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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弦躺在床上。
门外喧嚣鼎沸,她又有无限的疑惑,自然毫无倦意。
等着?等什么?
天将明时,有人轻轻推门进来。她忙坐起身,却见云鸦端端坐在桌边,自己斟了一杯茶,浅啜了一口。
她放下茶杯,开门见山道:“今夜要教你的,便是朗月楼的规矩。”
提起规矩两个字,尚弦就有些发憷。自小受的规矩已经够多了,这一路流迁的管教也吃够了。
当然,她是被没入乐籍、连自戕都不被允许的罪人,又是落入这见不得人的去处,必然有更大的规矩在等着她。
“你知道将才那人是谁?”
她没料到云鸦会突然发问,仓促间只好摇头。
云鸦笑了笑,脸上显出一丝疲倦:“你再想想。”
尚弦想了想,说:“轻车都尉……可我不了解当今的这些个官名……”
“能记住一些已经很好了。”云鸦似乎在鼓励她,继续问,“还有呢?”
她看着云鸦的眼睛,对方正满是期待地看着她,像极了娘亲问功课时的样子。
她想起几位姨娘日常评论往来命妇的样子,有样学样,试图从他的言谈举止间推断出家世。
“他……他……”她脑中忽然想起自己弹奏的曲子,是了。
“他应该是出身世家、极有教养之人。只是……外貌又有些粗陋……”
说罢,她怯怯地看着云鸦,云鸦盯着她一会儿,绽开一个畅意的笑。
“果真,前朝状元的掌上明珠,智谋自不会差的。”
听她这样说,尚弦睁大了双眼。云鸦只是笑了笑,眼中流露出怜惜。
尚弦强自忍住即将奔涌的眼泪。
云鸦似乎没看到她的神色变化,仍是将话题牵回到那个轻车都尉身上。她细细地向尚弦说明了这个官职背后的意义,当下那些文臣世家出生、于文章上无甚造诣的人们有多么眼馋这样的虚衔。
“所以,你知道,我为何要偷他的钥匙了吗?”
家底殷实,俸禄颇丰,又是游手好闲、挥金如土的人……
尚弦有些羞于说出她推出的结论,嗫嚅道:“总不至于……想偷钱吧……”
云鸦笑道:“我就是想偷他家库房里的钱呀,这有什么好羞的?”
她似乎真的被尚弦的矜持拘谨逗笑了,笑了好一阵,喝了一口茶才止住。
“现在,你知道朗月楼的规矩是什么了吗?”她的眼中闪着一丝俏皮,似乎很期待尚弦会给她什么答案。
尚弦一脸困惑,良久才吐出四个只有戏文里才会有的词:“……劫富济贫?”
云鸦满脸笑意,拉过她的手,笑道:“没错,朗月楼只有一条规矩,那就是……
“杀尽不义,劫富济贫。”
不知为何,尚弦觉得心内一阵澎湃。
但想到刚才那人,她忙问道:“那个人死了吗?”
云鸦摇摇头:“他不过是纨绔子弟,盗了他的库房,聊表惩戒即可。”
尚弦低头去看云鸦葱白如柔夷的手,迟疑着问:“那……你……也杀过人吗?”
她以为这个问题会冒犯云鸦,没想到,她柔声坦然说道:“自然。”她的语气中蕴含着无尽的自豪,“我十六岁时就手刃了害死我全家、致我没入教坊的降臣卢彦修。”
看云鸦此迹,尚弦不由猜测,莫非两人同病相怜?
改朝换代十余年间,和父亲一样易主而仕的前朝士子们都被陆续清缴,理由自然纷繁无稽。尚弦至今仍清晰记得,父亲被带走前痛心高呼的那句:“欲加之罪,其无辞乎?”
云鸦的眼神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尚弦反手紧紧抓住云鸦的手。
“嘘。”
尚弦重重地点了点头。
天光已经大亮,屋外却仍是莺燕之声不绝于耳。
她有无数的问题想问,云鸦却在此时轻轻打了个哈欠。
她松开尚弦的手,竟解开外衫,卸下钗环,在尚弦的床上躺下。
尚弦看着她转瞬间沉睡酣眠。
她想了想,转身出去,将房间让给了她。
她倚在美人靠上,望着中庭里纵情了一夜、此刻才不舍散去的人们。
是爹娘的在天之灵,护佑她来到这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