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镇魔

　　骤然被林凡挟持，那道姑却毫无所动，只是秀眉微蹙，心中暗忖道：“这贼人虽然没有气感，但剑术卓绝，恐怕虚境之下鲜有对手，可是虚境之上的弟子和长老几乎都上了镇魔台。”于是，她出口道：“你是什么人？这里可是昆仑仙宗，我劝你还是放下手中的剑，”
　　道姑的声音就想百灵鸟一样的动听，身上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处子幽香，想来样貌也是不差，不过林凡走完羊肠古道，又强登天梯，此时已然是强弩之末，只是靠着一股子意志力支撑着他的身体，他手中的剑锋紧紧地贴着女孩脖颈，剑锋划破了她的雪白的肌肤，鲜血染红了她的脖颈，声音嘶哑道：“镇魔古刹……带我去镇魔古刹……”
　　道姑听到林凡那没有感情色彩的声音，心中顿时一怔：“镇魔古刹？此人莫非是被那魔女摄取魂魄，变成了魔奴？”
　　魔奴是魔族炼制的一种人型傀儡，说话做事完全服从主人的意志，当主人的意志不再牵绊他的时候，这时魔奴行事便完全依靠自己的本能。此时的林凡神志模糊，浑身冻疮，双手更是血肉模糊，这种样子倒真与魔奴有几分相似。
　　魔奴的思维极为简单，于是道姑道：“好，我带你去镇魔古刹，你先把剑放开好不好。”
　　林凡没有动，只是呆滞地重复道：“镇魔古刹……带我去镇魔古刹……”
　　道姑知道除了带林凡过去之外，再和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于是道：“好，我带你过去。”
　　果然林凡安静了下来，横在她脖子上的剑的力道似乎也小了几分。
　　道姑引着林凡在广场上走着，旁边路过几个外门弟子，他们却如视而不见，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走了片刻，道姑带着林凡走到了一个凉亭，凉亭上挂着一口大钟，道姑道：“我们到了？”
　　话刚落音，不知何物撞在了那口大钟之上，那大钟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但林凡和道姑却同时被震在此处，仿佛整个灵魂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不过那道姑只是挣扎了片刻，很快便恢复了过来，一把将林凡手中的剑推开，退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此钟名为晨钟，也叫震魂钟、悔过钟。这晨钟乃是一件仙器，有震慑灵魂、使人自然悔过奇效，昆仑常以此物惩戒犯错的弟子。这震魂钟一响，灵魂震颤，以往做过的错失便会一一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若是不能战胜自己的心魔，便无法从幻境中走出来。
　　道姑从小便在昆仑长大，单纯善良，更没有心魔缠绕在她的心间，是以她很轻松就从晨钟的震魂之音中逃脱出来。而林凡却没那么轻松了。
　　“师姐，你没事吧！”
　　马上，昆仑的外门弟子拿着长剑将林凡团团围住，道姑摇了摇头，一双妙目不停在林凡身上打探着。
　　“他是怎么进来的？”道姑忽然看向那个守门的外门弟子问道。
　　那外门弟子正是误导林凡的那个道士，那道士见着林凡，顿时紧张起来，道：“我没有见过这个人，一定是他用了什么旁门左道偷偷跑进来的。”
　　道姑摇了摇头：“我昆仑仙宗岂会如此容易被人混进来？”她打量了一番林凡，见他浑身被冻得青紫，手上血肉模糊，不由得疑惑道：“莫非他是从天梯上来的？”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一种解释，但是那天梯上有仙兽青鸾鸟把手，就算是魔族中的那些大能强者也不敢从那处上山……难道他不是魔奴？
　　“师姐，此人擅闯宗门，又拿剑胁迫于你，定然不是什么好人，我们杀了他替天行道！”那守门弟子见着林凡后便魂不守舍，若是暴露出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定然会被逐出宗门。
　　道姑摇头：“还是等掌教回来再说吧。”
　　那弟子心中大急，忽然听另一个弟子惊道：“师姐，你看，他哭了。”
　　道姑向林凡看去，只见林凡那无神的双目中满是泪水，泪水划过青紫的脸庞像是一条小溪。
　　“娘……孩儿不孝……”
　　“他说什么？”道姑皱眉，她似乎听到林凡哑着嗓子说了些什么。那守门弟子见状却是凶相毕露，道：“师姐小心，这妖孽在施妖法！”
　　说着，那守门弟子便率先提剑刺了过了。
　　这一剑是守门弟子的必杀之剑，他不能让这个小子活下去，所以他将他炼精化气境界的所有元气都调动在了这一剑之上，此剑必斩。
　　然而，下一刻，那守门弟子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一把洞穿自己心脏的长剑。
　　“不可能……”
