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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记着吧，我一会一起来结。”
杨程易终于把车开回了西子取中网的修理厂。看到自己的车已经洗好，转头就要去拿掉车罩。
“现在就开走吗？”西子看到杨程易的动作，走了过来，又回头问了问旁边的工作人员:“我车子贴那个标致和洗车大概要多久？”
工作人员想了想回答:“可能四十分钟的样子。”
西子看着杨程易，杨程易问:“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西子说:“不用了，我一会回去吃。”
杨程易点点头:“那进去坐一会吧。”
两人来到休息室坐下，西子继续玩着手机，杨程易百无聊赖的翻着桌上的车衣颜色卡。
“我出去抽根烟。”杨程易觉得还是有一种难以排解的烦闷。他想要去想点别的，想点看到过的风景，遇到过的人，打过的游戏，犯过的错。
但是每当自己好不容易偏移开来，思绪就像同时按住了Ctrl+Z，又将他切换到上一步的那个场景。
更仿佛是还切换到了一个第三人称视角。镜头先交给骑着共享单车，一起抱着毛绒玩具，进入小区的两人，然后又交还给坐在车里，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杨程易。
杨程易很久之后才垂下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方向盘，好像陷入了沉思。
我开个奔驰有何用？我对她认真又如何？
遇到新欢，就变冷淡。自讨无趣，自找难堪。
他开始怨恨自己为什么非要把车停在那里，为什么能在车上睡着，甚至开始埋怨那个把他从熟睡中砸醒的果子。
挡风玻璃外的景物好像全部都突然不再发射路灯昏暗的灯光，杨程易的眼神也慢慢黯淡下来，他仿佛看见车窗里正在另一个自己，就站在那里，那么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你说我到底是输在了哪里？”杨程易望着窗外，自言自语。
“她要的是浪漫和自由，你给不了浪漫时，她就变自由了。”另一个声音好像透过了玻璃传进了杨程易的耳朵。
他又立刻想起莫甘娜那句他如鲠在喉般总是会经常想起的话：“她本来就不是一个长情的人。”但是他又始终无法把从来的西子和后来的西子重叠起来，组合成一个完整的人。
“有没有可能世界上其实有两个她？”杨程易迷茫了，越想要去想明白，但却越想越迷茫。
“哥，这边贴膜这还有工序要处理，可能四十分钟处理不完，得再劳烦你们多等一会。”修机场工作人员的声音在声音在杨程易耳边想起，杨程易活动了一下子脖子，眼神渐渐的重新变得清明起来。
杨程易走回休息室，对西子说：“他们刚刚说还要等久一点，要不回家躺着？”
西子抬头看了杨程易一眼，刚想垂下头，又突然抬起头再看了他一眼，说：“好。”
杨程易去拿掉车罩，看到车前盖还有肉眼可见的污点，甚至后挡风玻璃还有一滩鲜艳的鸟粪，叫来一个工作人员指了指那两处地方，没有说话，西子说：“你们再处理一下，也有点太不仔细了。”说完又返回休息室，对杨程易示意处理好了再叫她一声。
“洗完了的车上还有鸟粪的，你们肯定是独一家了。”杨程易面无表情。
杨程易又盯着看工作人员用毛巾擦拭了十来分钟，才又推开休息室的门，说：“西哥，可以了。”很多人叫她西哥，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有。
西子走了出来，给杨程易说要去前台取钥匙，杨程易又返回前台，报出自己的车牌号，前台问：“一共八十八块，是支付宝还是微信？”
杨程易指了指不远处的西子，说：“用她的卡。”
西子又奇怪的看了杨程易一眼，转头回答前台：“先记着吧，我一会一起来结。”
上了车，两人还像以前一样，默契的聊着这个修理厂的趣事，反复聊过的趣事。
“反正这家店应该就是靠洗车挣钱了，他们修车都是得赔钱的。”杨程易说。
“那次是真的，我都呆了。”西子立刻笑了：“我正在愉快的玩耍，突然接到他们老板的电话，就支支吾吾的问我，西哥，你最近着不着急用车。我说不急，老板说那就好，可能要晚两天。我问又出了多大的事？他说挡风玻璃不小心碎了。”
西子讲起这件事时，又带着杨程易曾经熟悉的那种笑。杨程易看着西子，仿佛又回到西子第一次给他讲起这件事的时候。
