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皇宫大殿气氛异常，气息一时波澜，国王及众臣如临深渊、如云雾赏花，恍然若失皆不敢多言。稍时，见气氛缓许，国王再道：“孙长老果然神通广大，寡人十分佩服，此等本领，闻所未闻，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西域地界亦有诸多奇人异士，如孙长老这般神通的，千百年来还不曾出现。寡人至此相信，诸位长老所言不虚，便是神仙，诸如孙长老这身本领者，定是少数；恐是妖魔，怕是难耐孙长老这一身本领呐！”
　　众臣如钝木一般，尽显愚昧之像，稍时便投来纷纷赞许，更现一众呆像。
　　悟能哈哈大笑道：“陛下，西域偏远一隅，却也寡见少闻，这猴王之事早已传遍三界，怎料女儿国竟然不知？若猴王再要耍的那如意金箍棒，诸如女儿国这般小国，消失只在须臾间，想得那场景，才叫大开眼界。”
　　悟空冷俊不禁，只闻不语，以其余光扫过悟能。悟能知其中之意，便止笑。
　　溪木站于国王一侧，脸色十分难看，困惑之意渐露，许是方才惊吓还未散去。国王自是懂得溪木心思，稍时便笑道：“溪木大可不必心存委屈，孙长老一身通天彻地之术，即使神仙妖魔，皆难耐他，你一凡人，又岂能斗他？”
　　溪木低头不语。
　　“溪木女侠不必自暴自弃，凡三界之内，敢与俺老孙斗上一斗的，寥寥无几，你一女流之辈，竟不惧此，刀劈俺老孙的脑袋，亦属不易，可称得上是女中豪杰。俺老孙将那天兵天将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凡间俗人呢？五百年前，俺老孙将那天庭十万天兵天将打的落花流水，由此看来，你比那些酒囊饭袋强多了。”呵呵......悟空一脸冷漠。
　　恰时，玄奘稍有示意，悟空明白，便不再多语。
　　国王恰巧见玄奘之行为，便笑道：“圣僧不必拘束，孙长老性情爽快，当是极好。”
　　玄奘微笑以礼。
　　须臾，皇宫大殿气氛平缓，已无方才剑拔弩张之势，众臣谈笑自若、举止松弛，已无恻隐恐惧之心。稍时，皇宫大殿便起西域宫廷歌舞，国王见此，便向玄奘解释道：“圣僧，此歌舞仅属我女儿国，乃呈现我西域地域广袤、人文异域之情，身为异国之人，观之感慨如何？”
　　玄奘嬉笑一时，闻国王之言便深感惆怅，一时仿佛如处大唐盛世，两目更是热泪盈眶，思乡之情跃然于脸，催人泪下，却不应国王所问。稍时，轻拭眼角后，便起身言道：“陛下，我们师徒已打搅多时，实在不宜在此多留，还请陛下叫那官差为我们倒换通关文牒，好让我们师徒继续上路。”
　　玄奘忽然语出，国王自然不知所为，方显紧张之意，一时坐立不安，硕大眼珠不时翻动，思虑一时便道：“圣僧切莫着急，西天之路如此遥远，也不必急于一时，还请稍坐，若我再三思索。”
　　玄奘回礼后又坐下，见众臣议论再迭起。国王左右张望，不时环顾皇宫大殿，见眼中有语、颜上显色，稍时，便又笑道：“圣僧到此，乃我女儿国万幸，寡人有薄言相赠，还望容禀。女儿国偏安于西域一隅，纵然没有大唐那般盛世风貌，却也别有一番异国风情。承蒙先祖保佑，如今女儿国风调雨顺、百姓安乐，如今知大唐圣僧到来，臣民更是捬操踊跃，此乃女儿国盛况。今寡人有不情之请，还望圣僧允诺。”国王娇而羞之。
