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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晚上，在姜禾离开后不久，安顿好母亲和妹妹的狗子便带着铁牛他们一道在这片地方继续蹲守。
就这样跟了好些日子，狗子他们发现周府的二夫人在一日黄昏走进了这个小院子里。
狗子和铁牛继续蹲守在原地，派了二柱子去给姜禾报信。
姜禾收到信后便尽快赶了过来，刚与狗子他们碰头，便看到那院子里头的妇人扶着一美人亲自送周府二夫人出来。
美人眉目如画，弱柳扶风，腰间不过盈盈一握，一身青蓝衣裙衬得她的肤色更是欺霜赛雪般的白。
美人似是对周府二夫人十分恭敬，说话时微微弯着腰，便是行礼都用了敬礼。
两人在门口不过稍稍说了几句，周府二夫人便扶着丫鬟的手，匆匆上了马车，朝着周府疾驰而去。那美人站在小院门口左右张望了两眼，便让那个妇人把小院的门给关上了。
“还真是周府二房的人干得啊。”
“你们不知道，那深门大院里头的腌攒事儿可比普通人家里头的要多多了。”
“说得你好似去过那深门大院里头一样，切。”
“哎呀，我这不也是听其他人说的嘛！”
……
狗子他们交头接耳起来。
姜禾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她拍了拍自己的衣摆站了起来。
该是时候去通知阿颖了。
她看了他们三人一眼，道，“你们三人一会儿还有事吗？”
狗子他们互望了一眼，却不敢随意接话。
姜禾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五个铜板，道，“替我去周府传信，这是赏钱。”
这下，他们可就积极多了。最后铁牛和二柱子接下了这个赏钱，朝着周府跑去。
“你怎么不去？”姜禾问道，“看不上这赏钱？”
狗子摇了摇头，低声道，“今日是第五日了，我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的……想早些回去陪阿娘和妹妹。”
姜禾点点头，“那走吧。我正好要回五成兵马司，顺路送你一段。”
狗子道了谢，便与姜禾一道走了起来。
狗子借住的那个院子离这边倒也并不远，才走了没一会儿，狗子便再次朝着姜禾行礼道别。
分别前，狗子似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叫住了姜禾，“姜司吏，等等。”
姜禾回头，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姜司吏，那个……”
狗子想了想，才又道，“那天听姜司吏您唤恩公小公爷，想来定是荀国公府的小公爷了。”
“只是不知可否恩公军中是否还需要那种浆洗缝补的人？我阿娘的针线活一直都做得不错。如果恩公不嫌弃的话……”
姜禾打断了他的话，“那如果你阿娘也去做活了，那你的妹妹谁来照顾？”
“我来我来。”狗子忙解释道，“我阿娘身子弱，若是真带着妹妹遇上我父亲，只怕……且阿娘若真能在军中干活，起码那赌鬼也不敢随意擅闯军营。”
沉吟许久，姜禾点了点头，“那行，不过我不能给你保证，也就是替你问问。”
狗子笑了起来，“能问问就很好了，多谢姜司吏！”
姜禾拍了拍他的肩，笑道，“那你进去吧。等有信了，我便知会你。”
狗子再次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只是这次，不知从哪里伸出来一只脚，对着狗子的腰部狠狠踹了一脚。
姜禾微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息，一根铁棍被高高举起，朝着倒在地上的狗子狠狠砸了下去。
这次姜禾反应了过来。
只是这点时间已经来不及让她拉开狗子了，她回身相护，将狗子拦在身下，生生用左臂接下了这一记闷棍。
酥麻尖刺的疼痛感让姜禾的视线发黑了一瞬。
只是她的身体依然稳稳地站立在原地，紧跟着她又本能地回身一脚，将那人飞踹了出去。
四周有人发出抽气声。
当她的视线恢复时，便看到四周还有不少面目不善，举着棍棒铁器的混混们。
“臭小子，你把你娘和你妹妹带到哪里去了？还不快给老子交出来！”一个破锣嗓子在这群混混中恶狠狠地响了起来，“行啊，现在都找到人给你撑腰了啊。”
姜禾皱眉，冷冷转头朝着狗子他爹看去。
狗子他爹看到姜禾的眼神先是一愣，继而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只是嘴里继续叫嚣着，“行啊，看来是找了个厉害的帮你啊。”
“不过老子告诉你，这也不过就是个臭娘们罢了，真要比力气也比不过我的这些弟兄们。”
“我劝你，还是乖乖早点把你娘和你妹妹交出来给老子。”
“否则就别怪老子……哎哟！是哪个不长眼的踢了老子一脚啊？！”
狗子他爹哀嚎了一声，身子忽地朝着姜禾歪了过来。
