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礼物不错

　　沙奇回到塔上，迈着生无可恋的步伐，果然只要有乔里的地方就准没好事，当初训练中心被他搞得天翻地覆，还惊动了联盟军总指挥部，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联姻？乔里啊乔里，你可知道依斯阿那的年纪？你若是知道，恐怕要吓得魂飞魄散吧。
　　沙奇看到大厅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小凯在一边把玩着地上捡来的垃圾，旁边几个人围在一起看，那东西圆圆的很光滑，还有银色金属光泽，是一个合金材质的金属球，抛在空中下落时还会发出嗡嗡的声音，谁也不认得这是什么，兴许是谁遗落的玩具。
　　沙奇看到小凯气不打一处来，今天非要好好教训这个臭小子。
　　小凯看到沙奇回来了，兴奋得迎上去。
　　“你小子闯大祸了！”沙奇压低嗓子对他咆哮。
　　“闯什么祸啊！你快来看！”说着就把沙奇拉到一号通道口的玻璃门边，“你看！你看！最新型号的穿梭机！”小凯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沙奇嘴上说着闯大祸了，可是身体却很诚实，顿时不说话了。他在仔细打量这台穿梭机，扁平式流线形机身，驾驶一定特别平稳，单幅式前挡风与机头一体，是多晶体成型模块化构造，机身看不到任何突兀的接口，做工极端精良，咦？似乎是联盟最先进的一体化成型机身啊，造价可是相当高的。你看，就连动力系统也是三段式的，这是一台可以使用跃迁设备的穿梭机！更令人惊喜的是，机翼侧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极弧式隐身系统的专利标志，我的天啊，这台穿梭机简直就是联盟战备级的最高配置了，噢不，这是整个图坦星系的最高配置！
　　沙奇有些心动，这台穿梭机不但可以去亚齐市，去联盟的任何一个星系，甚至能使用跃迁设备去到另一个星系联盟，对于这辈子没走出过图坦星系的沙奇来说，无疑是梦幻的。不知道驾驶台是什么样子，此时沙奇正幻想着自己驾驶穿梭机的模样，一定帅呆了，他看到和飞行器有关系的东西就挪不开腿，现在更是张不开嘴了，想想那台连约克城都飞不到的旧货，这台穿梭机简直就是王炸开局啦！
　　小凯和沙奇都看愣了。
　　等等！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还高兴起来了？
　　“但是，这是乔里送的，你不觉得奇怪吗？”穿梭机很梦幻，但是人还是得活在现实里呢，沙奇有些疑惑，喃喃自语，人嘛，终究还是得清醒点。
　　“送的？原来是给老大的礼物啊！达尔乔里是三十一区未来的家主吧，听说他就要继任了，三十一区和三十六区同属外圈行政区，家主之间有交往也很正常吧？”
　　小凯觉得家主之间有利益关系，互相送东西很正常。
　　“可是，他们从未见过，仅仅是见个面，何必送这种大礼？”
　　确实，阿那没有什么可以回礼的。
　　刚才沙奇还觉得乔里是不是想让自己调去三十一区，所以才送上穿梭机，现在他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就算真的是想联姻，也不会这么单纯，毕竟三十六区没什么东西是他达尔乔里可以利用的，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突然他想到上次去亚齐市，阿那这么匆忙去见的人就是现任家主吧，这么说来，和阿那有交情的应该是现任家主，可是他在基地做事这么久，从没见过阿那和三十一区家主有什么来往，他只知道基地用的能源设备是从三十一区来的，仅此而已。
　　沙奇知道，阿那是一个活了很久很久的人，来历很神秘，小时候只是听说过阿那帮助游荡者的事情，阿那也不像其他的人，会老会死，她似乎永远都是那个样子，从他来基地开始她就是一副少女模样，对比现在，只是多了些许身为家主的威严。
