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诗曰：“浮浮梦中几见君，却有苦海隔岸中。凡尘花丛相思泪，半佛半魔半缘君。”
　　数日，国王伤势渐好，亦能走动片刻。
　　一日，天色尚好，晴空无云无风，国王闲叙之时，思得皇宫后花园，遂对溪木言道：“溪木，今日气色稍好，见天已是多彩，你且陪我去后花园，赏花观水。”溪木应诺，便搀扶国王抵达后花园。
　　此处鸟语花香、清爽无比，涓涓细水潺潺而流，如仙境一般。国王轻迈步履，切切之意四散。
　　“已有数日不见圣僧，不知圣僧可否安好？”国王思念和惆怅稍显。
　　“请陛下放心，驿馆侍卫择日来报，圣僧已无大碍，每日早晚功课，不曾耽搁。”溪木答道。
　　国王点头。
　　“我昏迷那时，朝中可否发生大事？”
　　“陛下昏迷期间，朝中并无任何大事，众臣皆在皇宫为陛下日夜忧心。”
　　“唉......”国王摇头可叹，“身为女儿国国王，不能为国尽力，反倒因个人之事而废朝政，真是惭愧！”
　　“陛下万万不可如此。陛下乃一国之君，众臣理当分忧解难，何况陛下身受重伤，众臣担心亦属人之常情。”
　　国王微笑，稍时再道：“这些时日，众臣定是对圣僧之事所言颇多，想必多是不善之言。”
　　“众臣确有私下议论，但也属正常，陛下大可不必为此事分忧。”溪木眼睛胆怯，回答谨慎。
　　“溪木，你生性善良，善解人意。寡人乃一国之君，岂能不明此事？众臣定是极力反对我如此待好玄奘法师。玄奘法师寝宫祈福一事，已是乱了方寸，怕是惊了那些元老重臣吧！”
　　溪木略感国王言语怒气，便急忙解释道：“溪木不敢隐瞒陛下，当时众臣极力反对圣僧入陛下寝宫，只是您身陷危机，尔等束手无策，多是希望能尽快救得陛下，故而对此没有阻止。玄奘法师和几位长老确有通天本领，相信早已在女儿国传为佳话，众臣为救陛下，不得不应声此举，实属无奈。”
　　“如此说来，幸在我及时醒来，如有什么不测，相信那些元老重臣一定会将所有罪责指向圣僧。若再出枝节，只怕误解俞甚。圣僧乃唐王御弟，与圣僧结仇，莫不是与那大唐天国结仇？如此以来，终给女儿国带来灾难呐！”国王自言自语道。
　　溪木望国王，许久慢慢言道：“陛下担心有理，此时却可以尽管放心。众臣虽心存看法，却因玄奘祈福救您，一片赤诚日月可鉴，心中莫不感激，之前异样声音，也消停了许多。”
　　“溪木，寡人和你虽为君臣关系，却一直视你为知己，此处无他人，寡人问你，你要诚实回答，不可搪塞寡人。自圣僧出现在女儿国，寡人所作是否完全出格？所为是不是完全错了？为何众臣极力排斥？”国王忧郁之情明显。
　　溪木恍惚一时，再三思索后便言道：“溪木看来，玄奘法师及诸位长老相貌不凡，本就令人十分吃惊，在女儿国诸多做法已是十分怪异，女儿国百余年未曾遇见如此古怪之事，众臣焦虑颇多，亦属情有可原，皆因女儿国有史以来首次;众臣或不敢面对。再者，那子母河事关女儿国盛衰，众臣担心自有道理，乃臣子职责所在。陛下有此想法，已属正常，可所虑为何呢？”
　　“能经历生死，才能明白生死；能面对一切，才能将一切看透。”国王望远处水花，自觉会心一笑。
　　“陛下，溪木才疏学浅，更不曾经历此等事情，心中更是无解，不知如何回答。众臣如此激动，或是因女儿国出现妖魔之物，许是怕此事会影响女儿国生存。溪木从小陪您长大，不曾一时离开，虽愚昧无用，却不会离弃您，更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您！”
　　国王只手搭在溪木肩上言道：“有此知己，寡人此生足以。”
　　溪木娇羞，洋溢天真。
　　夕阳已半，晚霞如撑大扇，那红色流淌在天上，美煞众物。国王见远方透红，便禁不住感叹道：“一时傍晚，夕阳遍及国土，皆为吉兆，亦是我女儿国昌盛。寡人非贤能帝君，但也绝不辜负女儿国一片繁荣！”
