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路伊辰不认识他。
　　与那人所有的交集只不过是互相交换了名字。
　　他叫张子生。
　　倘若真要追究，也只不过是曾经在打游戏的时候，和他聊过几句。
　　路伊辰想不明白，就那么几句话，是如何让他从此疯狂的迷恋上了自己。他向她表过白，对她展开过一系列激烈的追求。
　　路伊辰当然拒绝了他。距离相隔一千多公里不想网恋又互不了解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比她整整大了八岁呢。
　　拒绝了很多次之后，他便不再期望和路伊辰在一起，而是将希望置于，与她见一面。
　　“见一面吧。就当我们在一起了一天。好吗？”
　　路伊辰还是拒绝了，她不是傻子，她知道这种事有多危险。
　　但学校的人催促她赶紧缴费，催促得愈加频繁了，还有她那位年轻的班主任…她实在不想再面对那张阴沉的脸了。
　　张子生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这件事，他和她说，他可以帮她出这笔钱，但条件是她要以情侣的身份出来见他一面。
　　她犹豫了很久，考虑了很多，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开口令妈妈难堪。
　　于是她收下了那笔钱。
　　那是来自魔鬼的贿赂。
　　…
　　他们见面了。
　　他们就像普通情侣那样看了电影，吃了饭。而张子生也表现得得体又温柔，遵守了他的诺言。
　　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我该回家了。”路伊辰背上包，正准备站起身时，张子生拉住了她的手。
　　温热的触感像触电一样，令路伊辰有些莫名的反感，但她还是尽力忍住了将手抽出来的想法。
　　“再陪我喝点酒吧。”
　　路伊辰想开口拒绝。可是看着张子生面带哀求的神情，又想到他这一天对她的照顾，她有些于心不忍。
　　算了。或许真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路伊辰同意了。
　　…
　　强烈的鼓点，喧嚷的人群，摇曳而暧昧的灯光，妖艳的女子和疯狂的男人。即便是坐在角落也到处充斥着酒杯的碰撞及失控的嚎笑。
　　这是路伊辰活了十几年第一次喝酒，那时的她仍然单纯得对世界抱有纯粹的信任，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将会在今夜埋葬多少个。
　　她终于被灌的烂醉。
　　意识朦胧里，被扔到了软乎乎的地方。
　　眼前是男人陌生的脸。
　　路伊辰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酒精的麻痹之下，她甚至抬起软绵绵的手指了指他，笑着问：“你是谁呀？”
　　回答她的。
　　她一下子醒了。什么酒都醒了。
　　她竭尽全力想要将他推开
　　她拼了命地爬出去。在数不清的死循环之后，路伊辰放弃了。
　　算了。
　　她的心里只有麻木。
　　她睁着眼，那双空洞无神的眼。
　　她就那样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注视着自己是如何一点一点，湮灭在黑暗之中。
　　回忆重重叠叠，她想起早上离开家前，她向妈妈立下的誓言，她说自己一定会准时回家。
　　妈妈…她说了什么来着…
　　她好像只是一如既往地流着泪，深深叹了一口气。
　　回家啊…
　　路伊辰闭上眼，泪珠从脸颊上滚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
　　一切结束的时候，大街小巷的登已经亮起来了。
　　灯火通明，光明包裹的黑夜之中，没人会注意阑珊处哭泣的少女。
　　张子生掐着
　　直到路伊辰雪白的脸变得通红，额上的青筋涨得要爆裂一般，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任她蹲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他将药随手扔到她的面前：
　　他蹲在路伊辰面前，捏起她的下巴，指甲深深扎进她的皮肤，张子生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眯着眼对她笑着。
　　她迎向他挑衅的眼。
　　眼里是一片漆黑，像一潭泛不起光的死水。
　　…
　　其实就算他没那么说，路伊辰也不会说出去的。
　　该怎么说，该和谁说。
　　告诉父母吗？
　　她不想再看见父母混浊的泪，不想再让他们为自己劳累奔波。
　　或者告诉朋友吗？
　　算了吧，在学校的生活，她不再想激起任何一点波澜了。
　　她害怕所爱之人怜悯又无奈的神情，她害怕众人的指指点点，她害怕在流言蜚语的浪潮里，她将体无完肤。
　　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想，她好脏啊。
　　路伊辰决定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葬，让它永远在心底发烂发臭。
　　她想哭，想歇斯底里地尖叫。
　　她忘了那天她是怎么回的家，她忘了那天她是如何敲开了家门。
　　可是妈妈疲惫而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突然觉得好累啊。她真的好累。
　　于是她笑了。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笑了。
　　她张开双臂，抱住了妈妈。
　　她说，
　　“妈妈，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