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

　　“经过阅卷组连夜批阅，同学们的成绩现在可以在咱们自己班级的网站上通过输入自己的学号查询了。”
　　“咱们班这次考的很不错，有很多同学名列前茅，也有不少同学的成绩有着相当大的进步。尤其现在还是高一，同学们能够在保持现状的基础之上再接再厉，那么我相信一定是效果拔群的。”
　　“哦，有想现在就查成绩的来我办公室。另外，苏凝夜、白水、林惊语、万里、唐琳琅跟我走一趟。唐琳晴、唐潜，语文老师找你们两个。”
　　班会结束，班主任先行离开了教室。
　　“找你俩补考？”唐琳琅收拾着东西，看向一旁的妹妹。
　　“估计是了。”唐琳晴带了一支笔，敲了敲后排冬眠而且嘴角洋溢着不明微笑的唐潜，“走了哥，你的黄粱大梦到头了。”
　　“呼...哼？你干嘛哎呦。”
　　...
　　“你们四个这次考的不错，是年级里的3、19、36、80名，分别是班级里面的1、4、6、10名。两位新同学相比于入学考试来说进步很大，唐琳琅也是；苏凝夜呢发挥得比较稳健。”
　　班主任心情不错，欣慰地看着我们。
　　“按照学校的规定啊，是应该给四位同学发放奖学金的。但是最近学校出现了一点情况，这奖学金可能得到下周末左右，才能打到你们的账上。”
　　“叫你们来呢，表扬表扬你们这个，最近学习很用功。主要呢，是告诉你们这个事情，让你们登记一个银行卡号，方便学校之后打款。”
　　“老师，之前登记过的银行卡没法在学校这边收款了吗？”
　　唐琳琅提出了疑问。
　　“就是因为这次的特殊情况，”班主任偏头看向办公室的其他位置，“连老师们的一些证件都失效了，需要重新登记。”
　　“时间不是特别着急，这周末之前交给我就可以。对了，白水和林惊语是挨着住吗。”
　　“是的老师，林惊语就在我楼上。”
　　“好，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家长没有陪着过来，平常一定多加注意。住的那一块我去看过，离学校虽然近，但也还是不要大意。原则上学校不建议学生单人租住，不过考虑到你们两个情况特殊，”
　　“谢谢老师。”
　　“行，没什么事你们就可以先回去了。哦对了，苏凝夜单独留一下。”
　　待我走出老师办公室，发现几人还在走廊上等着。
　　“琳琅和小夜，平时有什么娱乐活动吗。”
　　林惊语走在最前面，回头看着我们。
　　“多少玩点，主要还是陪我哥和我妹玩。”
　　唐琳琅的脸色变了变，可能想起了什么不好的遭遇。
　　“不过我哥玩成那个样实在不好做评价，后来玩的就少了。”
　　“小夜呢？”
　　“家里没有电脑，所以不怎么玩。”
　　“这样吗...”林惊语点了点头。
　　回到教室，入眼便是一脸怀疑人生捧着卷子的唐潜。
　　“为什么这道题不是选C？不是不会都选C来着...小夜！快快，来救救我！”
　　“你就不能自己努力学学，每次都要麻烦人家小夜。”唐琳琅端着手，没好气的看着自家不争气的哥哥。
　　“臭丫头，你懂什么，语文之博大精深岂是你这种天天就知道窝里横的小笨蛋能理解的？”
　　“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地在考语文之前通宵玩游戏，还自信地说这次稳了，真下头。”
　　“小夜，我也想请教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我回头注意到了白水有些讶异的目光，但注视的对象并不是我。
　　“当然可以，惊语同学。不过不知道你要问的是什么问题呢？”
　　“语文数学英语，我都有些地方不是很懂。”
　　“还有，叫我...惊语就好。”
　　林惊语邀请我这周末去她家，由于她问的问题实在太多，唐潜还哀嚎着等待我教他，除了听课之外，回答他们因为不理解考题内容而提出的奇怪问题占据了大多数时间。
　　“有些问题我确实实在看不明白，有些问题我想请教你有没有更好的方法，有些问题我只是想听听你会如何解答。拜托啦，作为我在新学校交到的为数不多的新朋友，也顺便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这是林惊语的请帖。
　　她说还邀请了唐家兄妹，不过正巧赶上了三人在学校有事傍身。
　　“上午好呀，小夜。”林惊语端着一盘饼干开了门。
