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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吴苇如喜欢的人在一班之后，我心灰意冷，郁郁寡欢。感觉浑身的力气，被一只无形的强力吸尘器，悉数抽走。之前的昂扬斗志，皆化为虚无。
况且金逸还悄悄跟我说，吴苇如喜欢的女生，好像姓程。
一班姓程的女生我知道三个：程烟袅，程襄，程晴岚。其中程烟袅是她们中间最漂亮的那位，也是成绩最好的，历史和政治都经常考段一，语文和英语也经常考段前十。总成绩只比万年文科段一的晏初鹤小兄弟差一点点。称呼她为一班班花、美女学霸丝毫都不为过。
我个人认为，程烟袅和晏初鹤是绝配。然而提起程烟袅，晏初鹤只是淡淡地说：“我非常欣赏她，也承认她美丽优秀，开朗大方。但我对她完全没有感觉，她对我应该也没有意思。”甚是可惜。
之前听室友讲吴苇如和程烟袅原来同班，那么吴苇如喜欢的女生，大概就是她。
我多次在教学楼和食堂遇见程烟袅。优秀美丽如她，走在哪里，都是人群里光鲜亮丽的焦点，被欣赏的目光一层又一层包围。她身边总是众星拱月般环绕着三五个容貌清秀却远不如她自己漂亮的女生。程烟袅总是梳高高的黑亮马尾辫，露出白白的细长天鹅颈。偶尔散下头发，发香若兰。她的头发又厚又多，发质还很好。她经常戴着好看的发夹，有釉质红草莓，有闪粉蓝星星，有金属滴油栀子花……她规规矩矩穿校服，但我可以辨认出她的球鞋四五千块一双。
是人人羡慕的大家闺秀，完美女神。
她和晏初鹤活在相同的彩色世界，却与我灰黑的世界格格不入。
我们班很多人都想要程烟袅的微信，夏人健甚至还追过她，有段时间他殷勤地天天准备一大袋零食送到一班，然而每次都被礼貌退回。我知道，程烟袅的性格也是很好的，比起阴郁叛逆、古怪冷漠的我，不知好多少倍。
也难怪吴苇如为她所倾慕。
我和程烟袅的处境，则成了极度鲜明的对比。甚至比小说里写得，还要残酷。
最近吴苇如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不愿意和我继续做同桌。整个晚自习，我左边的位置都空着。我想我也没有跟他讲过话，也没有跟他吵架。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疏远我，我有些难受。不过从小到大一直被周围的人嫌弃，被一个又一个同桌排斥，也习惯了。
我想可能是洗发水味道太大。最近我妈给我买了一种特别难闻的洗发水，闻起来像劣质香水，连我自己都想吐。
“能换一瓶洗发水吗，或者让我自己买，这个洗发水味道真的很大，同学会有意见的。”我向母亲抗议。
“不可以。我一百多块钱买的，你说不用就不用，那不浪费吗。”
我乖乖闭嘴。面对无理还强势的家长，我说什么都是错误。但平心而论，你在没有问我过的情况下买了一瓶很难闻的洗发水，强迫我用，还用昂贵的价格对我进行道德绑架，你还讲不讲道理？
非常感谢我父母错误的示范，用行动告诫我该如何避免成为不合格的父母。
拜那瓶恶心的洗发水所赐，我像个舔狗一样对金逸说：
“不好意思，我妈妈给我买了瓶超级难闻的洗发水，希望不会熏到你。”
“没事没事。”金逸的态度倒是很温和。
最近心如乱麻，根本静不下来学习。作业乱七八糟糊弄过去，看不懂的数学题直接放弃。化学大题也蒙混过关，生物更是懒得研究必修二那些令人头大的遗传规律。
每天课间摸个几百字的鱼，竟然把《今我来思》写完啦。许是因为内心极度压抑，在写作时我竟然感到极度爽快，恨不得把整个本子都填满。当然，字也写的乱七八糟。正好周围有几个男生说想看科幻小说，我就壮着胆子把我第一篇写完的小说推销出去。
第一个阅读的人是金逸。
“怎么样？”金逸看完后，我小声问。
“还可以。”金逸笑着回答。他的眼神很真诚，应该不是为了给我面子。
陈莉婕说她也要看，看完后她倒是没什么评价，只是问吴苇如要不要一起看。
“就算摆在我面前我也不要看。”吴苇如冷冷答道，脸色却有一点发红。
爱看不看呗！我还不想给你看呢。反正一切都没有你喜欢的人好看，你就看天天她直到眼球爆炸好了。我在心里狠狠骂着。
把小说给其他男生看，没想到竟然有好评出现。艾琦茵也看了，说写得还不错，只是太短了些。我回答说，高考之后写个长篇小说，邀请她当第一个读者。
我的文采增长了不少，成绩却又开始下跌。十月份的模拟考，我的数学喜提全班倒一。吴苇如的数学却甩了我二十多分。而语文……虽然我还是全班正数第一，但从段十跌到段六十，化学生物也考得不好。
其他科目也就那样，英语还是一如既往的八开头。
不得不说，晏初鹤的乌鸦嘴甚是灵验。
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要把他的嘴撕了……
模拟考后，吴苇如连上课时都不愿坐我旁边。我记得之前发现自己喜欢上吴苇如时，曾经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大哭一场，哭到两眼发红，声带嘶哑。因为我早就知道结局是如何，我完全能够预测到尾声。