　　也许，阿那真的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谁心里没点小秘密呢。
　　沙奇整理完明天的交接档案，坐在控制台前发呆。
　　“早上你也是这样发呆的吗？”
　　不知什么时候，阿那已经站在沙奇身后了。
　　沙奇被这训斥的口吻吓到了，噌得一下站起来。
　　“早上……”他想开口为自己辩解，“早上，我也拦不住他。”
　　阿那听了并没有很意外，往前走了两步。
　　“哼，你是拦不住他，别说你了，我也拦不住他。”出乎意料，阿那没有怪罪沙奇。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阿那坐到了沙奇的位置上。
　　“小时候，在训练中心，我们就认识了。”沙奇只好说出实情，这前因后果他总得交代清楚。
　　此时的阿那表情很柔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着，示意沙奇坐下。
　　阿那想知道乔里在沙奇眼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沙奇见阿那饶有兴趣，也打开了话匣子，老老实实把在训练中心的事情交代了一番，从他刚和乔里分到一个小队时被乔里整蛊，到给训练机装作弊系统，再到篡改训练中心数据库，一分一毫桩桩件件原原本本明明白白地叙述了一遍。
　　沙齐绘声绘色，同时表现出不可思议且绝望，这桩桩件件无不令人崩溃，乔里所到之处，皆是翻天覆地。
　　难怪，阿那去训练中心挑人的时候，主管给她看的是堆成人这么高的简历，当时阿那还很嫌弃，联盟怎么还在用这么古老的办公模式，如今想来，却有些好笑，原来乔里就是那始作俑者。
　　阿那嘴角微微扬起，原来乔里是这么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可爱倒是挺可爱的，这闯祸的本事还真是要从小培养。
　　“乔里只是一时贪玩，来这里玩几天罢了，年轻人嘛，就是喜欢热闹，你看大凯小凯他们不也喜欢热闹吗，他不会一直缠着你的，玩累了自然就不来了。”
　　阿那当然知道，乔里要缠的人不是沙奇。
　　“但是，他说……他说……”沙奇想把联姻的事情告诉阿那，联姻这种事情可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别说从来没有过，就连议会也明确过不支持这种行为。因为联盟内整体资源分布不太均匀，每个区需要用产业结构分配来平衡自己在联盟内的地位，比如十八区主做农业，三十一区主研究能源技术等等，这样大家都会互相需要从而和平共处。如果是两个大区联姻，形成资源上的绝对优势，那么其他区很有可能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群起效仿，那到时候除了满天战火还能剩下什么？更何况前有游荡者的例子，没人敢堂而皇之地做这件事。沙齐觉得难以开口，可如果乔里只是说着玩的，何必现在告诉阿那。
　　“他说什么？”
　　“他说你的穿梭机太旧了，该换台新的了，就当见面礼，请您笑纳。”沙奇此刻脑子转得飞快。
　　当然沙奇也不是傻瓜，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白白送回去。
　　阿那笑了笑，丝毫不在意穿梭机的事，兴许是默认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看着沙奇，“那你呢，都这么久了，你想回去吗？”
　　回去？沙奇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到了，他呆呆地看着阿那。
　　不知道过了多久，沙奇面露难色，低下头，“回去？我，回不去了。”
　　基地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沙奇也有。
