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又是你

　　随着日子逐渐临近小年，圣上也下旨放开了宵禁。贯穿城东到城西的那条朱雀大街上，夜市便也热热闹闹地开了起来。
　　姜禾也带着自己的侍婢一道来这夜市中摆摊，卖些簪花木梳香囊一类的东西，想着多赚些钱财。
　　那杆黑金枪她之所以那日未曾取回，自然也是因家中积蓄不够的原因。
　　老铁匠问她收取的钱虽然已经刨去一些铁材的成本了，但是……
　　但是就这样，她攒下来的钱也还是不够。
　　“诶，都过来看看啊。”姜禾卖力地在摊子边吆喝着，“买上一把桃木梳，还可以刻上你想刻的东西啊。”
　　“不想买梳子的，也可以看看簪花和香囊啊。这香囊里的香定与他处的香气并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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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吆喝了好一会儿，零零散散地围过来好些人。其中有一个男子颇有兴趣地举起一把桃木梳子，看了半晌，对姜禾道，“烦劳在上头刻个卿卿的字样。”
　　姜禾笑着接了过去，把梳子递给了身后的侍婢。
　　“这梳子怎么卖啊？”
　　“十文钱一把，刻字再加十文钱。”
　　“这么贵啊。”那男子皱了皱眉，“便宜点吧，十五文。”
　　姜禾笑了笑，又道，“小本生意，不坑您钱财，但也的确是没法再降了。”
　　男子有些不满意地啧了一声，“你这价钱，我去别家摊子，都能买两把了。”
　　“可是别家摊子的桃木梳子上，没有公子您的心意啊。”姜禾笑了笑，“想来您的意中人定是个美人儿吧？”
　　“这带着您心意的桃木梳子啊，在她那如水光缎锦的头发上来来回回个千百遍。”
　　“以后，每日晨起梳头时，夜里上床前，您的意中人只要拿起那把梳子便会想起你……”
　　“好了好了，我买。”男子边说着边掏出了钱袋，“您是真会做生意，这小嘴儿啊句句都说到我的心坎上了。”
　　姜禾笑了笑。
　　第一单生意做成后，便陆陆续续地一直有人来摊子边询价，挑选。有那爽快买下好几朵簪花的，也有那为了几文钱同姜禾来回拉扯个没完的。
　　直到摊子上的货品越来越少，姜禾抬手一抹额角，轻吁了口气。
　　她走到摊子后头正在收拾的侍婢身边，出声问道，“连翘，我们今日赚了多少？”
　　那个名唤连翘的侍婢脆生生答道，“刨掉那些料费，现在赚了大概一两银子有余。”
　　姜禾挑了挑眉，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比我想象得还好些呢。”
　　连翘点了点头，也跟着姜禾开心地笑了起来。
　　“既然赚得不少，那一会儿结束后我们便去下个馆子吧。”姜禾看到又有人朝着这边走过来，一边撸起袖子，一边笑着快速对连翘说道，“就去百胜吧。”
　　“百胜酒馆呀。”小丫头吃惊地捂着嘴，眼里微微放着光，语气却有些犹疑，“可是小姐，那里真的很贵啊……”
　　“贵便贵吧，偶尔放纵一次，又何妨呢？”
　　姜禾回头朝她笑了笑，便笑迎着客人说话去了。
　　约莫忙到亥时一刻，路上的行人这才慢慢少了一些。看着空空如也的篮筐，姜禾甚是欣慰地笑了起来。
　　今日是夜市第一日开张，也是她第一日出来摆摊。
　　开门红，便是个好兆头。
　　这样的话，很快她便能攒够钱去取回那把黑金枪，回去青州城了。
　　今年的冬日比以往都要来得早一些，那些林胡人最猖狂的时候便是在冬天。毕竟搏一搏，还能从大胤捞些米面肉和女人回去，若是不博，只怕是要冻死在黑山之中了。
　　姜禾边想着，边同连翘一道将东西都收拾回家中。稍稍喝了些热水，便拿上钱袋子往百胜酒楼的方向走去。
　　不同于大街上逐渐冷清的气氛，酒楼里依旧热闹非凡。店小二搭着汗巾，端着托盘拎着酒，快而稳地在各桌之间来回穿梭。
　　就在姜禾带着连翘准备踏进去时，酒楼右侧旁的巷子里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只是很快又被大堂里的哄笑声给盖过去了。
　　姜禾皱了皱眉，一时之间她也不好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就在她继续准备往酒楼里走时，巷子再次传来声响，这次她还听到了一个姑娘微微发颤的声音。
　　“连翘。”姜禾出声叫住侍婢，“你先去酒楼里找个位置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完，她转身朝着巷子里疾步走去。
　　这条巷子很深，前些日子下的雪还零零散散地积着，几只正在找吃的小野猫被姜禾一惊，大叫着四处逃窜。