　　守门弟子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凡的剑便已然刺透了他的胸痛。
　　“师兄（弟）！”
　　众弟子见林凡突下杀手，纷纷义愤填膺，便要出手，道姑却拦住了他们。
　　林凡就站在那里，他的眸子不再空洞，取而代之的是肃杀一般的冷峻，他遥遥地看着天际那风云激荡地镇魔台，冷冷道：“挡我者死！”
　　“哼，你剑术虽然精妙，但是这里是昆仑，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道姑冷喝一声，“布阵，七星绞杀阵！”
　　七星绞杀阵据说是北斗七星君创下的绝杀剑阵，由七个习得天枢、天璇、天玑、摇光、玉衡、开阳、天权七种由七星中衍化出的剑术组成绝杀剑阵，而且此剑阵不是只由七人构成，只要是七的整数倍，倍数越高，此阵杀伤越强。在场的弟子也有十数人，刚好可以叠加两层七星绞杀剑阵。
　　道姑不得不如此重视林凡，她的修为虽然已经到了炼气化神之境，但是还是没有把握从林凡刚才的绝杀之剑中逃出来。这一剑不同于偷袭自己的那一剑，这一剑没有多重变化，但是却给她一种可以刺透一切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想到了师傅曾经说的一种剑术境界——剑意！
　　所谓剑意是那些剑术达到人剑合一的剑术宗师才会领悟的一种意境，相当于他们这些修道者领悟的“道”。传说，佛祖便是在菩提树下悟道成功，立地成佛。这剑意虽然没有使人立地成佛的作用，但是却可以给剑赋予一种奇特的意境，使剑术更强。而又以剑客对剑道的不同理解会出现不同的剑意，而林凡的这一剑给她一种锐不可挡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年纪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两岁的少年的剑术竟然已经达到了让她遥望的境界，若是此人能够修道，就算是仅仅进入炼精化气之境，那些虚境的高手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道姑没有把握凭借此阵击败林凡，但是却可以拖住他，她已经派师弟上镇魔台求援了。
　　林凡冷冷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剑阵，此剑阵环环相扣，精妙绝伦，但是此剑阵乃杀伐之阵，此时他们却用来防守，这样一来便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了。不过，若是平常，破此阵法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但是现在林凡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他必须快速破阵。
　　林凡提剑如一头迅猛的猎豹一般冲入了剑阵之中，那道姑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此时的林凡就像一只暴怒的野兽，气势十足，但却破绽百出，道姑眼中露出一丝寒芒，轻喝道：“绞！”
　　成百数千的剑气从十四把长剑之上散开，攻向林凡，林凡的脚步忽然变得奇怪起来，有时像一条鱼在水中游玩，于是向一条蛇在草地扭转，有时像一条龙翱翔于天空，这步伐千变万化，诡谲莫名，避开了大量激荡地剑气，不过也有几道剑气击中了林凡，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但是无性命之忧。
　　这一波剑气打完，林凡早已冲到近处，朝着“天枢”位置的两名弟子一剑斩下，那两名弟子大骇，觉得自己死定了，然而林凡的剑却只割断了他们的手筋，让他们一时无法持剑。
　　那道姑站在一旁死死盯着林凡，林凡虽已破阵，但是这个时候的他气势已然不再，她只需趁虚而入，定能将他制伏！
　　“奔雷！”
　　道姑的剑上真气激荡起伏，宛如跳跃着的电芒。
　　玄雷剑法，迅如奔雷！
　　林凡似乎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这一剑已然刺透了他的胸膛。
　　结束了……
　　道姑娇喘微微，这个少年是她见过的同龄人之中最强的那个。
　　真的结束了？
　　道姑忽然感觉脖子一凉，那把剑再次横在她的脖颈之上。
　　“这是最后一次。”少年冷冷道。
　　道姑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她一剑偏了，她这绝杀之剑居然向左偏了一寸！她忽然明白过来，所有的一切都在少年的计算之中。他仓促破阵之后，道姑出手，出手的那一剑必然是她能做到的最快的一剑，而且他见过道姑所使用的玄雷剑法，所以林凡在赌，赌道姑不会用其他更快的剑术。所以，林凡根本无需反应，只需提前微微侧开身子，道姑便中招了。
　　“你为什么不杀我？”道姑咬着嘴唇道，“我的剑本是要取你性命的。”
　　林凡没有理她，拖着疲惫的步子，亦步亦趋地往镇魔台走去。
