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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江湖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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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澜江被抬回府上时,已是奄奄一息,但这并非是将死前征兆,而是已成了武道废人。余家继承墨道之术几近百年,机关重楼恢弘复杂,以前几位家中老辈与离荥唐门关系密切。
  既是余家三大帮会掌舵又是一家之主的余泰华一心寻求武境,早已不理家事。七个嫡庶儿子中,就属余澜江有能耐有本事,平日喜结良友,城府颇深,几年中与其他几大归海豪门打下的人脉,皆归功于他的精细经营,所以这个二儿子是余泰华极为看重的承钵,突然见到余澜江这般惨状,余泰华勃然大怒。
  余泰华咬牙切齿的嘶吼吩咐:“去!集结三百夜鬼,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是!”
  身后数十位虹贯境高手驻府闻声单膝下跪。
  片刻,一位面苍老者行至身后,丝毫无有顾忌,淡淡道:“二公子这几年来,被老爷骄纵惯了。”
  余泰华叹了口气,低声道:“澜江的性情,老夫居然看走了眼,但也不怪他......”
  老者自言自语道:“刚得来的消息,归海庄主近些年早已不见踪影,玄机盘落在流波山的消息,该是现任庄主归海凤散播的谣言,那小子一直不知底细,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要暂时放一放了。”
  余泰华眼中精光一闪,对老者擅做决定的语气并未反感。
  ......
  倪府。
  倪家老爷倪海平早年经商起家,在归海各大势力中人脉颇广,十几年辛苦经营手中商会,终于招揽了不少驻府高手,这才在归海城占据一席之地,近些年来,又刻意与城中几大官僚交好,打算让大儿子倪霄步入仕途。对于独女千金掌中珍翡的倪酒儿,倪海平虽是心中不舍,但为了铺好倪家以后的官路子,倪海平忍痛割爱答应了掌管各大牙税的京府通判老爷提亲之事,京府通判述职京师,倪酒儿芳年十八九,生得可爱又婀娜,便要远嫁万里做那老头的娇妾嫩草。所以为了不传到那位京师六品老爷的耳中,那日倪酒儿堂哥裆部被废,倪海平只是黑着脸不做声,并没找上那位庸亲附戚的倪公子家门儿。
  倪酒儿本是早就妥协了这桩婚事,可最近几天儿却是死命反悔了,整日魂不守舍的摆弄那只不知从哪飞来的奇异雪色雕隼。
  中秋团圆之夜,与常日口中‘爹爹’甚是亲昵的倪酒儿再次被提起婚嫁之事,倪海平十多年来第一次扇了宝贝儿女一记耳光,而她的亲哥倪霄却在一边儿默然不语。
  半夜,倪酒儿红着眼早早出了闺房,在后院门口相待。
  身边儿丫鬟得见小姐一反常态的模样,心生怜惜,劝道:“小姐,这又是何苦?老爷只是一时生气才失手......”
  倪酒儿闻言,也觉得丫鬟今日一反常态,赌气冷声道:“翠儿,你再帮爹爹说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被唤作翠儿的丫鬟打小就陪在倪酒儿身边,虽是伺候了十几年,却被小姐当成了闺中蜜友一般的好姐妹,身为一个贫家卖进倪府的小丫鬟,翠儿的境遇比大多数下人好命了不知多少,也比谁都知晓小姐这句话的决然严重。翠儿想起被那倪姓公子凌侮抛尸的府上丫鬟,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捂着嘴巴,被扯着头发拖进了榻室,而翠儿却视若不见。她的凄惨眼泪,她的凌乱衣衫,在翠儿的心中凝成一道魔影。从那之后,没人敢临近那位堂家公子的院落。
  翠儿心有余悸,当下低头,不敢言语。
  良久之后,寒云遮月,漆黑的街道更加漆黑,潮湿的雾气更加潮湿。
  数道身影两两从南北方向出现,几下便来到近前,倪酒儿脸色一喜,却看到关系甚好的萧妤姐姐肩部一片殷红,汨汨一般在流血,就在这时,已经有十几道人影赶来,黑衣蒙面,腰间佩刀,未曾出鞘都能感到那一股冷冽的寒气。
  这些人没有任何犹豫,几步已经临近身前,抽刀寒光闪烁。
  老五叹了口气,若是老大和老四还在的话。
  可惜他们已经死了。
  山虎帮......