　　玄奘一时不解，心中念道：“国王出此请求，实在不知该如何解答。若拒绝，未免无情无义；若答应，万一再出祸端，如何是好？眼下灵山即到，万万不可因小失大。”玄奘心中无策，便再望悟空，见悟空闭目不闻，不见外事，实难再问，于是不得不向国王答道：“陛下言重了，贫僧西行取经，旨在普渡众生，女儿国一如是也，我们师徒能所力及，必尽力而为。”
　　“圣僧大恩在此谢过，可此事却需孙长老费心。”国王话语一转，再望向悟空。
　　悟空缓缓睁眼，见嘴角再露冷淡微笑，许是明白国王所言何事。
　　国王望悟空一时，转头再望向玄奘，接着再道：“想必圣僧和三位长老进城时已有所了解，女儿国城外有河，名唤子母河，乃我女儿国圣河，千百年来河流不断、息息不止。先祖记录，五百年前月圆之夜时，河水便开始泛红，如鲜血一般，河水上空鬼哭狼嚎，声音遍及四方，似有千万厉鬼萦绕。时至今日，每逢月圆之夜，皆如此。女儿国子民担惊受怕，皆闭门不出。历代国王请得法师作法驱魔，但终不可用。寡人身为一国之君，纵是查阅古籍、翻阅史书，终不能寻得原因，亦不能为民解忧，深感惭愧，但对此也实在毫无办法，只得日日夜夜盼的与神人有缘，为我女儿国根除祸患。今见孙长老一身通天本领，故而想请孙长老作法，查明子母河泛红怪异之原因，还女儿国一个清静太平，还望孙长老以女儿国众苍生为念，不可拒绝。”
　　悟空瞬时瞪眼，眼珠大而明亮，似有幽暗之灵光环绕其中，遂想起入城时亲历子母河之事。思一时，悟空又一次闭眼，无限感叹，心中又忆五百年前三界之事，心中略感一丝不安。
　　国王言毕，皇宫大殿霎时如悬河泻水、滔滔不绝，众臣如惊弓之鸟，见惊慌、胆怯显于颜面。
　　“陛下，万万不可，子母河事关女儿国盛衰，如有意外，国家命运岂不毁于一旦？孙长老虽神通广大，但终究不是我女儿国法师，更不明子母河之事，此事万万不能，望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女儿国自有命运，今国况鼎盛，子母河虽常有怪异，但子民却安然无恙。若孙长老贸然惊扰了子母河，岂不害了国家？”
　　众臣皆以国家之理由反对。
　　国王坚如磐石，挥手示意众臣静坐。
　　“众卿，寡人自当明白尔等心中担忧。诸位皆为我女儿国股肱之臣，岂不知，盛极必衰之理？今不敢对大家有所隐瞒。每逢月圆之夜，子母河冤魂唉声实在令我担惊受怕，深感一股不祥之气轮罩女儿国上空，似有大难降临，天边暗淡无光，如命运之尽。寡人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担心我女儿国千万臣民之安危。寡人无才无德，不曾想得女儿国繁盛，只希望女儿国国祚延绵，百姓安居乐业。如今恰逢孙长老一身通天彻地本领，寡人深信此愿必能达成，故不得不冒险一试，这也是我女儿国千秋百业之需。此刻，我注意已定，大家切勿再言。”
　　众臣皆摇头无奈、唉声叹气！
　　悟空冷笑一时，心中自然明白，国王所言子母河之事固然重要，但言外之意却不止于此。自殿门所遇玄奘，国王尽显爱慕之意，尤其大殿之上，举止言谈尽显儿女私情，种种爱意岂能掩盖？依国王之意，此举若能成，既可借此机会留住玄奘，又可助其完成女儿国历代夙愿；若不成，只怕到时玄奘心存余悸，已无法脱身而去，此举实则一石二鸟。玄奘虽为一代高僧，却也始终为凡人，修行还未圆满，若时间一长，只怕会......