　　两个人沉默不语，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窗外黑沉沉的，那是一望无际的宇宙。
　　其实，沙奇可是大有来头。
　　沙奇来自中央行政区第三区，这个区由古米利尔皇族掌管，辖区内有三千多个小星系，是图坦星系联盟中权力地位数一数二的大区，联盟军有一半的军队出自第三区。而沙奇，正是古米利尔皇族顺位第二继承人，这样的身份，居然委身在三十六区做基地塔楼的主管，是不是难以置信？要知道，如果他继位了，是可以竞争联盟军最高统领的，会比乔里更有地位，因为古米利尔家族完全有这个实力。
　　可是，身为皇子，沙奇却有着一段悲惨的过往。
　　至于沙奇的身份，一开始阿那是不知道的，后来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件，指出了沙奇的身份问题，意思是让阿那不要多管闲事。当然阿那也不是吃素的，联盟的调任都是有迹可查的，不存在阿那存心为之，再说了，居然发匿名信给阿那还是这般语气，要是上报给议会，这个人必定吃不了兜着走。不过阿那不想理会这个人，无论沙奇的出身再怎么高贵，在她的基地里，就是卫队的飞行员，就是塔楼的主管，再无其他。
　　既然关于身份的事沙奇自己都不提，阿那何必问。
　　只是，达雅去了约克城以后，阿那思考了很多事，关于她是否有权利去决定别人的未来。可是相对于基地里没有亲人的孤儿来说，沙齐还有家。如果沙奇想待在这里，那他就可以待在这里，阿那想给沙齐多一些选择，他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他和达雅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调职通知看到了吧。”阿那随意翻看着今天塔楼的操作档案，打破了沉默。
　　“看到了，让我接替达雅的位置吗？”
　　突然沙奇想起来副议长跟他说的什么天阶号，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阿那，毕竟这几天怪事这么多，不知道阿那听了会有什么反应。
　　“那个，副议长说，这个会议跟一个什么飞船有关系，叫什么，天？”
　　他不敢把天阶号三个字说全，小心翼翼地试探。
　　“天阶号？”阿那突然咬了咬牙，狠狠地问。
　　“天阶号，对，天阶号。”
　　对于副议长说的这件事很难办的这个点，他现在就感受到了。阿那侧过脸一言不语看着窗外，双手搭在腿上握成了拳头还有一些颤抖，沙奇明显感觉到阿那在生气。
　　阿那望着外面，连呼吸都变慢了，天阶号这三个字，怕是不能再提了。
　　沙齐不敢说话，甚至屏住呼吸不敢喘气，就快把自己憋死了。
　　小凯和几个人准备收工，在更衣室门口吵吵闹闹的，说着新的穿梭机有哪些高端的设备，又说那台古董穿梭机有多寒酸，还用了“当场退役”四个字，声音传到控制室里，觉着有些刺耳，阿那听到他们的讨论，立刻收拾起自己的情绪，换了个坐姿叹了一口气，顺势拿出自己的通讯器摆弄起来。
　　没过多久，小凯的通讯器响了，哈哈，违规操作扣除半个月时的工资！
　　对于这台新来的穿梭机，阿那没说什么，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接收的工作交给沙奇处理了，顺便给沙奇批了12个月时的维修金。
　　沙奇把旧的穿梭机停在厂区里，刚缴上固定器，大凯跑过来搭话。“哟！听说有新的了，这旧的咱就拆了吧！给它来个痛快的解体，再给它办个退役欢送会，致敬它辉煌的过去！”说着，大凯挥手来回这么比划，这是要大卸八块吧。
　　“拆？怎么拆？你拆一个我看看？拆下来核心设备丢哪里？丢你床上？你抱着它睡？”
　　说来也是难办，有能力处理这种老式穿梭机能源核心设备的地方在三十一区，因为这东西处理起来污染很大还很危险，一旦打开核心外层的保护装置，内部的核心不能受到一点点震动，哪怕是很普通的电磁波动，要在完全隔离封闭的专用设备环境下进行施工，否则会爆炸，这爆炸的程度嘛，方圆百里夷为平地那种，要是在基地里炸了，连亚齐市都要瞬间起飞。可这种能源设备有一个绝对的好处，就是可以用很久很久，不需要更换充能，但是这东西曾经引发过一次非常大的事故，事故之后联盟军也逐渐弃用了这种能源系统。现在三十六区的四个基地都不能处理，要怎么办呢？难道要去找乔里？
