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叫五味杂陈，亏你还是高材生，还是诗人，哼哼。”
　　那一晚杨程易没有唱一首歌，也没有喝一杯酒，由着安颜拉着他和她的朋友们聊天玩游戏。
　　他陪中老年领导在这种虚情假意但又一片和谐的环境呆了太久，久到那些中老年每一个细微不自觉的动作，每一次眼珠的转动，每一句滴水不漏的话，都能让他立刻琢磨出这个人此时的心态。
　　但是这些充满青春活力的小朋友聚会，杨程易是几乎从没参加过的，所以他全程饶有趣味的观摩着，好像是在补课。
　　“能把颜颜追到，你一定很有钱吧？”一个长得像蛇的，手上和腰上都纹着杨程易未知植物的女孩子，醉眼朦胧的问杨程易。
　　“我没什么钱的，可能还算得上穷。”杨程易还想说一句，他也没追过安颜，但是想了想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那你开的什么车呀？”像蛇的女生继续问。
　　“奥迪。”杨程易看了看正在唱歌的安颜，希望她这首歌能短一点。
　　“哟，四个圈哦，有钱人。”蛇女的表情像极了杨程易以前在欢乐场时听到别人说的当下的随便什么事，都随口一句这个项目好的样子。
　　“二十万的奥迪。”杨程易补充了一句。
　　“是吗？”像蛇一样的女人眼珠转了几圈，继续说:“那你屁股后面怎么挂了个路虎的车钥匙呢？”
　　杨程易笑了，他仿佛感觉对面坐着的是茱茱。茱茱最让杨程易佩服的能力，就是她总是能一眼望过去，就扫出来这个穿的什么衣服，什么裤子，戴的什么表，一身行头多少钱，并估算出大概身家有多少。
　　“朋友的，今天限号，借来开开。
　　”杨程易不紧不慢的回答。
　　“你好低调哦。”蛇女不知道是无聊还是怎样，对杨程易咬住不放:“但是你好像不是很喜欢颜颜。”
　　杨程易摸了摸鼻子，心想着有这么明显？但是依然嘴里的话依然密不透风:“我只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
　　安颜终于唱完了歌，走回杨程易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跟蛇女的杯子碰了一下，一饮而尽之后，往杨程易肩上一倒，再挽住他的手。
　　蛇女突然起身凑到杨程易耳边，咬着他的耳朵说:“你这种样子最让人能产生征服欲了。”
　　杨程易皱起了眉。
　　一个人的朋友圈子是什么样子，那这个人多多少少一定也会有着些什么样子。
　　“她刚刚给你说什么，你们已经聊熟了哇？这就对了嘛，你不要总是那么冷嘛，他们都是我很好的朋友的。”安颜看着皱起了眉的杨程易，突然过去抱住他的头，撒娇般的说。
　　杨程易不动声色的把头移了开来:“她说我以后如果对你不好，她就弄死我。”
　　安颜又笑了。杨程易看着笑的真的很开心的安颜，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五味杂陈这个词杨程易后来印象很深。
　　那是西子有一个月来大姨妈的第二天，他提着咖啡和蛋糕去到西子家，陪她度过一个又没精神也没力气的下午。
　　西子刷着微博，突然就笑了，把手机拿给杨程易看，是一个人遇到了什么事，说自己心里五味俱全，不是滋味。
　　下面评论很整齐，都是五开头的形容自己心里不是滋味的词语。
　　“哈哈哈哈哈我的心里五谷杂粮。”西子刷一会评论，就会笑出声一次:“哈哈哈哈你看这个，我的心里五谷丰登。”
　　杨程易看着西子由衷开心的样子，觉得他的幺儿简直太乖了，忍不住摸了摸西子的头，也笑了出来，说:“应该是五味陈杂吧。”
　　这时西子夸张的白了杨程易一眼，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对他说:“那叫五味杂陈，亏你还是高材生，还是诗人，哼哼。”
　　杨程易被西子的话说的羞愧难当，又被西子的小白眼气的咬牙切齿。那天如果不是西子特殊时期，杨程易发誓西子又会再一次哭着喊爸爸。
　　安颜和她的朋友们一直喝到凌晨一点，那个阴毒男和安颜的真闺蜜酒量不济，已经离场，剩下的人已然神志不清，但依然在杯盘狼藉中一瓶又一瓶的开着酒。
　　杨程易又一次借着尿遁去往卫生间，他今晚没有喝酒，但是作为安颜带出来第一次跟她朋友们聚会的男朋友，杨程易也没被少灌农夫山泉。
