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统江湖

　　倪海平的心思再明显不过，聪明人少说话，而他想要的，也是隐落尘想要的，不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倪海平已然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可能多年以后，倪海平的这一抬手，会让他自己都觉得是神来之笔。
　　然而点睛之处，仍然还要有善巧娴熟的铺垫，所以倪海平并没有多言，对于今晚之事，他没有多大兴趣猜测，而对于那些杀手的来历，倪海平更不想知晓，归海城这一片江湖，好长一段时间不起波浪，难道这种相安无事的气氛下，真的有人会傻到不栽培出一些个黑手？
　　而对于朝廷来说，功高震主的现象在所难免，但于江湖势力，倪海平对此丝毫不用担心，强者出力，能者善技，弱者以毒，他对这个道理的理解不可谓不是登峰造极，对于那些个驻府高手，倪海平不怕功高，能震得了他这个主。多年相随，互利的关系更是多了一种情份，杀手莫不过是最冷血的人，但也要看他求的是什么，而对于像个杀手一般的隐落尘，倪海平能想到的便是给他一个藏身之所，奸商也好，殷商也罢，能混出名堂的人，莫不过玩的一手‘情份’。
　　隐落尘更不是那种恩怨极端的人，所以对归海凤的态度是淡如水，水却不分彼此，所以才是君子之交。而对于人情来说，隐落尘唯一能记住的便是太傅的教诲：
　　“亲，爱，友，无对错。”
　　归海凤是什么样的人？
　　没有对错。
　　倪海平是什么样的人？
　　没有对错。
　　所以老五一路扶着隐落尘的时候，问了一句话：“小女子若现在出手，杀你岂不易如反掌？”
　　背了三十万杀业的隐落尘笑了笑：“被你杀死，只是个解脱，你杀死我，便上了枷锁。”
　　老五虽然没听明白，但她确实起了杀心，不过先不谈能不能真的杀死这个男人，老五突然想起了乞丐，十几年他为大家引路，十几年的冷血生涯，临死前的那句话，活着的意义。
　　这些思绪，似是让老五看到了归路。
　　乞丐说过：“无论你在哪里，你是什么样的人，脚下走的，便是归路，眼中望着的，便是归宿。”
　　老五回过神儿来，不再看他。
　　隐落尘淡淡一笑，道：“其实我很怕死，像我这样的人，死后一定会下地狱，你若想为五爷报仇，大可以现在动手，不过正因为我怕死，所以我不会让你得逞。”
　　老五再次咬唇气结。
　　翌日。
　　倪府外围早已没了血腥的味道，倪府内院一时热闹。
　　依着昨夜疗伤，隐落尘的伤势好了七七八八，不过气机还未恢复过来，他出定下坐，已是过了晌午，现在他决定做一件事，开诚布公的说出自己接下来的棋局。
　　倪酒儿一夜未睡，自从昨夜将几人带进房内，便一直照料着萧妤的伤势，月贞心灵手巧，前段时间伺候隐落尘学了不少简单的伤势处理，萧妤的左肩被洞穿，一时还须继续调养。
　　隐落尘和老五进来的时候，望着几位女人，心中涌现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不会像对归海凤那样直接了当说出自己的想法，但现在的情况，孰去孰从，终究要有一个解释。
　　身份尊贵的顾候夫人在几个贴身丫鬟的照料下，脸色倒是不显疲惫，只是神情看来，带着些许迷茫。萧妤的伤势已无大碍，隐落尘问了大概经过，萧妤的身手和老五相差无两，剑法超群，在身法上还是略输老五，昨夜被半路暗中偷袭，好在反应及时，所幸没伤及要害。月贞似是刚刚意识到自己体内的功力武境，隐落尘一直未曾提起此事，之前只是有意无意的问了她想不想学武，昨夜一路追赶，月贞这才被动的调起功力，也是隐落尘这般安排的原因所在。
　　此时大家都还未进餐，隐落尘并未着急，待得下人上了些简单茶点，才大概说出自己的打算，先是问询老五今后的想法，自昨夜并肩作战，老五对隐落尘似是有了些许改观，并未有所隐瞒，她的意思听起来有些简单，还是决定要一本上乘心法，这是隐落尘许诺过的，而隐落尘也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隐落尘说的很坦然，很真诚：“五姑娘，归海凤怎么利用五爷我不过问，五爷的死也与我逃不脱关系，可人活在这个世上，为了某些人，某些事，少不得怨恨情仇，但也不过是为了活得自在，所以还请你暂时放下心中恩怨，我魂宫精魄早超多极武境几大瑞相，生死对我来说，不过是眨眼轮回，再来一遍。但习武练道，都想一生证得天道，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活下去的原因，另一方面，我不得不感到惋惜，我之前与梅连城一战，最后他虹化转世，而转世之后大多会忘记前世记忆，虽是十有八九依着心念缘分再入武道，但这种事情没有个定数，谁也不能说的清楚，对多极境武者来说，这些已经算不上是天方夜谭，所以有了这份心思，我比在座几位姑娘们还要心急。五姑娘，你若是能明白我的意思，就应该能分辨孰重孰轻，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杀我也好，求得心法也好，在我看来，更希望我们能成为道侣。”