　　“啧啧，这台穿梭机真的用了好久好久。”大凯摇着脑袋唏嘘着，这老古董年纪比他还大很多呢，“开了那么久的穿梭机，好歹也会有些感情吧？沙奇？”大凯除了赞叹，还深知沙齐是个挺有情感氛围的人呢。
　　沙奇思考再三，他不想这么快就去找乔里，也不想再摊上什么和他有关的事情。
　　“要不，等问过了老大再处理吧，说不定以后也还有能用到的时候，要说拆嘛也不急于一时，我去把档案板拿下来，先停到后面仓库去吧。”
　　这事情沙奇要好好研究一下，反正这东西入了仓库也不归他管了，何不甩个干净。
　　又是忙碌的一天，人啊就好像轮轴转的牵引铰链，总也没有停下的时候。
　　今天阿那把维修室的西玛里叫去了办公室，说是有个事情要她帮忙。“你们十八区是不是有一种昆虫，会爬会跳还咬人的那种，叫什么来着？”
　　西玛里还以为是什么正经的事呢，认认真真地探着脑袋，没想到居然是问那个虫子，她整个人往后缩了一下，“啧啧，那个啊，可恶心了，你问那个干嘛？”西玛里突然一脸鄙夷。
　　“我问你啊，那个虫子它会咬人对吧？”
　　西玛里幼时的记忆一下子被连根翻起，小时候她的星球经历过一场巨大的虫灾。当时他们的星球正在发展现代农业，改良了不少农产品并扩大种植规模，十八区是联盟最大的农业区，中心区百分之六十的食品都是十八区提供的。
　　那虫子是她们那里的原生物种，原本只是生活在田间的一种小虫，后来因为吃了改良的农作物，基因发生了可怕的变异，就繁殖了两三代的功夫，那虫子的体型就有手掌这么大了，没几年便引发了全球性的虫灾，那虫子繁殖最鼎盛的时期，漫山遍野随处可见，变异虫子的体型很大吃得多攻击性也很强，当时全族的大人小孩几乎都被那虫子咬过，是他们这一代人挥之不去的噩梦。后来他们制造了一些特效药物，没多久这个虫子也就绝迹了，当时为了这个事情，联盟军还帮忙派出了几千架飞机没日没夜地在整个星球地表喷洒药物。当然虫是灭完了，可因为药物的影响，他们星球的生态环境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
　　“啊，你说那个炙星虫，咬人可疼了！”
　　阿那不知从哪里得来那个虫子的图片，“你看，是不是这个？”
　　西玛里低头看到那图片，以为是虫子来了，惊恐万分，啊得一声跳起来，慌不择路冲出了办公室，嘴里一直嚎叫着救命，这反应属实把阿那震了一下，好家伙，这虫子果然吓人！
　　阿那拿着图片看了又看，心里盘算着。
　　阿那打听这个虫子的事情，不知道她要干嘛。夜里她悄悄找了几个人一起去仓库找东西，几个人凑在一起，做了一件秘密的事。
　　乔里打算在亚齐市住下，让人把城堡的地下室收拾了，打算先住在地下室里。对于依斯阿那的疑问，他必定要解开。
　　当紫月升起时，亚齐市的天顶会拉起遮光板，因为紫月会折射亚尼的光线，发出对生物不太好的射线，所以基地的人在紫月升起时就会离开基地，如果不离开，只能住在带射线隔离层的建筑里。
　　起初议会是建议基地也用天顶遮光层的办法，但是对于塔楼来说是不方便的，而且阿那觉得大家连续工作一百多天非常辛苦，所以就规定亚尼轮转的一百十六天为工作日，紫月升起的十九天为休息日，只用这样的一百三十五天为一个“月时”来计算亚齐的时间，其他工作日的休息安排由各部门的上级来定，这种规定可以说是人心所向。
　　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乔里站在二楼露台上望着亚齐市清澈的天空，听着侍从说着什么，随后调整了自己随身的计时器，这里的一天要比三十一区的驻地少一个多小时。
　　住在这里唯一的缺憾就是没什么可玩的，除了会议期的时候有点人，其他的时候真是无聊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