑜为颤抖的姑娘拭去即将落地的晶莹。
　　“我相信，凭着你自己不屈不挠的努力，一定可以稳步地达到最终的胜利。”
　　搁着泪花，透过朦胧，李清琼也认得出来，白短发女孩那似乎日日如此、经年不移、可以直击自己心灵的眼神。
　　胸中激动更甚。
　　“对不起大家...我不是...不是故意...走...”
　　帮梦呓的少女掖好被子，白瑜轻手轻脚离开房间。
　　雨水过后，天气也未有转暖的迹象，中年男子裹紧了自己的衣裳。
　　距离学校几公里的旅店外，崔书记在自己车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渐行渐近的身影。
　　“参见殿下。回来了就好。”
　　“能够脱离窘境幸有崔大人相助。”
　　“我等只是尽力，如若不是殿下，成功与否仍待定论。”
　　“崔大人离开祈月都也有一阵子了，变化着实看得出来。”
　　“臣少时不知轻重，莽撞愚钝，遥想当年竟不知殿下这般深谋远虑，顶撞了殿下。还请殿下看在臣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
　　崔书记毕恭毕敬，始终低着头。
　　“臣斗胆讨教，难道如今局面亦在殿下筹谋之中？”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我自己当年也是意气用事，还要给崔大人赔个不是呢。”
　　“臣惶恐。”
　　“好了好了，请起吧。崔书记，本就说过不需要你们对我如此。而且此地并非祈月都，当心言多必失。”
　　“臣听命。主要是见到白小姐老头子我心里高兴啊！”
　　崔书记终于抬起头来。
　　“何事找我。”
　　“是关于孩子们上学的事情。村里的小学堂是几位朱曦中学的先生退休后主持操办的，村长也是曾经的任教班子之一。”
　　中年男人沧桑的脸似乎温和不少。
　　“起先还有官家补贴，后来他们的收入只剩下了种田。村长提议公费给先生们当工资，老教师们不肯。那之后连着上了一年的课，其中两位身体就出问题了。”
　　崔书记按上圆珠笔，连同一叠文件递给了白瑜。
　　“文件上交得不到答复，我也亲自去过，确实是发不出钱来的样子。老教师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被迫放弃，得空给孩子们讲讲故事...唉。”
　　叹息完挂着辛酸的笑。
　　“臣的三脚猫功夫也是无的放矢。本以为是开局金手指的重生，现在看来啊...”
　　中年男人忽然放松靠在椅背上，重新低下了头。
　　“我大致了解了，和孩子们说的差不多。别这样崔大人，我理解自带优势被这样限制是多么的无力，但至少这不该是气馁的理由。世上无难事。这个村子还是需要你出关键的一份力。”妤拍了拍身旁落魄者的肩膀。
　　“其他情况待我进一步确认后再做处理。”
　　“臣谢恩。”崔书记又变回毕恭毕敬的模样。
　　“不用，我只是顺势而为。看得出来，崔书记的确对孩子们很上心呢。”
　　“白小姐明鉴。”
　　...
　　“大家好，我叫白瑜，白色的白，周瑜的瑜。很高兴能在接下来与诸位共同度过一段充实快乐的时光。”
　　“同学们好，我叫李清琼，木子李，清晰的清，琼瑶的琼。还请大家多多关照，不周之处望海涵。”
　　讲桌之下立刻开始成群地窃窃私语。
　　“安静，安静！”班主任维持着秩序。
　　“两位的台风很好，但是来的路上我就有言在先，这里在强调一遍，也是对今后整个班级。”
　　“““来到课堂扎实学习，不动其他任何心思。今事今毕抓重捕细，无的放矢无人可替。”””
　　班主任听着讲桌之下洪亮整齐的声音，小哼一声。
　　“还挺默契，记住就好。白瑜坐右一路第三名靠窗的位置，李清琼比较高坐后一名。”
　　“刚才算是咱们班的班训哈。希望两位新同学啊，在与同学们融洽相处的同时呢，也要顾好学习。班长。”
　　“到。”高马尾女生应声起立，妤循声向右转头。
　　“她是班长高可卿，有什么事情下了课可以找她。”
　　两人相互礼貌点头示意。
　　嘱咐好上自习，班主任便离开教室。
　　“你好白瑜，我是杨知舒。你的头发很漂亮！”
　　收拾好东西，同桌的声音传了过来。
　　“谢谢你，你的眼睛也很明亮。”
　　“哈哈，哪里哪里。”杨知舒眨眨眼。“这么说起来，你是从哪里转来这边的呀。”
　　“以前在家附近上学，是个小学校。”
　　“哪所学校啊，不是清水一中吗。”
　　“其他地市的学校。”
　　“叫什么名...”
　　“知舒，现在上课呢，有什么事情下课再说。”
　　后一排李清琼的同桌打断了追问。
　　杨知舒噘嘴，埋头重新开始做题。
　　李清琼安静地整理着东西，她的同桌似乎对她并不怎么感兴趣，两人相安无事。
　　后排窃窃私语了一阵，在高可卿维持过纪律后陆续安静下来。
　　“哈——”听到下课铃的杨知舒长长呼出一口气。
　　“你好，赵嘉许，以后咱们就是同桌啦。”
　　后方传来自我介绍的声音。
　　“白瑜，你的学校到底叫什么名字？”
　　“知舒，你没看到人家不想说吗。”赵嘉许再次出声制止。
　　“这有什么不想...”
　　“没关系。我以前在苍玉中学，是个私立学校。”
　　“原来是这样啊，”赵嘉许起身拽走杨知舒，冲两人歉意一笑，“走知舒，陪我去溜达溜达。”
　　后排也有些许起身的声音，往教室外面去。
　　“小瑜的同桌很是好奇呢。”李清琼坐在杨知舒的位置上。
　　“起码接下来不会特别无聊。”妤浅浅一笑，准备着下节课需要用到的东西。
　　“你会在这里待多久呢。”轻轻攥住即将及肩的白发，李清琼并没有看着妤。
　　“寻觅这个事情，着实难说长短。”妤望向窗外，又一次回答着相同的问题。
　　“清琼也在寻觅着自己的梦想，不是吗。”
　　抬起头看着那双映着自己的眸子，那新月一样的双眸，直到对方收回。
　　“我可不能耽误实现你的梦想。”妤起身。
　　“我记得这是个大课间，一起出去走走？”
　　“好。”
　　走出教学楼来到操场，两人准备折回，顺便看了看教学楼旁边的食堂，一路收获了不少目光。
　　“小瑜不管到哪里都是这么受欢迎。”李清琼有些小小的得意。
　　“清琼也得到了不少瞩目呢。”
　　“两位同学，请等一下。”
　　妤回眸，看向凝视着自己的出言者。
　　来人显然难以压抑激动，满脸是喜悦与难以置信。
　　“殿...惦记了这么久，还是让我等到了。”为首者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妤。
　　“学姐，这位是？”她身旁的人发出了疑问。
　　“待会再跟你们解释。这位同学，我是高三一班的茗月，放学有时间吗，我有些事情想对你说。”
　　妤的目光上下跳动着。
　　“好，就按学姐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