姜禾微微挑眉，一粒石子从狗子他爹身上落到了地面。
不过下一瞬，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撩起衣摆，一个高抬腿踢中狗子他爹的下巴，将狗子他爹生生地踢离了地面朝着其他混混飞了过去。
有两个混混躲避不及，被一齐掼倒在了地。
哀嚎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姜禾稳稳地放下脚，左手扶着刀，右手背到身后。
她抬起眼睛看一圈还站着的其他混混，忽地笑了笑，“要不，一起来？”
这一笑，明艳如芍药，却又带着三分冷意，去了几分媚俗，教人不由微微直了眼。
那些混混站在原地，一时有些发呆。
“既然这样的话……”
姜禾带笑的声音轻轻响起，下一息几乎没人看清她是如何到了那些混混的身后。
只见她以手作刀，狠狠地劈在了对方的后颈之上。
就在那些混混捂着自己后颈弯腰撅腚之时，姜禾又从容抬脚给每人的腚上都来了一下。
四周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发出了笑声，紧跟着起哄声也响了起来。
“都围在这儿吵什么呢？”这时，人群外头有严肃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心把你们都以扰乱治安的罪名抓起来啊。”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群也纷纷散了开去。与来人打了个照面，姜禾拱手行礼道，“原来是陈司吏。”
来人也忙抬手回礼，“姜司吏，这些人……”
姜禾抬脚又踢了狗子他爹一脚，“刚刚挑衅我，都被我打趴了。”
“原来如此。”
“那便烦劳陈司吏……”
“好说好说，来人啊，把这群人以妨碍公务的罪名通通带回司里去！”
姜禾道了声谢，便带着狗子站到了一旁，看着陈司吏将人通通都抓了起来。
看着陈司吏越行越远，狗子吁了口气，他回头朝着姜禾再次郑重道谢。
姜禾无所谓地笑了笑，“好了，都是小事，快进去吧。”
狗子还未说话，他们身后的巷子里传来了一个男声，“连左臂抬不起来的伤势，也叫小事吗？”
声音微微有些冷淡，却一如既往的清朗，似那水中月，松下泉。
姜禾微微一愣。
她抬眸朝着巷子里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紫色官服的男子背着手，慢慢从巷子里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巷子口的灯笼随风微微打着转，明灭不定。
是荀鹤。
也不知何时，狗子已经朝着荀鹤行了一礼后，便往宅子的方向跑开了。
“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姜禾定定地看着荀鹤束发的白玉冠，回想着刚刚狗子他爹忽然失了平衡朝着她倒来时的那一粒石子。
原来刚刚是荀鹤出手帮了她。
“刚刚是你对不……嘶，好疼，疼！”
姜禾的声音才刚冒了个头，荀鹤忽然出手握住了她左手的手腕。只是荀鹤还未用上什么力气，姜禾已经跳着脚喊起疼来。
荀鹤松开了她，姜禾碰着她的左手，抬头看了荀鹤一眼。
大概是真的疼狠了。
姜禾的眼眶有些发红，眉心微蹙，倒是添了几分可怜的味道。
荀鹤的心口微微一滞，蓦地，他垂下了眼睛。
“都疼成这样了，总得先包扎一下吧。”荀鹤松开手，转身朝着巷子里走去，声音淡淡，“走吧，我那宅子里还备了些伤药。”
姜禾本想拒绝，但是荀鹤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回身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她还是垂着头跟了上去。
进了宅子，姜禾一眼便看到了院子石桌上准备好的药瓶和纱布。
这是座两进的屋子，还有一个小院，院子西沿墙角处种着一株腊梅，暗香浮动。狗子与他娘和妹妹住在东厢间，正屋空着，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荀鹤示意姜禾坐在梅树下的石凳上，转身点了一盏油灯。
油灯里的豆火微微晃了晃，照亮了梅树下的这方石桌。
荀鹤快速地将一些药粉和油混着倒在手心上揉搓了起来，同时又对姜禾道，“把伤处给我看看。”
姜禾应了一声，解了束袖，把袖子撸了起来。
看着荀鹤一言不发地给自己上着药，姜禾便也漫无目的地看着墙角的那株腊梅。
“这腊梅养得可真好，一定也费了不少心思吧？”姜禾右手托腮，随口问道，“不过以前，你不是不喜欢腊梅吗？还与我争辩说，就因它的香气过于馥郁，反倒失了梅花的雅致。”
姜禾收回手，笑道，“还说我喜欢腊梅，落了俗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