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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弦周身一凛，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她压抑心绪，努力让自己归复平静，木然地摇摇头。
临行前，母亲拼着最后的游丝，反复叮咛她：“莫要怨恨，千万惜命。”
在汴京城外分别时，即将编入堤防徭役的哥哥也趁着人群纷乱时教导过：“顺天应命，保全自身。”
云鸦轻笑起来：“尚弦？想必自小也是费心教养过的。可通乐理？”
她回过神，点点头，斟酌一番，才说：“会一些琵琶，胡琴也略通。”
云鸦示意她将手摊开，略看了看，是积年累月下过苦功的。
云鸦握住她的手，尚弦心里有些抵触，强自忍着要将手抽回来的冲动。
“我叫云鸦。自今日起，你要唤我做姐姐。你既来了朗月楼，只要安心在此，服从管教，善待姐妹，姐姐必不薄待你。
“每个人到了这里，都要有个新名字。以后，你就叫……”云鸦四下环顾，见一根楹柱上的一句诗，笑道，“唤你月影如何？”
月影……好随意好轻浮的名字。
自从被抄家灭族，她已经是一叶飘萍，任污水裹挟，流向不知道哪一个藏污纳垢的河湾。现在，连唯一带着世家气息和教养印记的名字，也要抛舍了吗？
尚弦眼底一酸。她抬眼正视云鸦的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云鸦。
她薄施粉黛，面庞莹润，眉梢轻垂，双目间似盈了一汪春水；眼角虽看着有些年岁，却仍是藏不尽的灵动温婉、顾盼生辉。她的头发并没有梳拢，此刻正铺展在楼梯上，袖口也松松地挽着，周身散发着身处闺阁后院般的沉静闲适。
纵是父亲豢养过众多绝色姬妾，每日里费心装扮，又有几人敌得过眼前这个懒于矫饰的女人？
她一双杏眼望过来：“想来，你是不愿用闺名在这教坊司行走的吧？”
“我……”尚弦语塞了。
云鸦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尚弦顺着她所指望去。
“影虽沉涧底，形在天际游。”
诗尚未念完，尚弦的眼泪已经不知不觉滑落到襟前。
楼下大门洞开，有一群衣着艳丽的女人涌入。
不知何时，云鸦已经站起来了。她拾级走到三楼，推开左侧连廊的一扇雕花门。
“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你略歇歇，今晚来我屋里随侍，我教你朗月楼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