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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来给尚弦送一应衣饰的提壶又带着一位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大娘进来，只交代了一句“这是朱颜大娘”，便带上门出去了。
朱颜大娘笑意盈盈地打量着刚刚沐浴完的尚弦，直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好，好，不错。”她嘴里这样念叨着，上手轻轻估了一下尚弦的腰，并将她扶到镜前。
“姑娘叫什么？”
尚弦迟疑了一下，轻轻回了一句：“大娘好，我叫月影。”
大娘微笑着点点头：“云娘看上的人，到底是不一样。”她双手拢上尚弦的头发。
近半年的流迁，让本是青郁油亮的长发早已枯黄干涩。尚弦的脸上有些许愧色，大娘见状笑道：“不妨，有个半月即可。”
她在手上抹了些油，将尚弦的头发梳理通顺，只用一支素钗，挽起一个单刀髻；又拿起一只浅黛，略描了描尚弦仍蕴着青涩的细眉。
在大娘的指导下，尚弦换上一身葱绿色的齐膝窄肩背子。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虽比不得往日在家时的样子，也不失倩丽。
只是，尚未行过及笄礼，就束上了这样的髻子……
“俏生的很。”大娘笑道，“姑娘你还小，眉眼没有长开呢，再养几年啊，妥妥的一个大美人。”
“也是大娘您的眼光准、手艺好。”云鸦的声音传来，她不知何时来的，正斜斜地轻倚在门扇上。她已经换上了一身黄白流光的半臂披帛，头发拢成一个小盘髻，两缕鬓发轻轻垂着，更显出她的柔媚。
“想当年我来这里，第一次梳妆，也是全靠朱颜大娘的一双妙手。不愧是教坊司第一妆面圣手。”
大娘眉开眼笑：“折煞我了不是？要不是有幸能给云娘梳妆，我能得了这么大的虚名？”
大娘转头对尚弦说道：“你可不知道这云娘，当年穿着个破麻布衣裳，灰头土脸的，往桥上那么一站，哎呦，就那么一站，把那些个什么花魁娘子，都给比下去了。”
尚弦看向云鸦，她只是浅浅笑着，打量着尚弦的领口。
“似乎，略松了些？”
大娘停下话头，站远些看了看尚弦的领子，笑道：“没事，姑娘瘦弱，养几天这领子就正好了。”
云鸦点了点头，膝盖微微一屈，朝朱颜大娘福了一福。大娘受宠若惊地回了个礼。
云鸦示意尚弦随她出去，尚弦便也学着云鸦的样子，向大娘行了个礼。
大娘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廊间的身影，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朗月楼往来多少世家新贵，引来多少宠眷艳羡，三教九流混杂其间，皮肉卖笑也自不必说。但云鸦似乎并不因此而变得惯于谄笑逢迎，待人接物时总有一番清雅自持。或许这就是她能于花丛中艳绝多年的关键所在吧。
要知道，像月影这样的小姑娘，如若自弃自绝，流俗于这教坊，不出两年，花骨朵还没全然盛开，就能被强风骤雨打落枝头，最终流落到下等的馆院里去。
这些年能来到这里的，都是改天换地之下的可怜人，何曾不都是钟鸣鼎食之家的闺阁千金呢。
朱颜大娘向下张望一番，楼下已经开始有喧嚣气象。
日复一日，汴梁城最是烟花繁盛的地方，要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