　　越往里走，刚刚听到的响动声便越明显。除了有人粗鲁踢倒物什的声音外，还有两个姑娘的声音。
　　其中有一个姑娘的声音明明是极其温柔的声线，却故意装出一副强硬的样子，仿佛这样就能吓退眼前的人。
　　看来定是她们遭到街头流氓的堵截了。
　　今日夜市，富贵人家的小姐难得出来寻个乐子玩玩，若是不小心落了单，自然也容易叫那些三教九流的流氓们盯上。
　　这般想着，姜禾又加快了一些脚步。
　　就在她拐过最后一个巷子口的时候，正好听到另一个姑娘尖叫着大喊你们不要过来啊。
　　她心下一紧。
　　只是下一息，她愣在了原地。
　　巷子口那儿横七竖八地躺着三个衣着有些邋遢的少年。
　　他们身前一个身着青衣白纱的姑娘稳稳地站在原地，手里举着一个已经散架的小竹筐；而另一个梳着双髻穿粉衣的丫鬟闭着眼，拿着几条竹篾胡乱抽着地上那三人，嘴里尖声喊着你们不要过来啊。
　　“豁，好身手啊。”
　　姜禾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也就是这一声，引起了在场人的注意。
　　拿着竹篾的粉衣丫鬟一听到有人来，不由更加紧张。毕竟来人是敌是友，也未可知。
　　粉衣丫鬟虽然害怕但还是往前一步，把着青衣白纱的姑娘护在了身后。
　　“小，小姐，别怕！”那粉衣丫鬟身形紧绷，手中的竹篾举到身前，眼睛紧盯着姜禾叫道，“你，你是谁啊？！”
　　姜禾跨过地上的那三个还在满地打滚的男人，走到粉衣丫鬟面前，轻轻笑了笑道，“可否借你的竹篾一用？”
　　粉衣丫鬟紧紧护着身后的姑娘倒退三步，瞪大了眼睛，神情更加紧张。
　　其实粉衣丫鬟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比起刚刚那三个意图对小姐图谋不轨的臭流氓，眼前这个姿容明艳笑容温和的女子似乎让她更加紧张。
　　她总觉得，这个女子虽然外表很美，但其实……凶残得很。
　　“玉兰，把竹篾给这位小姐。”这时，那个青衣白纱的姑娘含笑开口道，“这个小姐不是坏人。”
　　姜禾看向那个女子，那个女子也正看着她，两人忽地相视一笑。
　　那个叫玉兰的粉衣丫鬟回头看了一眼她的小姐，青衣姑娘又朝她点了点头，玉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竹篾交到了姜禾手里。
　　姜禾抽了其中一条，将另外两条放到玉兰手里，“一条足够了。”
　　说完，她猛地往地上一抽。
　　竹篾擦过地面发出清脆而短促的声音，中气十足，也震得地上那几个还在打滚的小混混忍不住抖了一下。
　　那三个小混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心中所想。
　　撤……得赶紧撤！
　　只是这个念头才刚起，那竹篾仿佛长了眼睛似的，从他们脚踝处猛地抽了过去。
　　一下接着一下。
　　“啊——！啊——姜司吏饶命啊！姜司吏饶命！”
　　小混混们忍不住惨叫起来。
　　姜禾粗粗看了一圈地上的那三个混混，便毫不停留地走向了躺在最里侧的一个混混。
　　她一脚踢在那混混的腰尖上，混混惨叫一声蜷起了身子。
　　叫声之凄厉，吓得玉兰和青衣姑娘忍不住齐齐又往后缩了缩。
　　姜禾蹲下身，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往后一扯，微微冷笑道，“又是你。”
　　“三个月前刚因为偷人家钱财，被我带回了五城兵马司。怎地？这次不仅要偷钱，还想侵犯良家女子啊？”
　　说着，姜禾松开了他的头发，又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啊。”
　　掌声之清脆，令人不由侧目。
　　玉兰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此刻正背对着她们蹲着的姜禾。
　　乖乖，还真是个凶残的大美人儿啊……她的直觉可真准。
　　玉兰如是想到。
　　“还有你们。”姜禾将小臂搁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举起竹篾指着另外两人道，“一天天的，不学好，尽跟着做些偷鸡摸狗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说着说着，姜禾忍不住举起手，作势就想给他们各自来个脑瓜蹦子，吓得那两个人忙护住了自己的脑袋。
　　“如果不是没钱……我，我们也不愿意做这种事情啊！”躺在最里侧的那个小混混粗声道。
　　姜禾皱眉看向他，“上次我不是把你们引荐给打铁铺子的人了吗？也说好了，包吃包住，每个月只要你们好好干活，另外再多拿二十文钱。”
　　躺在最里侧的小混混不再说话，他咬着下唇转开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