　　“小夜来的正好，刚才她就一直在念叨，搞得我都没办法安静做题。”白水向身旁瞟来嫌弃的目光，摇摇头写着什么。
　　“切，你什么水平我不清楚？不会就是不会，装什么铁杵磨成针。”林惊语看着白水无处落笔的手，“某人平常这会不是还不省人事来着，今天怎么突然就干劲满满了。”
　　“靠，这该死的数学，我真是受不了了！”
　　白水把大片空白的习题册扔到了地上。
　　“你别让人家来看你整这出，”林惊语收拾着沙发上堆砌的书本，“坐，小夜，先吃点我刚做好的饼干，想喝点什么吗？”
　　“白开水就行。”
　　林惊语点点头，捡起习题册盖在趴在桌子上的白水头上。
　　“抱歉小夜。”耳边传来了白水失魂落魄的声音。
　　“为什么要道歉？”我瞥了一眼高单马尾女孩低垂的头上披着标有“压轴”字样的习题册。
　　“那天第一次见面，我好像说了一些冒犯的话。”
　　“如果是夸奖我确实不以为然，那绝对是谬赞；是其他的我也不以为意，其他人的评价不会改变什么。”我帮她把书放回桌面上。
　　“我没放在心上，你也无需介怀。”
　　“是了啦，”林惊语拿着水壶走来，“我们快开始吧小夜，下次考试我一定要压她一头，省的小白整天在我面前嘚瑟。”
　　“不公平，我也要小夜帮我。就你这条小鱼还真指望翻身？还是老老实实躲在我身后吧。”
　　林惊语一把撩开挡住视线的碎发，视线在沙发的枕头上顿住，我赶忙制止。
　　...
　　“咕~”
　　纸面承住了大半金黄色的火红，还有淅沥披在女孩的肩上短发，触碰着她即将落笔的手。
　　“糟了，怎么都是这个点了。”林惊语扔下笔奔向厨房。
　　“喂，姐姐。嗯，我这就准备回去了。知道了，我带着零钱了。好，放心吧。”
　　“小夜要走了吗？”白水揉着肚子，一口饮尽杯中剩下的白开水。
　　“嗯，姐姐让我顺便买一点菜回去。”
　　“要走啦？”林惊语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手上的菜刀沾着水渍。
　　“对，”我收拾好携带的文具，揉了揉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麻异常的肩膀，“今天多有打扰，希望我说的可以对你们有所帮助。”
　　“当然，我受益匪浅。都怪小白，一直在问问问耽误时间，下次还要再来，一定让你尝尝我们那边的特色。”
　　林惊语盯着不明所以的白水。
　　“喂，你看我干嘛，先把手上的菜刀放下再说话啊...”
　　“我借用一下卫生间。”
　　镜中的佳人略带疲色，不若往日灵动。
　　我看不清她眼中的倒影，那里模糊一片。
　　脸色确实有些糟糕。
　　“咚，咚”
　　我循声望向楼上，对门的方向随即传来了清晰可闻的谩骂声。
　　“不得好死的东西，再乱动一个你试试？”
　　单元楼内的隔音效果也比较差。
　　“苏凝夜同学吧，这里这里。”
　　没走几步途径学校大门，陌生的同学笑眯眯地叫住了我。
　　“你好，请问你是？”
　　“果然没错。别担心，我是你姐姐的同班同学，我叫林天新。她有东西落在我这里了，就是这个。”陌生学长略一弯腰，双手递过来一个白色信封。
　　“一直没遇上机会给她，今天巧了碰到你，只好麻烦你啦。”
　　高挺的鼻梁上承着黑色圆框眼镜，英气的面庞带着温和的笑。
　　“好，我会转交给她。”
　　我双手接过信封，打量着陌生的学长。
　　“那就拜托你啦，”林天新转身走进学校，“头发很好看哦。”
　　买完菜站在自家的单元楼门口，我后知后觉地发现，相比于记忆里，现在明显宁静了不少。是在什么时候？
　　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还是并没有注意到它们呢。
　　强风略过，吹落搭在耳旁的鬓发，我撩起一缕。
　　入目即是黑，发尾点缀着刺目的白。
　　“咚咚”
　　无人回应。
　　“姐姐？”
　　无人回应。
　　略显稚嫩的声音在寂静的单元楼中一次又一次地游荡，途径附着铁锈的梯栏，抚过落灰的楼间窗。
　　“还没回来...？”
　　一种不好的感觉倏忽涌上心头。
　　楼门口适才刮起的风在此刻静默。
　　可以听到的只有自己愈加沉重的呼吸声。
　　我翻找着钥匙，不好的感觉正在一点一点放大，无暇顾及洒落在地上的菜。
　　年久失修的门转动了几次钥匙才打开，目光对上了将视线锁定在我身上的姐姐。
　　“小夜回来了？这是跑着回来的吗...哈...”
