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底我们要去凉山州大断崖玩，你要不要一起？”
　　“突然想起，这来回一百公里，我还得加油。”杨程易昨晚睡得挺好，一觉睡到十一点的闹钟响，醒来就看到西子的消息。
　　“你居然今天醒这么早。”杨程易立刻回复。
　　“我这段时间一般早上十点都会醒。”西子这样回答。
　　杨程易缓缓删掉了正在输入的“我带你去加油”，他今天之前，从来都是早上九点之前给西子说早，而西子都是十二点之后才会同样简单的回个早。
　　他就以为西子一直是那个时间才醒的。
　　“我大概十二点半收拾完，你到时候开车过来，把后备箱东西先放你车里，然后你把我车停我车位，坐我车走。”西子发来指示。
　　“行，十二点半楼下见。”杨程易拧开一瓶牛奶，吃了两片昨晚剩下的葡萄干吐司，简单冲了个头，就已经到了该出发的时间了。
　　杨程易提前十分钟到了西子楼下，汇报了坐标后，慢悠悠走进小区。西子以前用他的手机录过他们小区的门卡，所以杨程易进出小区还是很方便的。虽然进不了单元楼。
　　抽了半支烟，看到西子慢慢从楼上走了下来，西子看到了杨程易，轻轻对他点了个，随后走下了停车场。
　　杨程易跟了上去，跟着西子坐进她的坦克，“我车就在外面。”
　　西子点点头：“我知道，一会你就开到我后面搬东西。”
　　出来小区，杨程易走上自己的车，调了个头，一路倒着将车停在西子车后，屁股对屁股。拉开门时西子看到她以前让杨程易随时给她备着的女生特殊时期要用的熟睡裤就零散的摆在后备箱正中间，嫌弃的一把将它们挥到角落，然后将自己后备箱的东西一件一件丢给杨程易，杨程易再一样一样的轻轻放好。
　　“一会请你去洗个车吧，我车子的中网正好放在那里。”西子关上后备箱，转身坐进了车。
　　杨程易也开车跟上，第一个路口正好红灯，杨程易将车开到西子右边的车道，降下车窗，冲西子喊了一声：美女。西子面无表情的转过头也降下右边车窗，杨程易非常努力的给西子嘟了嘟嘴，西子嘴角露出一丝牵强的甜蜜微笑，趁着绿灯亮起，一脚油立刻走远。
　　杨程易感觉从早起的两句对话，一直到目前为止，自己的心好像正在越来越平静。
　　到了修车厂，杨程易帮西子把他的中网抬到车上，西子把杨程易的车钥匙丢给服务员，叮嘱了一句：“洗最便宜的就好。”然后转头冲杨程易说：“你来开。”
　　杨程易一脸疑惑：“怎么要我开？”
　　西子很快解开了他的疑惑：“那么远的路，我懒得开，又远又堵心里烦。”
　　杨程易坐进驾驶室，想挂挡，却打开了雨刮器，惹的西子一阵嘲笑，因为上一次莫甘娜想打转弯灯却让雨刮器动了起来，也让西子特意录了给视频发给杨程易，表达自己的鄙视。
　　杨程易只有解释：“我只是习惯了，我那个车是这样换挡的，我不是在打转弯灯。”
　　其实他以前也开过西子的车，好像都是很久很久之前了。西子提车的第一天，提到车就直接从绕城高速来到杨程易家，和杨程易吃了晚饭，过了几天西子在莫甘娜家喝了酒，又让杨程易去帮她开车送她回去，那时候杨程易和莫甘娜住的地方离得挺近。
　　再后来那时的西子总是给杨程易说，问他要不要把自己的拿去开，反正自己平时不用，最多让杨程易自己掏腰包把油费出了。因为那阵子杨程易以前的车子被他一个朋友借去外地，盯着他们共同的工程，杨程易在成都没有车用，正好又赶上有个项目，就天天在家忙着。
　　杨程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才知道可能西子那时说话的意思，并不是真的担心他没车开，也不是想让杨程易帮着加油，只是觉得自己的车在杨程易那里，这样两人总能又多出很多见面的机会。
　　好像是很久没开过西子的车了，确实陌生的好像从来都没开过，杨程易转了转头，低头笑了笑，就像此刻副驾上的那个人。
　　三十五公里的路程，一路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杨程易一直专心的看着路况，偶尔低头看看导航，西子微眯着眼睛听着歌，偶尔跟着哼一两句。两人时不时像想起了什么般的突然说一句，发现对方也都是心不在焉的回答一句后，就再也接不上第二句。
　　终于到了西子这辆坦克的出生地，老板熟悉的给西子打了招呼，让修理师傅接过车钥匙，领着西子和杨程易走到旁边的水吧坐下。
　　“喝什么咖啡，哥哥请你。”老板问西子。
　　“美式吧，谢谢。”西子客气的回答。
　　“那你朋友喝点什么不？”老板看着西子，脑袋往背着西子的包找到座位坐下的杨程易偏了偏。
　　“喂，你喝点什么？”西子问杨程易。
　　杨程易举了举手里从他后备箱拿出来，怕西子路上口渴的苏打水：“我喝这个就行。我不喝咖啡。”
