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午短暂的午休时间能提供的体能脑力的恢复简直微乎其微，下午第一节课正是学生们一个两个吃饱犯困的时候。如果不是被“请”出教室，大概这会差生二人组已经在后排进入梦乡了。
　　但此时此刻，两人却肩并肩地趴在栏杆上思想放空眺望远方。
　　高三的教室位处教学楼的最高层，以这个视角几乎能看见四分之三个校园，是少男少女们偷看男神女神的VIP席位。只不过轮到周渊付焱呆在这的时候总是上课时间，除了操场上体育课累死累活跑八百一千的学生也就没什么看头了。
　　VIP席位的代价是顶楼有些刺眼的阳光，付焱看了一会便索性闭起眼睛懒懒地晒太阳。身后是那位教导主任上课的声音，不过以两位看着板书都听不懂的程度，现下里拿着英语试卷空耳数学课更是天方夜谭。
　　老练如教导主任，当然没指望他俩在外面认真反思，这一个楼面来去的人都熟知叛逆王子周渊和他的好兄弟某某，哪怕是他俩现在偷摸着去小卖部搓一顿再回来估计都没有人在意。
　　而脸皮厚如周渊付焱，两人无言地享受了片刻青春小说里蝉鸣阳光微风、充满朝气的高中时间，互相埋怨着类似“你怎么不是美少女？”“我想要大腿枕着睡觉”“竟然跟你浪费了三年”这样的话。
　　按住周渊试图把裤子脱下来证明自己也有大白腿的手，两人竟背靠护栏面朝更年期地聊起天来。
　　“你是不是快过18岁生日了。”
　　将讨厌的老师同学都挨个骂过一遍，周渊突然几分认真地问道。
　　付焱微涨着嘴，一副表情空白的样子，道：“今天几号来着？……哦好像是快了。干嘛啊！”
　　生日之类的东西对于付焱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在他的认知当中一般是那些娇滴滴被捧在手心的小姑娘们会在意这些虚头八脑的仪式感，付焱与众直男一致认为生日无非是领爸妈给的红包和吃大餐的噱头罢了。
　　但是如今这举目无亲的状况……
　　“随便问问呗，要不请我吃个饭？”周渊狡黠地眨眨眼睛，挤出一抹贱兮兮的笑容。
　　付焱无语，半晌还是贱了回去：“你不建议吃方便面当长寿面的话也行。”
　　“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方便面也行，我喜欢吃酸辣牛肉面，两根火腿肠谢谢。”
　　“你吃屁！哈哈哈哈哈哈！”
　　“我18岁那天，我记得你一个人就吃了我半张披萨，四对烤翅，两杯可乐……”
　　周渊一本正经掰着手指计算起来。
　　“周大少爷，我和你能比吗？就我现在这个状况，有方便面吃就很不错了好吗！”
　　付焱苦笑，故意把语气说的十分轻佻。
　　“算了，我不挑，那说定了嗷。”
　　“记得包个大红包来。”
　　两个人插科打诨，聊天侃地，直到教导主任斜着眼从两人身边走过才各自闭嘴从后门钻进教室里。
　　下午惹怒了更年期的教导主任，差生二人组不得不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即使周渊说他根本无所畏惧，但还是从心底想要避免和培育祖国花朵的辛勤园丁产生正面交锋。因为放学后的时间是他用来追番打游戏的，而不是留下来被训的。
　　付焱倒是显得比较淡定，虽然他也是差生中不可或缺的一员猛将，但这些年来在他的遇事缩头，不行就逃的战术下很少有被老师单独叫去心灵教育的事情发生。不过也有类似说是付焱不讨人喜欢，连老师都懒得管他这样的传言偶尔飘进耳朵。
　　正主却想着那他妈可太好了！
　　之后的任课老师们对差生二人组的容忍度拉高了至少百分之五十，与后排两人至少相安无事地到了晚自习结束。
　　放学铃声和周渊的大嗓门同时响起：“付焱，我先去买点吃的！”