　　姐姐从沙发上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
　　“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她蹙着眉，走到我的身前，不解地看着我，又望向我的身后。
　　我只是注视着姐姐走向门口的背影，得以让理智凭借深呼吸慢慢填补惶恐与焦急侵蚀出的缺口。
　　“我刚刚有些累，没想到会睡着，让小夜担心了。
　　她带着歉意的笑，拾起地上的蔬果，拔出门上的钥匙，吱呀一声关上门。
　　姐姐拉着我的手坐到沙发上，带着温和的笑。
　　“今天有跟同学一起好好玩了吗。”
　　我终于冷静下来，感受着手背的温度。
　　“嗯，她们两个的关系出乎意料的好。哦，对了。”
　　我翻出放在旁边书包里面的白色信封。
　　“林天新给我的，说是你的同班同学。”
　　姐姐的脸上浮露着错愕，接着升起一丝淡淡的红晕。
　　“他是姐姐很重要的朋友吗？”
　　“大概吧。”头顶传来温热的触感，我迎上姐姐含笑的双眸。
　　“小夜，你长大了。”
　　“姐姐未来也许不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要学着照顾自己，冷静面对发生的事情。”
　　“再有同样的情况发生时，别让今天的慌张继续为难将来的你。”
　　她的双眸展露着遗留的疲态。
　　“也要相信姐姐，会把一切处理妥当，好吗？”
　　眼前俶尔变得模糊，我眨眼，湿润感在眼底蔓延开来，溢出眼角。
　　这些眼泪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姐姐歪头笑笑，抱紧我。
　　清淡的饭菜，熟悉的口感。
　　虽非珍馐，却是可口。
　　“想出去走走？好，等我五分钟，把这页题搞定。”
　　我萌生了饭后散步的念头。
　　也不是想要去散步，只是想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忽然就来了兴致。
　　是夜八点零三分。我瞄了一眼从桌子里找出来的手表，同姐姐走出了寂静依旧的单元楼。
　　小区里面比较冷清，住户大多在家中。不过小区外倒是有些热闹与喧嚣。
　　我们循声而至，是几个孩子手拉手哼着曲儿。
　　“奇思妙想手巧心灵♪”
　　“资质冠绝聪明伶俐♪”
　　“气凌意远身体力行♪”
　　“热心怜爱好生漂亮♪”
　　“咦，这两个姐姐好像歌里面说的诶！”
　　“确实哎，当真是好生漂亮。”
　　“姐姐姐姐，你们也是像歌里面唱的那样吗？”
　　姐姐收回与我迎上的目光，低着头看着凑过来的好奇的小朋友们。
　　“抱歉孩子们，不清楚呢。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刚才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呢？”
　　“是爸爸妈妈教的。”其中一个小男孩抢答。
　　“请你们再唱一遍这首歌好不好，我这里有糖，到时候就给你们之中唱的最好听的。”
　　“好！”
　　“德高望重名垂千古♪”
　　“命赋大任年少含辛♪”
　　“气盛皇天力盖后土♪”
　　“孜孜不倦生生不息♪”
　　“嘻嘻♪”
　　“奇思妙想手巧心灵♪”
　　“资质冠绝聪颖伶俐♪”
　　“气凌意远身体力行♪”
　　“热心怜爱好生漂亮♪”
　　“嘻嘻♪”
　　小朋友们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糖之后一哄而散。
　　“未曾听过的民谣，倒不如说是传说与赞颂。”
　　姐姐扫视着孩子们离开的方向。
　　“你觉得呢，小夜？”
　　“同意，就像为纪念谁而写的赞歌。”
　　歌词在我的中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可以肯定，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一件事情。
　　我的头突然有些痛。
　　我的呼吸声在加重。
　　“有些累了吗？”姐姐的声音好像是从刚才的街道口传过来的。
　　已经走远了吗？
　　“...小夜...小夜...”