　　“悟空，该如何是好？”玄奘问道。
　　悟空笑道：“师父，此事又有何难？”
　　玄奘一脸茫然，再道：“为师不懂你的意思。”
　　悟空嬉笑道：“师父，今日为何突然如此愚钝？若我们真走，有谁能挡？子母河之事，亦是借口，其中玄妙，在于您如何辨得？”
　　玄奘愣一时，言道：“此事与为师何干？我一凡人，安能决定？我只觉得在这女儿国尽是不自在，心无法静下来，只想早早离开。”
　　悟空笑道：“师父，若无尘物，心自然静，为何心静不下来？
　　玄奘忽有怒气，便甩了甩衣袖，言道：“悟空不可再嬉闹，当以大事为重！”
　　悟空笑道：“师父，既然您如此坚决，国王之事我们绝不插手，等拿到通关文牒，我们即刻离开。”
　　玄奘略显迟疑焦虑，却不言。
　　悟空见玄奘之色，只显苦笑，于是起身，上前答道：“陛下，请收回圣命，俺老孙实在无能为力！如诸臣所言，此事为女儿国国事，外人实在不便插手。尚若俺老孙去查，只怕将那子母河翻个天翻地覆，到时惹了神灵，给女儿国带来灾难。佛祖和菩萨再怪罪下来，俺老孙如何是好？我师父临行前曾对唐王允诺，此行只需三年便可取得真经，如今算起，已有十余载，欺君已是杀身之祸，岂可因他国之事而废本业？灵山即到，师徒拙劣，只盼得早早取得真经，返回长安面圣谢罪。”
　　此言一出，见皇宫大殿形态又各显迥异，众臣自当心中欢喜，国王却垂头丧气，其颜如阴晴变化，但自知此事也不能强人所难，良久便言道：“如此看来，当是我女儿国没有福分！”话毕便开始抽泣，如花朵娇羞而垂头藏匿，众臣见状皆惊。
　　玄奘汗珠满额，见此状，自知羞愧，便立刻起身行礼道：“请陛下赎罪，陛下大恩大德，贫僧永不敢忘，只有每日诵经，为陛下及女儿国臣民祈福。只是贫僧肩负取经重任，实在不能为陛下解忧，还请陛下为我们师徒倒换通关文牒，以便再踏西行之路。日后若有缘，贫僧定当再谢罪。”玄奘字字轻声，方显无奈之意。
　　国王轻拭泪水，偷望玄奘。众臣不语，皆静望。稍时，国王再道：“既然圣僧执意要走，寡人也不便再挽留。只是此一去，怕是今生缘分已尽，见不了圣僧归来之时。”
　　玄奘心意已乱，已不敢正视国王，只得闭目诵经。
　　“圣僧也算与寡人有缘，只是取经事关重大，寡人也非不明事理。明日，寡人亲自为圣僧倒换通关文牒，为圣僧及诸位长老送行。”国王左右轻拭衣袖。
　　“陛下大仁大义，贫僧感激不尽，在此已无所言，还望陛下保重尊体。”玄奘忙回礼
　　“圣僧既然肩负重任，寡人岂能不顾道德？只盼圣僧早日到达灵山，求佛祖广施佛法，以佑我女儿国万世昌盛。我女儿国今日得圣僧留迹，乃千百年修来的福分，当属与佛有缘，恳请圣僧答应。”
　　“陛下，我如来佛祖普渡众生，三皆为众生。”玄奘笑道。
　　“如此便好。明日，寡人亲率卫队，一路护送圣僧师徒出城。”此言落地有声，清脆响亮。
　　玄奘再道：“陛下万万不可，陛下乃尊贵之躯，安能以此乱理？明日只等拿到通关文牒，我等自行出城便是。”
　　“圣僧切莫推辞，女儿国虽为边陲小邦，却不能失了礼节。大唐乃盛世天国，今又逢唐王御弟，寡人自当亲自护送才是。”
　　玄奘不知如何回答，转而望向悟空，见悟空点头示意，虽不解其意，但此刻也只能顺其自然，便答道：“既如此，贫僧愿听从陛下安排！”
　　出皇宫，天色将晚，西域黄昏尽显神奇色彩，天地如挥金沙遍及角落。玄奘声声叹息，更显美意，国王更以微笑相合。告别后便吩咐卫军保护玄奘师徒前去驿馆休息。
　　诗曰：“日落当见七彩云，黄昏更散归鸟尽。今逢上缘恩在前，如波似流远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