　　说罢，周渊拎着轻飘飘的书包，简直是从座椅上弹了起来，留下一地垃圾从自己镇守长久的后门夺门而出。
　　“今天周渊做值日，他又跑了。”
　　劳委缪颜颜杵着一支扫把，不耐烦地把周渊没事扣得破破烂烂的椅子挪开，清理地上的纸团，嘴里不住地嘟囔。
　　就坐在邻桌的付焱提溜着自己的书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一番思想斗争后终于开口：“要不我帮他做了吧。”
　　“啊？”缪颜颜抬头反应两秒，一把将扫把塞进付焱的手里，“那你就把这两组的地扫一扫吧，谢谢你啦。”
　　说完就开开心心地去和自己的男朋友蘸着擦黑板的水打闹，在讲台上你追我赶。
　　而角落里的人搁下书包，弯下身子乖乖地扫垃圾。
　　很多人传他喜欢缪颜颜才总是听她的话，这会两边对比起来倒是令人替付焱觉得心酸。但他自己知道，这么做只是因为缪颜颜愿意和他说话而已。
　　一般他并不积极，但是也懒得反抗。有人叫他做事，他就会老老实实做了。个中没有什么青涩的爱恋故事可说，换个人来也是一样的。
　　其实付焱长得不算太帅，但也绝对不丑。他以体育特长入学所以也并不是长宽一样的体型，总在宽松的校服底下套着帽衫，宽肩窄腰还有点少年身姿意气风发的味道。
　　照理来说，在学习重于生活的高中里，就算不如周渊那样受欢迎也不会沦落到无人问津。青春言情小说里他这样的男二也至少有一个差女主一截但是却乖巧软萌的邻家妹妹苦苦暗恋。
　　可现实差强人意，这个性格还不错的小男孩除了周渊就只剩下缪颜颜这个组织全班打扫卫生的劳动委员愿意和他讲话。
　　不过本人不甚在意，从小到大这样十几年早就习惯了周边人这种没有恶意的孤立。他收好扫把，拎着自己的书包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教室。
　　高考在即，学校安排的作息恨不得让学生一天学习25个小时，等到付焱走出校门天上已经亮起星光。周渊就等在校门口，手里拎着一袋炸鸡柳，嘴里嚼着淀粉肠两眼无神地望向学校大门。
　　“你在里面磨蹭啥呢。”周渊把炸鸡柳塞在来人的手里，自己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来一瓶可乐“呲”的拧开。
　　“帮你做值日。”付焱也不客气，一签子戳起好几块鸡柳往嘴里塞，“拿来吧，孝敬你爷爷。”
　　周渊也不恼，一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今天礼拜四，哎呦我给忘了。”
　　“少装，留着去跟缪颜颜说吧。”
　　“你怎么不跑呢？”
　　“是我对你的爱吧。”
　　付焱故作娇羞地拧了拧身子，恶心的周渊差点把可乐喷在他的脸上。最后他还是咽回去了，但是呛得眼泪鼻涕齐齐往外流，嘴角还有几滴漏网的咖啡色透明液体喷出来。好在周渊迅速伸脖子后撤身体，才避开可乐倒在自己的衣服上。只是这个姿态好不搞笑。
　　旁边路人有些嫌弃的默默离远了点，付焱在裤兜里摸了摸，掏出一个纸巾团，展巴展巴就递到了周渊的面前。
　　周渊也一点没有犹豫，两三下擦干净了脸，捏着鼻翼哼唧着可乐呛得他鼻子好痛。
　　“你还有纸巾，挺精致啊。”
　　捏着鼻子说话瓮声瓮气的。
　　“哦，在早餐摊子顺的，就我擦嘴的那张，没丢。”
　　“我靠！”周渊反应过来大叫，“我不干净了！”
　　两人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拳地在街上乱跑，嘻嘻哈哈的声音一直从街头传到街尾，穿着同校校服的学生看到都不太自在的缩了缩身体不想遇上这俩丢人家伙。
　　可忽然热浪扑来，两人屁股一烫几乎要跳起来。