　　是谁在呼唤我？
　　映入眼中的景象朦胧地流逝着，我依稀看见了黑色的高大状物。
　　失去色彩不得看清模样的昏黑色占据了视界，似乎有轻风拂过，我恍惚见得缥缈的昏黑色在风中摇曳。
　　它们宛若失去光亮的灯火，驱逐复杂的色彩，唯独余下单调的黑。
　　黑色凝结成了更为深邃的黑色，在视线中渐渐放大，好似正朝我步步逼近。
　　黑影驻足，又一抹深邃的黑色在视野中淡入。
　　向我伸出了手。
　　下一刻，深邃的黑色包裹住了视界。
　　跃入我的眼中。
　　我清醒过来，姐姐扶着我坐在长椅上。
　　“身体还不太好，今晚先回去吧，往后有的是时间。”
　　我抬头，对上那熟悉又温和的目光，点点头。
　　“小心！”
　　身体与地面的夹角极剧衰减不过片刻，身后传来强而有力的托举。
　　我的双腿发软，我紧紧抿住唇。
　　姐姐搀我到床上，盖好被子。
　　“...医生，明天找您有点事情。对，是我的妹妹...”
　　远处传来关门的声响。
　　我的双腿发颤，我的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被子好像比昨天单薄了不少，寒气直直逼近遍布冷汗的身体。
　　我咬住牙，可抑制不住臼齿处的战栗。
　　揪住床单的手已然失去知觉。房间里面应该是小床的晃动声，还有我急促的呼吸声。
　　“小夜？小夜！”
　　大概觉察了房间中的响动，我能听到姐姐似在耳旁又像在远方着急地呼唤，睁眼却不见她的容颜，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幕。
　　呼喊渐渐远去，耳鸣接踵而至。
　　模糊的轮廓徐徐明了。
　　原来是熟悉的，濒临危殆的感觉。
　　耳鸣声中似乎包含了其他嘈杂的声音。
　　一片黑暗中骤然白光冲天。
　　我听见了，一团乱麻的噪声里，饱含绝望，撕心裂肺的，谁的哭喊声。就在附近，我的不远处。
　　是幻觉吗？剧烈的呼吸慢慢平缓，难得冷静下来，我又觉得疲乏，累到就快连维持呼吸的力气都消耗殆尽。
　　白光一点一点黯淡下来，我的呼吸一点一点淡去。
　　挣扎正向着妥协靠拢，我不愿再直视刺目的白，甚至开始期待，阔别已久的玉殒之时。
　　视线中的远方，不知谁正冲我招手，倏忽奔跑起来，又不知是迫近还是远离。
　　眼前景象转而鲜明，为摇曳的白色赋上原本的色彩。
　　我正站在漫漫花海中。
　　背后是空洞沉寂的黑，身前是单调耀眼的白，脚下是色彩分明的花丛。
　　远处的身影驻足，也许正注视着我。
　　等待我做出选择。
　　“...命赋大任年少含辛♪”
　　“...资质冠绝聪颖伶俐♪”
　　“...”
　　“...悲兮悲兮定局无从逆...”
　　“...”
　　“...热心怜爱好生漂亮♪”
　　“...气盛皇天力盖后土♪”
　　“...叹兮叹兮夙愿再难偿...”
　　我向着身影的方向走去，白光愈发眩目，映射在我直视前方的眸中。
　　“谁在哪里。”我率先发问。
　　“我脱胎于你又胜于你，我代表着你绝对无法撼动的力量。”
　　“与我对峙，无异于蚁须打虎，根本是在浪费时间。”
　　“让我杀死你，让我代替你。当我成为你，我会比你做得更好。”
　　“你所无能为力的，于我皆易如反掌；你见晦涩难懂的，于我不过简单常识。”
　　“徒劳的反抗只会让我嘲笑你的愚蠢与无能。”
　　“我便是你昏庸而又乏味一生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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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回顾了前面写的，真是自己看了都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