　　杨程易系好皮带拉开厕所门，发现蛇女也在旁边等着位置，他走向洗手池礼貌示意这儿有空位的时候，却猝不及防被蛇女一把再次推进厕所，锁上了门。
　　蛇女直接将散发着浓郁酒气的嘴巴凑了上来，杨程易侧过头躲过了要害，面无表情任由身体亲过他的脸，他的脖子，他的锁骨。
　　他知道这时候是不能有动作的，回应和拒绝都不能有，对一个喝醉了的人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自己觉得索然无味。
　　蛇女的手伸进了杨程易的衬衣，慢慢抚摸过杨程易的身体，时不时还故意用指甲刮一下杨程易的皮肤，当她终于慢慢把手移到重要部位时，抬起头妩媚的看着杨程易，好像是在期待杨程易享受或者情动的表情。
　　然而他看到的是杨程易如死井一般的一双漆黑的眼眸。
　　蛇女好像突然被这个死井中冰冷的水突然淋了满头满脸，恢复了一丝理智，看着杨程易说:“不好意思我喝醉了，不好意思。”说罢打开厕所门，仓惶逃离。
　　杨程易走了出来，掏出一张卫生纸，蘸上水，缓慢又认真的擦拭着一遍被身体舌头沾到过的地方。他一直对喜欢喝酒的女人不感冒，这种不感冒也日渐进化成不喜欢，直到深恶痛绝。
　　西子就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例外。
　　那晚安颜已然醉的人事不省，他不知道安颜这次来成都是住在哪，他知道安颜在成都有一个姑姑住在牧马山，但是他不可能大半夜来回跑这么远。
　　杨程易带着安颜在自己家附近开了个酒店，扶着安颜进了房间。他耐心的将好像已经睡着的安颜拖到床上，摆正，去卫生间拿了条毛巾，打湿之后想去给安颜擦擦脸，安颜扭了两下头，又翻了一个身，避开杨程易准备她擦脸的毛巾，杨程易耐心又绕到床的另一边，安颜这一次又一个翻身躲回了原来的位置。
　　杨程易叹了口气，将毛巾丢到一边，看着一动不动的安颜，吹着中央空调送出来的冷风，咬了咬牙，关上灯，去拉开了安颜背后的拉链，再用被子把只剩内衣裤的安颜盖好。
　　安颜这次没有躲，一动不动，甚至在杨程易觉得困难时，还做出了一定程度的配合。
　　杨程易起来准备走时，却被安颜拉住了:“我要抱抱睡觉，不然睡不着。”
　　杨程易头也没回:“那样会出事的。”
　　安颜继续用梦话般的声音说:“不会出事的，没事的。”
　　杨程易抽出了手，继续走向门外，安颜这时却突然坐了起来，发疯一般的说:“说了没事啊，我只是要抱抱睡觉啊！你这么不想抱抱睡觉吗？”
　　杨程易顿了顿，他回头看了看安颜，安颜注意到杨程易的目光，干脆直接掀开了被子，坐在了床边。
　　“确实是一具让人心动的躯体啊。”杨程易叹了口气，如果是安颜清醒的时候，他可能真的就留下来了。
　　再说，男女朋友之间，不就本该如此？
　　杨程易收回了目光，淡淡说了一句:“睡吧，明天醒了给我说。”就在安颜又一次的吵闹中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路过前台时，他注意到前台小妹看着他怪异又玩味的目光。
　　杨程易心里默默诅咒着现在这些人的价值观，他真想冲前台咆哮一句:“我特么的只是不想，不是不行！”
　　但是后来，在西子好几次喝醉之后，他都主动而热烈的随着西子给出的暗示，为之疯狂。
　　“你真是一个无趣的人。”安颜发来消息，杨程易没有再回。
　　“我就是觉得，好多东西你从没有自己主动给我找，你只会被动接受我让你陪我去做什么，陪我玩去玩什么。你根本就不愿意自己去主动寻找一些有趣的事，让我们一起去体验，一起去分享。”他想起以前茱茱坐在飘窗上抽着烟，慢慢对目不转睛看着手机的杨程易说。
　　“我不是不愿意，我是没有这个技能。”杨程易转过眼睛看了茱茱一眼:“你知道的，我本来就是个无趣的人。”
　　茱茱轻轻吐出一口烟:“我也希望你能主动花心思找一些你感兴趣或者我感兴趣的事，我们一起去感受一下新的东西，可以吗？”
　　杨程易的思绪被正在打量着他违停在路边为了吃面的交警打断。连忙过去表示自己是来吃面的，吃完立刻走。回到座位看着只吃了两口却已经凝固的面条，杨程易干脆结了账，回到了车上。
　　他千方百计的翻着手机，终于找到了一个叫成都双年展的展会，就在成都天府艺术宫，离自己和西子都不远。
　　他将链接发给西子，问:“哪天下午有空？把身份证发过来，我先预约，一起去。”
　　“并不是很想去，我还以为是画展。”西子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