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路伊辰记得，秦亦被赶出家门的那个夜晚，也下着倾盆的大雨。
　　当路伊辰打开家门，之前那个一直八面玲珑，精致到指甲尖的秦亦似乎换了一个人。
　　雨水打湿了她的卷发，晕染开她那曾被无数人啧啧称赞过的妆容。身上那件好看的红裙也染上了尘埃，路伊辰知道，那是她存了很久的钱才咬牙买下的裙子。
　　她像一只失魂落魄的金丝雀。
　　秦亦哭得有气无力，她开口，简短的一句话却吐出得尤为艰难。她说：“路伊辰，我无家可归了。”
　　秦亦在路伊辰面前，好像一直是昂首挺胸，高傲的天鹅。路伊辰知道，若不是真的无处可去，走到了绝路，她也不会敲开自己的门。
　　所以她说：“好的。秦亦，我借你一个家。”
　　…
　　抽泣的声音渐渐减缓，蜷缩在被子里的秦亦兴许是终于哭累了。想起一直坐在床边默默陪着她的路伊辰，她心里突然有些没由来的愧疚。
　　“路伊辰？”
　　她试探着轻轻呼喊她的名字，没想到很快便得来了她的回应：
　　“嗯？我在。”
　　咽下一口口水，秦亦吞吞吐吐地开了口：“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秘密。路伊辰，你会可怜我吗？会…讨厌我吗？”
　　路伊辰沉默着，似乎正考虑着什么。半晌，等月光洒进床头，她说：
　　“秦亦，每个人都有秘密。”
　　…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如梦魇般的三月。
　　两年前。
　　家里的情况愈发困难了。
　　周末成为了路伊辰最厌恶和煎熬的时间。
　　在每周回家的那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路伊辰除了要解决面前堆积得像小山一样的作业，还要忍受爸爸在病痛中的呻吟，和妈妈好像永远不会停歇的哭声。
　　那是路伊辰对这个家唯一的印象。
　　那个一如既往贫乏而充斥的绝望的春日，春光没有光临这个濒临破灭的小家。
　　路伊辰在父母的房门前徘徊了好久，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吱呀——”破旧的房门好像也发出了痛苦的哀嚎。被拉开的房门和墙沿中的那条小缝里，能瞥见妈妈苍白的脸，和红的仿佛能滴出血的眼。
　　“妈妈，我想要点钱…”
　　“要钱？又要钱？”她尖叫着打断她的请求，尖锐的声音刺得路伊辰生疼。但很快，喊叫声又化为了两串混浊的泪，“路伊辰，你还不明白家里是什么状况吗？爸爸妈妈已经连买药的钱都没有了啊。”
　　像是为了应证妈妈的话，房间深处传来了爸爸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张了张口，想说的话最终还是被咽进了肚子里。路伊辰将攥着资料缴费单的手往身后掩了掩，努力向妈妈扯开一个微笑：“好的，不用了，妈妈。”
　　路伊辰快步走回了房间里，等爸妈的房门重新被关上，传来“啪哒”的一声门锁被扣上的轻响，她才打开了手机。
　　界面依旧停在和那人的聊天窗口中，最下方是一条转账申请，备注为：“资料缴费”。
　　“别这样好吗。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的好意。”
　　“没关系的哈哈哈。那你真的觉得不安的话，不如出来见我一面吧。”
　　“你确定只是出来见一面吗？”
　　“不然呢？放心吧。真的只是出来吃个饭看个电影的事情。”
　　舔舔干涩的唇，路伊辰的手微微颤抖着。犹豫了很久，最终她说：
　　“好的。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