　　“学校炸了？！”付焱的嘴始终快过脑子，猛地回头，只看见身后一家铺面火光冲天，两三个人从火中冲了出来。
　　周渊罕见地没有接上付焱的嘴贱，翘着的嘴角耷拉下来，眼睛在刘海下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周围路人不多，有两个好事的留在不远处打起火警观望，其余的人都自觉地迅速撤离。付焱也拽了拽周渊的胳膊，却发现这厮毫不动弹。
　　“喂，看啥呢？你放的火？”付焱踢了一脚周渊的屁股，“快走，少看热闹。”
　　“你不好奇啊？”周渊反问。
　　“和我又没关系。”付焱摸了摸校服裤子，涤纶的材质似乎现在还留着刚才的热度：“知道我大姑奶的邻居的二表哥为什么能活100多岁吗？因为他不管闲事。”
　　付焱自问自答。
　　“怎么能是没关系呢？”周渊难得正色，“建设和谐社会，迎接美好生活，我们可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啊！”
　　“……”
　　两人都是体育特长被招入学，但是项目多少沾点冷门，最后还是纷纷决定走正常的高考流程。可差生二人组懒破天际根本背不进书从而毅然决然选择了理科班，这样就可以为自己的成绩不好找到自己就是因为智商不高当初才练体育的借口。
　　两人一拍即合，臭味相投地做了三年好兄弟，压根没听过几届政洽课。听至此付焱无语凝噎，心说什么时候你政洽思想这么高了。
　　“那你去帮忙救火吧。”付焱又说：“就决定是你了，杰尼龟！”
　　说着还摆出了一个投掷精灵球的动作。
　　“脑残。”周渊无奈地摇摇头。
　　“跟你学的。”付焱不甘示弱。
　　两人争执了两句，距离家也越来越近，一抬眼就可以看见付焱家漆黑的窗户夹在居民楼里格外突兀，毫无生活气息。
　　付焱的步子若有若无地慢了下来，似乎是不太愿意回去。
　　“诶，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灰好大啊。”周渊也发现了付焱的异样，找话题打破陡然沉闷的气氛，还用手大力的在空中画圈似乎在搅动什么东西。
　　付焱闻言，抬头打量了一下。
　　“好像是有点。”
　　上了年头的路灯缺少维护，本就昏暗，今天更是蒙了纱般迷蒙。
　　“雾霾？”付焱想了想，这大概是比较合理的解释。
　　“夏天很少有雾霾吧。”周渊用力吸了吸鼻子，确实能感受到灰尘颗粒的感觉。
　　“那大概就是灰吧。”
　　“哪来这么多灰。”
　　“你十万个为什么啊！”付焱有些好笑，“咱俩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问我还不如百度去！滚滚滚，我回家了。”
　　说着就要去拉小区的防盗门。
　　“火火火！”周渊叫住他，“明天礼拜五，放学出去玩不。”
　　付焱回头，周渊站在马路边有些神秘兮兮，满脸“跟我走吧小妹妹，嘿嘿嘿”的猥琐模样。
　　“明天放学有高考志愿填报辅导，呆逼！”
　　“那晚上去吧，都行都行。”
　　“知道了。”
　　付焱向后摆了摆手，表示“跪安吧”。随即拉开吱吱呀呀的防盗门融入小区昏暗的夜色之中。
　　身后的周渊也转过身去，蹲在马路牙子上揉眼睛。半晌站起身抖了抖腿，又看了看付焱家的方向。那扇漆黑的窗已经亮起了灯，一个人形的黑影在窗前晃动，不消片刻灯又暗了下去。。
　　付焱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只有睡前健身的习惯被一直保留着。
　　等到那扇窗再也没有动静后，周渊才活动两下筋骨，一晃一晃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