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三节

　　“死者张建军，男，58岁，于10月5日被发现死于家中，报案人为死者儿子，名叫张晓，他自称本想在当天探亲，却在前一天也就是10月4日联系不上死者，探亲当天无法进门，在联系消防人员进行破门后，最终发现死者倒在自己卧室。我们接警的时间是上午11点40分，到达案发现场的时间是11点50分，上午的基本情况就是这些。”副队长吴新介绍道。
　　“据我们对现场尸体情况初步判断，死者由于失血过多而死，且死亡时间超过2天，背后有两处刀伤，一处在心脏，一处在后腰，除此之外死者身上并无其它明显外伤。初步判断凶器为双刃利器，宽约2公分，刀刃长度超过15公分。从现场尸体呈现的姿势分析，死者生前行动受限，我们判断是凶手将死者压在地上，并将其右手反扣于身后，直到死者无力反抗或无力起身。现场的情况暂时只有这些，至于确切的死亡时间以及死亡原因，需要通过进一步解剖鉴定才能得出结论，我们已经着手安排相关鉴定工作，会尽快出结果。”技术中队中队长秦一鸣陈述道。
　　“虽然门框上的锁扣盒被消防员破坏了，但房门上的锁头仍然保存完好，门锁处于反锁状态，关于这一点，当时在场的消防人员第一时间进行过确认，也就表明这是一间密室。从死者倒地的位置和方向来判断，凶手应该是在死者进入房间的时候，趁其不注意，从背后进行袭击。案发现场很凌乱，到处都有翻找的痕迹，据死者儿子证实，死者房间里的财物及贵重物品全都不知所踪。不过奇怪的是，除了死者所在房间，其他卧室和客厅并没有任何被翻找的痕迹。另外，可以肯定的一点，凶手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案发现场并没有发现除死者之外的任何指纹及其他痕迹，但我们已经将现场可能收集到的物料送检比对，由于现场太乱，我们并未发现其他更有价值的线索。最后，死者的房间重新装修过，特地做了隔音处理，大概是死者喜欢唱歌的缘故，但这也极有可能让他在遇害时的呼救石沉大海……”技术中队痕迹鉴定技术员胡磊说道。
　　“死者儿子张晓，当时的状态很差，我们并没有对他进行更深入的询问，准备晚些时候或者明天再去试试。根据对死者街坊邻居的初步走访，案发前后几天，死者房子周围并没有什么可疑情况，也没有发现可疑人物，所以目前暂时没有得到任何相关线索。”侦查一中队队长王恒略带失落地说道。
　　“我说一下吧。”听完各位同事的陈述，我也补充道，“我们去过现场的同事应该对事发小区的环境有所了解，这是个典型的老旧小区，类似于城中村的这么一个地方，房屋很密集，房前屋后很多地方都是相互连通的，加上人口密度大，且多为外来务工人员，就导致整个小区的社会环境较为复杂。”
　　我停下来，慢慢环视众人，继续说：“说来惭愧，那一片的治安环境比较差，小偷小摸时有发生，据我所知，我们分局也经常接到报案，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个问题一直没能得到很好的解决。但是命案……还是头一回！”
　　在我说完之后，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种沉默在讨论案情之时并不少见，大家早已习惯，我不知道我的发言在这份沉默中占据怎样的地位，因为就目前的线索来判断，这起案件正是由小偷小摸引起。
　　“这样，按照咱们的规定动作，尽早画出个轮廓，确定办案方向，案情有什么进展随时报告，希望各位积极配合，争取早日破案。”局长率先打破沉默，只见他手掌握拳，用四指关节处轻轻敲打着木质桌面，伴随着沉闷的敲击声，局长的说话声坚定响亮，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激动。
　　会后，我们迅速投入到繁忙无休止的侦查活动中，围绕死者的人际关系、社会活动等方面展开调查，这样的工作往往是枯燥的，很多时候，可能一无所获，但这个环节又是最重要的，不得不做。
　　调查、取证、讨论、研判，再调查，再讨论……这些工作几乎占据着我们全部的时间。要知道，一件案子的侦破，尤其是命案，往往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绝不像电影小说那样简单。
　　晚饭过后已近8点，专案组再次对调查进展进行分析研究。
　　“各位，死者大致的死亡时间出来了，是在三天前，也就是10月2日上午那段时间，尸检未见任何异常，死因确定为失血过多。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还有今天走访调查过程中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具体资料都在大家手上，大家看看有什么想法。希望大家畅所欲言讨论，这样才能集思广益嘛！”
