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皇宫大殿碧瓦朱甍、金碧辉煌，墙壁满琉璃翡翠，更诸多宝石异物，奢华之势令师徒惊叹不已。见玄奘脸上浮起笑意，遂悄声自言：“自离别大唐，历经数国，所遇者皆有奇貌，迥异皇宫亦是各有特色，如这般娇奢者，却是头次所见，便是大唐圣殿也要敬畏三分。”另有诗曰：“神殿藏奢金满屋，七色散云争相入。换得天上瑶池仙，唯恐下界争娇处。”
　　殿前中央两侧，数张拱形石桌对称摆放，上面已摆满素酒斋饭，蔬菜瓜果各不同，长相奇特，不圆不扁、不长不方，非东土大唐所能见到。国王陛下坐于正中间，乃王位；两侧守护者，乃皇宫卫军。国王贴身侍卫，恰是迎接玄奘时，城中所见女头领。
　　三徒见大殿奢华，自是各形，悟能一脸贪相，悟净目瞪口呆，唯悟空目空一切。
　　见玄奘师徒走进大殿，于众臣间略显奇特，风尘仆仆之貌更甚彼时，女头领自觉好笑，脸上现喜悦之意，却也显得自然。国王见状，便知其中之意，亦略猜一二，回望女头领后，便望向玄奘微笑解释道：“圣僧方才受惊了。此女乃寡人心腹爱将，名唤溪木。我们朝夕相处，虽有尊卑之分，却情同姐妹。方才便是寡人吩咐溪木前去迎接圣僧，若有冒犯圣僧之为，望请见谅。”话毕，国王再以微笑示意溪木。
　　玄奘回礼：“陛下言重，如此劳烦溪木施主，已是薄礼，岂敢再有责怪？我那三个徒弟相貌吓人，怕是惊扰了陛下及诸位女菩萨，贫僧心中自责不已，还请陛下责罚。”
　　国王笑道：“不敢不敢！圣僧一路西行之远，旷古烁今，行将至此，何止万里？今毫发无损，定有天地相佑。圣僧能临我女儿国，实为女儿国臣民之荣幸，此等盛事，必流芳百世。”
　　玄奘以笑相视，略显一丝傲气，便答曰：“陛下言重了。”
　　二人一时谈吐轻柔，举止优雅不失体统，竟显雅量之广，和睦之意如临轻风细雨一般。
　　众臣谈笑自如，极其轻松，已无方才恐惧之意；玄奘师徒用斋自然，深感欣慰。
　　国王见玄奘师徒已无生意，稍时便问道：“圣僧从东土大唐而来，乃盛世大国之人，不知大唐与我女儿国相比如何？”众大臣闻国王之言，皆神情自豪、春风得意。
　　玄奘笑曰：“陛下，我东土大唐乃天子之国、礼仪之邦，版图之阔，旷古烁今。唐王乃一代明君，爱民如子，与我亲如兄弟，崇仰佛教，特赐我三藏法师。贫僧受唐王恩惠，去往西天拜佛求经，以颂大乘佛教妙法，普度众生。”
　　国王闻之，忽显惊讶，便言道：“如此说来，圣僧乃唐王御弟，实为皇亲国戚。寡人只知圣僧是取经人，岂料身份如此尊贵，实在失敬。”
　　玄奘笑道：“陛下言重了。贫僧感恩唐王恩惠，实不敢妄以皇亲国戚自居。星河林木皆自己，贫僧不过一出家僧人，陛下千万不能失了身份。女儿国虽小，却也是西域一国，当有国之风度。入城时，贫僧见贵国百姓皆女儿身，也颇为惊叹，又见众百姓丰衣足食，市井生活井井有序，俨然一副盛况，与我大唐相比，亦有几分神似。如此国家，便是大唐，也要敬畏几分。”
　　国王笑道：“圣僧过奖了，女儿国乃番邦属国，岂敢与大唐天国相比呢？怕是御弟哥哥以此说笑而已。”