“我当时都震惊了，我就想着怎么去修个车，把挡风玻璃修碎了。哈哈哈哈老板说小弟去接车的时候车前盖没关好，开着开着弹起来，就把挡风玻璃砸碎了。”西子笑的花枝乱颤：“所以当时我给你说以后修车去他那里，说不准你只是想补给漆，结果发现他们免费给你换了一整块板子，哈哈哈哈。”
在有说有笑的五分钟过后，车停在了西子家门口。“那我上去了。”西子说完直接拉开了车门。
杨程易本想说个好，却想起了什么似的，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亲一个不？”
西子顿了顿，突然回头凑向了杨程易，两人轻轻的挨了一下对方的嘴唇，又很快的分开。就像是任何一个活动，都会说出的那句“各位来宾大家晚上好”一般。
西子刚关上车门，杨程易就踩下了油门。
路上杨程易回味着最后的画面，西子将头凑过来时的表情，好像是面对着一个心里不愿却又不得不接的任务；而在和他嘴唇分开后，西子的眼中一阵轻松的同时，又仿佛划过一丝怀念。
是的，杨程易确定，那确实是一丝怀念。但是西子，她会是在怀念什么？
是怀念他们曾经也有过如胶似漆的时候吗？还是怀念他们也曾经在每一次临别时深情相拥，恋恋不舍？又或者是怀念那一次在杨程易不小心看到那一幕之前，两人彼此的心态和相处模式？
虽然西子和那个弟弟很快便淡了联系，但是那一晚杨程易看见的一幕，而西子知道杨程易看到了那一幕，就像一根针，狠狠刺进的他们之间最薄弱的那根纽带。杨程易后悔自己那天晚上出现在了那里，但是他不知道西子会不会后悔哪天晚上自己也出现在了那里。
还回得去吗？
杨程易去到西子带他去过的小面馆，点了份牛肉面，西子若无其事的突然发来他的汽车参数表，和他讨论他车子的越野性能，并表示他的车子并没有差速锁，只是奔驰的那套驱动自带了类似的功能。杨程易积极的回应着，表示他这车有西子车三分之二的越野性能就已经满足了。
西子说她家里还有张一千块的油卡，下次一人一半，杨程易说好的。
西子说如果这个闯红灯被记录了，让杨程易自己去处理了，杨程易说没问题。
两人又聊了一会坦克的新款和改款，聊了小红书上分析的XZ一条一百零八道拐的下坡路，各自用轻松欢快的语态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但好像真的再没出现过一丝情侣间应该有的字眼了。就好像是两个陌生人，好像杨程易和一个汽车销售人员，西子和一个自驾路线设计师的对话一般。
杨程易想了想，努力说出一句：“那这条下坡路，只有我和你一起去了。”
而这一条终于有了我，你，一起这几个词的信息，西子没有再回。
“晚上有一个我的追求者，只有你和我一起去了。”杨程易记得那一年安颜对他说出这句话时，语气故意显得很御，但是眼神里又有些不安，仿佛是在试探杨程易愿不愿被宣示，和宣示主权。
“晚上再说吧。”杨程易这样回答，晚上那些人是一定要喝酒的，但是杨程易那时滴酒不沾。
安颜瘪了瘪嘴，抓起杨程易的手摇了起来：“你陪我去嘛你陪我去嘛，不让你喝酒就是了，好不好嘛。”
杨程易无奈的应付到：“唉，好吧，去。”
那应该是他和安颜关系最近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对安颜确实产生不出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不喜欢安颜，却依然和她进行了一段超过半年的异地恋。有时候他自我反省时以为是因为寂寞，但是那段时间安颜总是因为他打游戏不理自己而和她生气；有时候他又在想是不是刚好觉得需要一个女人了，但他和安颜却是在说了分手的那一晚才一起睡了第一觉。
安颜是个主播，朋友们也都是这个圈子里的，杨程易走进包间时觉得自己就像走进了整容医院，一群人全都能称得上型男美女。
“颜颜，这就是你男朋友吗？终于舍得带出来了哦。”一个长得像狐狸的女孩子看到安颜到了，立刻站起了身。
“不是我不带啊，我男朋友不喝酒的，今天都是我求了他很久他才来的。”安颜过去抱了抱那个狐狸，然后拉着杨程易坐下。
杨程易习惯性的将整个包间扫视了一眼，包间里一共有六个陌生人，四女两男，一个男生脸上显露的是看到安颜出现的欢迎；一个男生笑的略微僵硬，目光更多集中在杨程易，带着一丝阴毒；两个女生目光上下打量，流露出对杨程易的好奇；一个女生对安颜开心的笑着，又藏着一丝妒忌；剩下一个女生真切而热情，大概是安颜的真闺蜜。
杨程易右边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翘了翘，多有趣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