　　晚上的会议，几位局长并没有参会，只能由我这个大队长兼专案组副组长代劳。见众人毫无发言的欲望，于是我抛砖引玉说道：
　　“我们首先来分析分析凶手的动机，无外乎情、财、仇，目前看来很明显，凶手翻箱倒柜，死者家中贵重物品及现金被洗劫一空，这次的犯罪目的应该就是为了钱，这一点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
　　“现场有没有可能是一种伪装呢？”终于有人开口了！“毕竟，这个动机，是最容易进行伪装的。凶手翻找财物导致现场很凌乱，但似乎有些过头了，反倒像是故意弄成那个样子的！”技术中队长秦一鸣开口说道。
　　“对，如果是盗窃，为什么客厅及其他房间没有任何痕迹呢？”一人附和道。
　　有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有人眉头紧锁陷入沉思，而我则静静地期待着更多人开口。
　　“但是，我们以往经手的案件中，情杀一般多为小年轻或者青壮年，因为感情纠纷产生冲动而作案，而像死者这种年龄层次因为感情纠纷杀人，我还没有遇到过。从死者儿子及邻居好友的走访调查来看，也基本可以排除情杀。此外，从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死者的人际关系并不复杂，都是同小区的一些票友，他们之间不会产生这么大的仇恨。而在其他两种动机都站不住脚的时候，我倒觉得为钱财杀人的理由最充分。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侦查一中队队长王恒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激烈的讨论总算开始，我期待着他们的思想碰撞出炽热的火花。
　　“这么说得话，我也觉得是为了钱财，不是说那个小区经常发生盗窃吗？那会不会这一次也是盗窃，只是行窃过程恰巧被死者发现，结果在争执的过程中，凶手失手杀死了死者！”
　　“但是密室又怎么解释呢？如果是单纯的盗窃，杀人只是临时起意，不得已而为之，密室又是如何快速实现的呢？凶手这样做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对，说到密室，也是这个案子最令人费解的地方，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我突然打断了来之不易的激烈讨论，实非得以，但我不得不将众人的目光转到密室这个重要问题上。
　　可接着就是集体沉默，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我虽然不喜欢这种气氛，但我又没有我们局长那样的魄力来打破沉默，所以我选择和他们一起沉默。
　　“资料显示，凶手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如果他作案时习惯性带上手套鞋套等，我们根本无法判断这是单纯的盗窃还是针对性杀人，但从密室这点可以断定，凶手是有预谋的！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在杀人之后，能够冷静下来临时设计并顺利完成这样一个密室吧？”侦查二中队队长陈会杰说完扫视众人。
　　众人频频点头。看来，第一个火花呼之欲出。
　　“那既然是有预谋的话，我们再来反推动机，就不可能是单纯的盗窃行为……”陈会杰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打断。
　　“为什么？”王恒质疑道，简洁干脆。
　　“什么为什么？”陈会杰一时有些不解。
　　“你所说的有预谋，是指动机吗？为什么不是单纯的盗窃行为？”王恒回应道。
　　“就像刚才说的，凶手不可能在盗窃过程中，意外行凶杀人之后，还能冷静地完成密室布置！另外，死者的死亡时间也可以说明这一点，大白天去盗窃，不符合常理。”陈会杰有些激动地解释道。
　　“等等，我倒是觉得白天盗窃并没什么奇怪。不知道你们了不了解老年人的生活作息状态。”王恒伸出手掌说完话又环顾众人，脸上自信满满，“他们往往都是一大早就出门，去晨练散步或者买菜，回来之后都已经十点多，有的将近十一点，对于死者这样的独居老人来说，这段时间家里没人，正好可以实施盗窃！”
　　“你别只看独居老人，也看看小偷，他有胆子在大白天盗窃吗？”
　　“有人都敢在大白天杀人，为什么不敢在大白天盗窃？”
　　“那你觉得这种人真能在那种情况下准确完成密室吗？”
　　“如果凶手详细思考过密室的实现方法，或者自己做过类似的实验和尝试的话，那就另当别论！而我所认为的有预谋，是指这种作案方式，而不是动机。”
　　“按照你的说法，凶手还有可能为了好玩为了刺激，为了制造密室才去杀人，密室是主要目的，杀人倒是其次咯！”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