　　溪木听于一旁，不觉感慨，便笑道：“陛下爱民如子，真乃女儿国万幸！”
　　国王微笑，转身仍缓缓而行，溪木紧随身后。
　　“溪木可知，昏迷那时，自觉已到前世和今生轮回中，时而仿佛看见圣僧，时而又焚香拜佛，却发现所拜之神居然是圣僧，甚是奇怪。更可怕于我多次居然孤立于汪洋大海中，任凭叫喊，却始终不得回音。孤独之情甚多，竟现于昏迷噩梦，自感非常害怕，却也无法苏醒。”国王一脸茫然，静望远方。
　　溪木深感国王迷茫之意，已有难言之隐，便上前言道：“陛下，昏迷之梦既然如此清晰，想必陛下已有想法，可不必迷茫，溪木斗胆，恳请陛下言尽所想。”
　　国王长吁一气，目光如炬，遂言道：“溪木，苏醒一时，我见圣僧打坐一侧，一时竟毫不感知圣僧身份，只觉梦中所遇者确是他。那时起，寡人自感情已至此，便有私心，想与圣僧共度一生。”
　　溪木惊呆一时，实不敢相信国王所言，只觉天旋地转，如临那瞬息万变日月星河，如梦似幻。溪木看来，国王想法，太过于大胆、太过于荒唐。恍惚中，仿佛那宫廷内斗、国家衰落之惨像，如实如切现于眼前，溪木不禁身体微颤，心生恐惧。
　　“陛下！”溪木声音浑厚，响彻花园，突然跪于国王面前。
　　“溪木斗胆，请陛下慎重考虑，此事非比寻常，望陛下深思熟虑！”
　　“溪木，你且请起！”国王转身，背对溪木，似而显愤怒之意。
　　溪木不敢懈怠，三两步并走，绕在国王面前。
　　“陛下，请听溪木一言。陛下之意，溪木自然懂得。只是女儿国有史以来，不曾有男人出现，此次圣僧及几位长老出现，亦是波澜不已，更何况留圣僧在女儿国，乃天理不容之事。前朝国王皆有遗训，女儿国全系子母河孕育而代代流传下去，陛下万万不可违背。此事恐遭众臣反对，女儿国百姓亦是恐慌不已。子母河传代是我女儿国历来规矩，岂能说变就变？若随意改变，只怕子母河月圆之咒更甚，到时引得女儿国劫难！玄奘法师乃一代圣僧，肩负使命，更通晓佛理，西天取经岂能因私废公？三位长老个个怀有通天本领，若此事即出，处理不妥，只怕会引火焚身，到时我女儿国无人能敌玄奘法师三位徒弟，恐将面临灭顶之灾。大唐乃当世强盛之国，西天取经乃唐王谕旨，若知晓此事，届时派使者前来问罪，该如何应对？”
　　溪木所言，不无道理，令国王十分震惊，未曾预料如此娇嫩丫头，方才出言，头头是道，却让她无言以对。
　　国王思索一时，不时回头瞥溪木几眼，心生焦急，然不理溪木，转身离开。溪木紧随其后。走几步，国王突然转身对溪木言道：“溪木，此事我已决定，你休要再劝！”话毕，便大步出后花园，径直向自己寝宫走去。
　　溪木呆立，心中所思亦是混乱，却也明白，国王既已决定，怕是再多劝阻亦属无用。女儿国朝中旧族重臣，只因国王陛下乃真族，多年来干涉王权，已致女儿国显疲敝之态。当今陛下心系国家，废旧制、立新法，众多举措已显政改之意，却也招致朝中旧族心怀不满，然极力反对，诸多举措终败之。旧族重臣自然明白，国家已显存亡之危机，故而多次散播谣言，引为慌乱，以逼迫国王退位，多次更有僭越之嫌，与国王及真族已有水火不容之势。国王若得玄奘法师相助，可弘扬佛法，政教洽国，以除臣民之忧；若得三位高徒之助，便可解决子母河月圆之咒，此乃千载难逢之机遇。此事若成，既可排除异己、巩固王权，更使女儿国再焕生机。国王得玄奘法师一生，更还了心中爱慕之愿。凭玄奘显赫身份和智慧，必能助女儿国再得盛世，亦能对付朝中旧族；三位高徒神通广大，女儿国人人皆知，朝中旧族定会忌惮万分。
　　溪木头脑一片混乱，顿时觉得女儿国即将迎来一场巨变，诸多不堪画面浮现于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