  归海凤招揽五爷,却对他们不管不顾。
  老五摇了摇头,五爷同样是冷血的,怪不得谁,现在已有四位归了家,她应该高兴才对。
  老五让倪酒儿带着几人先进府,转过身来浑身雾气蒸腾,与四下环境融为一体。
  十几位顾侯府杀手见状一愣,凝神戒备,此时已有几人想要翻墙截住王妃,却突然被一道剑气挡住身形。
  老五看到一个身影急速于院墙飞掠,放下了心中那个决定。
  她这才想起‘引路幽魂’的乞丐临死前说的那句话:
  “我们几个邋遢男人先到下面探探路,老死,不相往来,记住老头儿的话。”
  老五对那人妩媚一笑,道:“你再不来,我可就香消玉殒了。”
  隐落尘冷声道:“流着一身污秽腐臭,哪来的香玉。”
  老五闻言,咬唇气结,就要发作,却听来他道:“今日不死,我就给你个香玉之体。”
  隐落尘笑着看她面色羞红,又问道:“你平日也都这样?”
  老五一愣。
  隐落尘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伴着十几道刀光袭来,长剑出鞘,豪光一闪。
  当下有几人被逼退,老五见状回过思绪,手中出针,拉开身形跃至墙头,盯着隐落尘在刀光间隙中辗转腾挪,一些死角攻击被她用花叶飞针抵挡。十几个结丹境高手一时拿隐落尘没办法,眨眼已有几人受伤。
  隐落尘身形再次纵跃,架在一颗树上,手抚剑刃,真气流转,锋芒剑意铺展而开,剑势冲得树叶飞散,此时已有倪府数十位高手察觉赶来,见状皆露惊讶之色。
  这不是那个得了龙灵之气的小子?!
  经得十几息厮杀,已有三人倒地,鲜血横流,每一次短兵相接,这些人都悍不畏死,用尽所有功力硬拼,导致隐落尘真气流逝极快,让本就虹贯三重武境功力不多的他略有喘气。
  倪海平仓促穿衣,身后随着数十位随从赶来,见状面露疑惑,几位倪家驻府告知那小子的身份,倪海平略微思忱,不动声色的在一旁观战。
  隐落尘得出空儿来,瞥见倪府老爷不为所动,心中冷笑,当下再次回鞘,身形几次反转又斩两人,此时他身受几道轻伤,青玉长袍血迹斑斑,施展离形身拖着几人,一道剑气袭斩而出,抵消掉更多的刀罡,但仍力所不逮,一道角度极为刁钻的幽光激射而来,隐落尘察觉时急急后退,持剑格挡,只听‘叮’的一声。
  剑断!
  隐落尘瞳孔骤缩,这是一把普通青锋剑,虽是在他手上被施用真气可削铁如泥,可那道暗器何尝不是以功力加持?这种几近一尺的距离和速度,身法决计闪避不了,隐落尘只得下意识的急速转身,以肩膀挡之,这样才不会咽喉中的。
  可随着隐落尘的身形纵跃之后,一道更为细微的兵刃碰撞声,抵消了那枚暗器。
  隐落尘抬头望向墙头倩影,只见空间略有扭曲,渐渐看清那副容颜,对他媚眼如丝的斜首一笑,随即再次消失无踪。
  冷冽,无情。
  除了高超的剑法和缜密的心机,这是隐落尘在杀伐中一直能活下来的主要原因。
  这在以前的隐落尘看来,想到的只是这个女人不可多得的身法。
  但现在......
  他只得放下心来,转移思绪,刚才又几道暗器袭来,切断他鬓边长发。隐落尘再次回身杀进刀光之中,除了辗转的身法有优势之外,他并没有相应功力加持,这不得不说是能力的一个缺陷,之前几次浑身是血,皆是短兵刺入肉体所致。
  隐落尘刚才所施展的皆是《凌霄剑法》和《乘风浪剑》里的剑招,这几日时间仓促,《凌霄剑法》他只习懂半数,也不曾修至圆满,《乘风浪剑》剑招虽然惊奇,但也只是扫了几眼,隐落尘能使将出来,形似实虚而已。
  他一直都没有硬拼厮杀,更也不敢用强大的剑诀,因为他不知道倪府如何打算,所以一定要有所保留,必要时全身而退,便是逃窜到远在山林的萧姑娘家也能落脚。
  隐落尘向来不易表露心思,往往令人感到古怪,但现在,他不得不说出一些想法,因为现在已经不是他一个人仗剑独步。
  他突然冷声笑了,令周围回合顿息的数位杀手身形一滞,刚才几番厮杀,战力状况已经摸透,此人剑招奇特,路数诡异,往来格挡攻防皆留余力,让他们每一招全数真气白白浪费,空有余亏,又与身法结合,抢尽先机,却也只是轻伤几人后全身而退,方才死去那几个,都是心生恼意乱了身形步伐,留出极其严重的身法破绽,反倒被他轻易击杀。十几位结丹武境对于一位虹贯三重高手,本就占尽优势,何况全都是杀手出身,配合多年,早已严谨阵法步伐,攻守两相皆宜,就算是被杀了几个,这人也要被活活累死,到了此下状况,才明白过来,方才他不痛下杀手,为得就是不能负伤,然而被他这般燕翅拨水,简直是对杀手不生便死的侮辱,一时乱了阵脚,那几人还不如早早以死相拼。估计那小子功力仍在八成以上。