但我真的很喜欢你。就算你把尖锐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扎在我心上，扎得它鲜血淋漓，支离破碎，我还是放不下你。
你也确实，正在这么做。
一边和金逸说要鼓起勇气把零食送给暗恋的女生，一边尽自己全力远离我，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好像我是一坨正在发酵的屎，你拉开厕所门发现我，然后狠狠地摔门离去，寻找另一个干净的隔间。
所有生物都是趋利避害的，吴苇如你亦是如此。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不敢跟你讲话，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我处处逃避你，可是你却依旧在我的梦中出现。我总是在梦里笑醒，醒来后面对无爱的绝望。
想起来了，你讨厌我可能不是因为洗发水。之前有找过班主任，说要换位置。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所以我想远离你。这样一来，灰色的、晦涩的我呀，就不会祸害到你了。……傻瓜，你真的，什么都不懂。
班主任说，好好的位置，为什么要换掉。我随便编了个借口，说你莫名其妙看我不爽，我觉得跟你坐在一起很不舒服。
我记得那天班主任找你谈话，之后你看我的眼神就不太对，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一种被伤到的哀怨。也就是那时候，你开始远离我。
那天晚上我进教室拿书，差一点撞到你，你轻轻说了句：“真晦气。”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我真的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因为我真的，受不了你对我的吸引。只想远远躲开，早早忘记你。你不知道，自卑是我无爱的人生中牢不可破的枷锁，它将我的灵魂禁锢在懦弱的牢笼中。我不敢表示出一点对你的喜欢，我怕你。很怕很怕。
但是矛盾的我，在另一方面却又想着逞强。那个下午，班主任拿来红色的贴纸，让我们把自己的高考目标写在上面，贴在宣传栏上。别人都收敛得很，而身为学渣的我，用黑色马克笔写上大大的“C9”。我知道那群人又在笑，又在对我指指点点，说我不自量力，自取其辱。可是我只是想让你看到，纵使我是草根，是永远在边缘挣扎的人，我也有上进心，也有卑微不堪的理想。后来C9的贴纸不知道被谁撕掉了，我就在我的姓名后面，用马克笔重新写了遍。就算被他们怎么嘲笑都没关系，我这个海口，是为你而夸。我真的好想让你知道，边原没有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不堪，边原也是一个积极向上，向阳而生的好学生。至少，愿意成为一个好学生，跟你一样上进，充满斗志。
我看到你桌上的倒计时日历，看到你写下的口号。激情四射。你的字圆乎乎的，跟你这个人一样，有点肥肥的，看起来毫无威慑力，像一个好说话的温柔少年。如果你的字迹可以食用，估计会是软软弹弹的口感。
最近你经常穿白色的衣服，软绵绵，奶乎乎。你好像很喜欢白色。你永远不知道，白色对我是多危险的诱惑，尤其是长袖。你新买了一件白色长袖卫衣，胸前印着圆圆的黄色图案。你穿上它，显得很乖。你习惯把校服外套披在肩上，伸出两只白色的袖子，用可爱的手拿着书看。你不知道，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在我眼里，有多诱人。
你还有一件白色连帽卫衣。你喜欢用手拨弄胸前的松紧带，像是一个充满心事却难以言说的痴人。你白皙柔软的小胖手，在我的记忆里，总是挥之不去。
你喜欢独自唱歌。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有特别的厚度和磁性。可是你唱歌老是跑调，不可恭维，不能称之为仙乐。但我还是愿意听。我竟然还能从你跑调的声音里，分辨出你在唱什么歌。有几首，竟然是我喜欢的流行歌曲。
大傻瓜吴苇如，边原我啊，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特别喜欢你。
可是你偏偏看我不爽，已经一星期了，你很用力地躲我。我也没有任何办法。我难道不想成为你喜欢的类型么？成为程烟袅那样的完美女生，何尝不是我卑微的小小奢望。
我在日记里安慰自己：“舍一朝风月，得万古长空。”然而，纵使后来能有万古长空，里面皆无一人是你，那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