　　西子回头给老板说了句：“不用管他他有水。”然后又仿佛有点心有不忍的回头又问了杨程易一句：“那你喝不喝茶？”
　　杨程易重重的吐出一口烟：“行，随便什么茶吧。”原来西子还记得他不能喝咖啡，但是喜欢喝茶的习惯。
　　“给他来杯随便什么茶就行。”西子笑着感谢了一下车店老板，转头像杨程易找到的座位走了过来。
　　杨程易看着这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中西子眉宇间的变换，立刻想到了此时西子心中所想。
　　他看出来西子更想坐自己对面，脚步已经移动了过去，但西子应该是想到车店老板是一定会坐过来和他们聊聊天的，她不确定如果她坐着杨程易对面，那么车店老板是会坐在她旁边，还是杨程易旁边，如果坐在杨程易那边还好，但是他们并不熟。最后还是仿佛很自然的在杨程易身边坐下。
　　杨程易也就看着桌子，眼睛的余光感受着西子脚步的变换，他没有往里面挪一挪示意坐过来，也没有说一句“幺儿坐这里”招呼西子过来坐。但是西子最终还是坐了过来，虽然坐在了沙发的最靠边。
　　老板果然坐到了他们对面，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西子聊着他的车，聊着怎么改装，聊着他工作有多忙，聊着他开越野或者骑摩托出去玩的经历。
　　西子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追问两句老板刚刚说过的话，明显的表现出了兴致。
　　杨程易看着手机，时不时抬头带着笑和老板礼貌性的目光交接。
　　“月底我们要去凉山州大断崖玩，你要不要一起？”西子问老板。
　　“哎呀，去不了，最近太忙了，那些客户，乐山的广元的绵阳的雅安的，根本没时间，上周他们去德阳我都没去成。”老板摆摆手，无奈的回答。
　　杨程易抬了下眼皮，拿起一支烟点上。西子告诉杨程易她有这个凉山州大断崖自驾计划，并发来他们自驾小团体群聊截图时，杨程易当即表示他也要去，西子只说他的车不行，去不了。杨程易说那我蹭你的车，坐副驾。西子说副驾属于她的妈妈。杨程易说那我还有后座，西子说后座要放她的露营装备和行李，不可能再坐下人。杨程易又想说那后备箱也行，但突然想起后备箱是属于三月的。
　　“可能真的现在跟我一起，还不如跟陌生人一起带来的快乐多。”杨程易默默想着，再扭头看了一眼西子，看着依旧眉眼如画，巧笑盼兮的西子，他莫名其妙的觉得仿佛在眼前这个人无邪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恶毒。
　　他突然想起第一天和西子见面，西子坐在对面喝着茶，给他讲生活趣事时带着的笑；想起那一天他等在楼下，西子从小区里走出来，一个抬头看着在远处等着的他时，突然绽放的笑；想起他们一起在冬天去锦里，西子看着正在给他拍照的自己，情不自禁的笑弯了眉毛；想起那一晚西子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展开眉头，嘴角自然的微微上翘。
　　杨程易神游了很久，从神游中回过神时，对面已经坐着一个摩托车教练，西子正在扫码付款，报了摩托车驾校。“嘿，拿到驾照，我就可以去玩摩托了。”西子回头对杨程易说，欢呼雀跃。
　　杨程易又好像把眼前欢呼雀跃的西子和神游中的那一张张相同的脸重合了起来。
　　“去帮我去车上拿拿防晒，我现在就去试试那个考试的摩托车。”西子蹦蹦跳跳，跟着教练走去了摩托车练习场地。
　　杨程易去车里拿到防晒霜，看着高高兴兴戴着上头盔，迫不及待坐上摩托，慢慢点火起步，又一圈圈从他面前的开过，一直挂着熟悉笑容的西子，他突然觉得刚刚他看到的那一丝恶毒悄然幻灭。
　　“其实，或许她骨子里，真的就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想尝试新鲜事物，想去玩，也想自由的没长大的女孩子吧。”杨程易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想的正不正确。
　　当西子又一次从杨程易面前开过时，杨程易终于不自觉的笑了，西子看到满脸傻笑的杨程易冲他吼道：“你在那傻笑个什么？”
　　杨程易没有再看西子，转身坐回阴影中，将西子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塞进她的背包里，然后给西子发去一条消息：“就是你这双，随时都弯着在笑的眼睛，杀人不流血，纵火不剩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