　　此话一出，隐落尘颇有后悔，因为几位姑娘都用复杂古怪的眼神望着他。
　　他只好讪讪一笑，解释道：“所谓道侣，不过是一个字眼而已，并非世间男女情爱，仙道茫茫，武道为根，心性于红尘中辗转，道心于苦难中磨砺，轮回的苦，才是证道的誓剑石，五姑娘，江湖的事，江湖了，但对自己来说，你可曾活得自在？”
　　老五默然不语，这番言论已然让她心中震惊。
　　隐落尘释然一笑，道：“其实我能说这些话，也有我的想法，不过再说下去，已是觉得琐碎，五姑娘，武道一途，除了动心忍性，其实更多了几分乐趣，所以，这才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隐落尘给予她考虑的时间，喝了一口茶，往后一靠，想了片刻，笑道：“萧姑娘，你说想去江湖走走，我当然乐意相陪，可江湖复杂，为了活下去，难免要手上沾热血，狠手迫冷心，而我闯荡江湖，也有一番目的，便是网罗天下不出世的江湖绝学，从中捡取玄妙意境以提升武境，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不得不有求于你们萧家势力，我自信身上有值得令萧老爷中意的武学功法，这不得不算是一种交易，但我也无他法，至于......”
　　隐落尘不再说下去，也不等萧妤有所答复，接着说道：“酒儿妹妹，之前我用千雪来知会于你，想必你看了小笺上的话，也知晓我的意思，我其实没有多大能耐，唯一能被看重的便是身上几本功法剑法，你爹爹昨夜留我，意思再明了不过，但我除了口花花能说会道，还野心勃勃，所以我大可说实话，所谓龙灵之气我也不知真相，跟倪老爷打交道多费口舌，还请你去知会一声，我可以帮他做件事儿，而且是件大事儿，你便这么与他说就行。我与妹妹的交情也不能说只是萍水相逢，何况你又长得如此可爱聪明，对于昨夜出手相助，说感谢的话就显得我生分市侩了，这些都是坦言相告，而且酒儿武功也不赖，我以前在家也有很多身手高超的姐姐们，只是自我离家之后，竟是不曾念及她们，不过我也留给她们一些修道功法，至于以后能否得道，便是各看造化了。所以哥哥斗胆相承，若妹妹想随我习武，哥哥我保证教你，江湖之大，可想仗剑天涯？”
　　隐落尘几番话说来，不可谓大言不惭，又处处留情，不过对于他日后的打算，这些就显得无足轻重。
　　对于几位姑娘，隐落尘少了拨情弄思的作态，但他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看法，也要看姑娘们的心意如何，所以隐落尘说的笼统隐晦。
　　说完，隐落尘起身离去，给足了她们考虑的时间，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隐落尘并不放在心上，对于儿女情长，他已然看得豁达，对小白或瑶姑娘，便是此时在一起了又如何？还不是在这红尘中老去？彩衣连岄痴情饮恨，在隐落尘看来实则不然，众说纷纭又哪里知晓一位几近天道剑尊的道心秘意？
　　一辈子相依相偎何其短暂，一甲子痴痴相候只为专情。专不专情让别人说去，他现在只想让身边的人一登多极武境，看看不一样的天空，看看什么才是真情。几十年享近人间大喜大乐，岁月蹉跎之后，难道不是苦？修真炼道个几百年，一朝登仙，五方十界任遨游，儿女情长唯此心。便是萧妤，倪酒儿，月贞，五姑娘，他都不想看着她们红颜老，悲绝衰。这辈子即便他来背尽情债，也不想下一世见她们仍在红尘中辗转流离。
　　另一方面，隐落尘自步入江湖以来，已然摸清了大概的局面脉络，若是一个人独步天下，估计还走不出这小小的归海，如何能获取天下绝世功法？现在若回中洲已然不现实，段逍离已登皇位，何况中洲绝学皆在皇宫，隐落尘更是不想再次多事，而铧洲却不一样，奇人异士，奇功异法众多，所以他要在铧洲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江湖势力，但在此之前，他不得不依靠倪府，萧家，至于是否属于什么关系，隐落尘随遇而转。
　　不知不觉，他来到后院，负手而立，轻笑喃喃：
　　“一统江湖，以阅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