  不过这些心机巧术,可不是谁都能玩的出来,明显是那人把身法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才落到这个情况。
  几人中一个头目趁着顿息功力的空挡,分析全面后极快做出应对策略,再也不全力调动体内真气,谨慎步伐,四下迎合夹击,先出二人赴死迎敌,让他不得不出手击杀而留出身形破绽。那人见状,果然不与之相拼,身形一纵,再次跃至树干,杀手头目心中冷笑,似是非常满意被他料中的结果,当下递了个眼神,多年配合早已心神想通,一连串暗器激射而出,虽然被时不时的花叶飞针抵消,可那人已然不能无视。
  隐落尘嘴角咧笑,知晓他们终于变聪明了,这才是像是高手对决。
  隐落尘心中虽是这么想,其实对对于每一场战斗,拿捏的火候都不尽相同,若是早早能获悉战力情报,再加以分析,根本不会是这个局面。
  一群杀手,组织一次击杀,想要杀掉这个根本不知来历的人,首领各方面的经验都要老道才行。
  隐落尘不得不掠下身形,半空中几道刀光斩来,隔空远距离释放真气,消耗的功力并不能无视,所以才抓住他半空不能及时格挡全部刀光的机会出手。此些杀手比较特殊,最擅长步伐刀阵,所以没人会飞身而上与他对招,早前执行刺杀任务,无一失利,被杀之人大多都被乱刀砍死,或力竭耗死,所以他们有个名号:追魂卫!
  追魂卫是顾珩耗费十几年培养的杀手组织,足有三百人,一百人于三丈深的沙坑死斗,只留最后活下一人,可见当时境况足俱惨烈,现在仅十几号人出动,也是为了不想声张,而有所顾忌。
  这位百枭之首的老婆被抢,他仍是没有太大动静,也不怕哪一日传将出去,如何下得来台,博得住脸。
  终究还是百里挑一的追魂卫,不盲目赴死,出手却悍不畏死的打法终于让隐落尘腰肋中刀,入肉一寸,长达半尺。那头目扯嘴狞笑,己方却无一人遭到击杀,不由刀势更加势大力沉,不再频频试探,十几招过后,隐落尘再次浑身浴血。
  可就在这时,明明已经呈现一边倒儿的局面,那位你家老爷动手了,他袖袍一摆,几大虹贯武境高手瞬间加入战局,不出十数招,依然将为数不多各有负伤的杀手尽数击杀。
  那头目还没来记得报出自己的名号,已然倒地,十几个追魂卫无一人生还。
  隐落尘见状冷笑,左手摁住右肋,右手紧贴右腿,穿着粗气盯着倪府老爷,身受几处轻伤的老五扶着隐落尘,时刻戒备着那几位虹贯武境的高手。
  倪府老爷倪海平终于和颜悦色的笑问道:“侠士可是那位江湖新躁的快刀剑凛?”
  隐落尘不作回答。
  行商多年善取得利的倪海平生得一副圆润脸儿,挎着十几具鲜血横流的尸体进上前来,在一丈内停下,这个距离,隐落尘要取他的头颅易如反掌,但他却丝毫不在意,摆手令几位驻府退到一边儿,和善温言道:“侠士好身手,且不用多想,先进府疗养生息再说。”
  倪海平作了个请礼的手势。
  隐落尘并未多言,面色缓和,回道:“多谢。”
  倪府家大业大,能在归海盘根错节的势力中仍然保持着上流一派,自然有着不下百位的驻府,这几位虹贯境高手算是府上高奉,与戎业夏侯府百位结丹境,数十位虹贯高手自是没得比,可对上顾侯府,也有一拼之力,往年归海几大势力厮杀火拼,此今早成格局,各分羹利,若不是顾珩还有二十万军阀驻扎几十里外的萧山军武营,和皇帝封赐尊品尊正贵的贵爵候位,这个早年落魄的一军大统领只怕也得不了百枭之首的名号。
  虽然这些年来归海镇大变皇城,实则是局势使然,江湖人士打的是割据一方的算盘,而王侯将相捏的是一统归海的心思,若非如此,换一个人也能做出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的事儿来,当然也能修渠引流,建坝造楼。
  不过相比以前和近几年的改革,顾珩有一点确实不能鄙贬,便是归海的老百姓真的过上了好日子。
  所以史书常教戒,人无完人,事无绝事,于大局于小私,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尽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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