　　“师姐，我们要不要……”
　　有几个弟子不甘地看着林凡，脸色阴沉道。
　　道姑摇了摇头：“算了，镇魔台上高手如云，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救那魔女！”
　　说着，便跟在林凡的脚步后面一起上了镇魔台。
　　晨曦启明，镇魔台上，做法三天，那十个老道的脸上也略显疲色，微弱的黄色光芒从十人身上散发，将那弥漫在镇魔古刹四周的黑气慢慢驱散，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黄光之中。
　　“恭迎龙跷真人！”
　　众昆仑弟子拜倒于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又起身，拜倒于地，再次磕三个头，再起身，拜倒于地，再次磕三个头。这便是三跪九叩之礼，是最大的礼。
　　只见那虚影渐渐凝实，一个白须老者走了出来，这个老者头戴紫金冠，身穿黄色八卦袍，周身围绕着白、绿、黑、赤、黄五种颜色的火焰。再看他的长相一双三角眼，鼻梁尖细，面容严苛肃穆。
　　这龙跷真人原名为宁封子，是黄帝时期的五色陶官，羽化后飞升仙界，此人性格固执，法力极高，擅长御火，又极度憎恶魔族，当年镇魔古刹修建的时候，他是最为支持的那一个人，修建完工后也是他主动坐镇镇魔古刹，接下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
　　宁封子降临后淡淡地瞥了一眼那昏倒在铁笼之中的赵雅儿，眼神中露出厌恶之色，随手一挥，四根被火焰烧得赤红的铁链从他的袖子之中伸了出来，分别缚住赵雅儿的双手双脚，然后将赵雅儿从铁笼之中往外拖。
　　赵雅儿被那赤红的铁链锁住，浑身抽搐起来，她的身子被一股她不可抗拒的力量往哪棺材里面拖。
　　“凡儿……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赵雅儿忽然忍住了剧痛和肉体的痉挛，那赤红的眼睛在人群里疯狂的寻找着。
　　终于她找到了，那是道一真人。
　　她挣扎着拖着铁链，向道一真人做出了一个跪拜的动作，这下烧红的铁链和她的肌肤贴得更紧密，一股青烟袅袅升起。
　　她的嘴一张一张地虚张着，她忽然发现自己说不了话，赵雅儿急得五内俱焚，只能向着道一真人拼命磕头。
　　道一真人不忍地看着赵雅儿，都说魔族之人冷酷无情，但这魔女却是有情有义，心中微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那魔女四肢烧得青烟直冒，但是额上那触目惊喜的血印却更加地触动了道一真人的心，道一真人再也不忍看下去，对那魔女作揖道：“姑娘，老道答应你便是，你安心去吧。”
　　得到道一真人的肯定回答之后，那魔女不再挣扎，她那血红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竟也慢慢地变得清澈透亮，里面再也没有怨恨和痛楚，有的只是柔情和眷恋。
　　“凡儿，对不起，是娘没能照顾好你，让你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受此苦难。”
　　恍惚间，赵雅儿似乎看到了林凡的身影，他在一边哭一边大声呼喊：“娘，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
　　赵雅儿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往下流：
　　“凡儿，娘也舍不得你呀，你知不知道娘多想看到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成人，多想多想看到你挽着一个姑娘的手，结为夫妻，成家立业，多想多想你成为父亲的那一刻，脸上露出的那兴奋又惶恐的表情，多想多想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在我面前叫我一声‘奶奶’。
　　可是，娘留不下了。
　　娘不在的日子，你一定要学会照顾好自己，不能再向以前那样的任性了；做人要大度，大度的人才会有更多的朋友；要善良，但又不能太轻信别人，要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天上的神佛呀，所有的苦所有的难都让我一个人来抗吧，不要再为难我的孩子了。”
　　“娘！”林凡杵着宝剑站上了镇魔台。
　　赵雅儿身子一颤，透过重重人群，她再一次看到了她最想见到的那个身影。她好想好想将刚才的话语一句一句地托付给自己的儿子，可是嗓子里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宁封子见这少年，眼神一闪，轻斥道：“收！”
　　铁链迅速收回，将赵雅儿拉入了镇魔古刹之中，消失不见。
　　那宁封子完成封印之后，身上的光芒也变得黯淡下来，也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