　　玄奘脸色泛红，忙作揖回礼道：“陛下不必过谦，贫僧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国王眉头喜悦，眼中更显欢喜之情，便是对玄奘之言十分赞赏，稍时再道：“圣僧尽显客套，快请用些斋果素酒，以止饥渴。”玄奘道谢。
　　悟能狼吞虎咽，捧瓜果大口吞食，残渣四溅，尽出“嗤嗤”声音，仿佛几日不曾进食，一时心若旁骛，竟惹得国王及众臣皆哈哈大笑。悟空见状，以为这厮失了形象，便施法一粒豆子，打在悟能脸上。悟能一惊，不知所措，见诸位皆观望自己，便哼哧几声罢了。此行为又惹得众臣哈哈大笑。
　　国王笑道：“几位长老相貌不凡，更是百年难遇，在此大殿，还请不必拘谨，随意用斋。”
　　须臾，用斋即毕，国王再问玄奘：“请圣僧见谅，寡人心存些许疑问，还望圣僧解答。今见圣僧仪表堂堂，可三位高徒却相貌古怪，更有妖魔罗刹之态，若初次相见，定是惊讶于相貌之不凡。寡人猜测，圣僧三位高徒想必定是奇人异士吧！”
　　“你这国王，竟以貌取人。我等若是妖魔，怕是十个女儿国都已化作乌有了。虽长相丑陋，但我们三兄弟却有通天本领，只是你孤陋寡闻罢了。”悟能闻之，便大声嚷嚷道。
　　师兄弟尽望悟能，皆无语。那国王霎时脸色发红，再生羞涩。玄奘观国王之态，已察其意，便笑道：“陛下可千万不能小瞧我这三位徒弟，虽然他们长相古怪，但出生皆不平凡，且一心向佛、心地善良，个个本领高强。贫僧一路走来，历经千险，更多次遇难于妖魔鬼怪，全靠徒弟们尽心保护才得以保全。”
　　“这是大徒弟悟空；这是二徒弟悟能；这是三徒弟悟净。”
　　悟空、悟能和悟净皆向陛下作揖行礼。见悟能仍存些许愤怒。
　　国王一一回礼道：“几位长老切莫见笑，只是女儿国自古以来不曾出现过男人，更未见过长老们这般模样，众臣民由此疑惑不已。寡人如有冒犯，还望长老们见谅。”
　　悟空起身道：“陛下客气了，我们本非凡人，只是五百年前造孽，犯下滔天大罪。为赎罪孽，受观音菩萨指点，自愿保护师父前往西天拜佛求经，至今仍是戴罪之身，既求成佛，亦洗罪孽。”
　　此言清脆响亮，国王及众臣皆惊叹不已，互相张望间更现诸多疑惑。稍时便见大殿议论纷纷，国王笑道：“孙长老说笑了，你们保护御弟哥哥至此，自然本领高强；个个相貌不凡，或是那异人奇士，亦有凡人不得之本领，何以五百年之事搪塞寡人呢？如此一切皆归于五百年前所犯大罪，未免略显离谱？我等虽无长老们通天彻地之本领，但也绝非呆傻之类。”
　　悟空不语，见脸色青亮，长吁一声后，便道：“你们凡夫俗子，自然不懂五百年之时。五百年有多长，俺老孙毫不在乎，我只记得，山桃熟透七次之日，白浪汹涌、松林巍峨；从此水不再见深；山不再见高。”
　　国王见悟空迷离之状，一时不解，便再言道：“请孙长老息怒，寡人只是不太相信，并非有意取笑。”
　　悟空转头，冷笑道：“陛下虽为天子，可毕竟也是凡人，何以理解这非凡之事？”
　　“我这二师弟，原是天界天蓬元帅，只因醉酒后调戏月宫嫦娥而触犯天条，被贬至人间，岂料错投猪胎，结果落了这般模样，后在高老庄作乱，终被师父点化，收做二徒弟，赐予法号悟能；我这三师弟，原为天宫玉皇大帝身边卷帘大将，因失手不小心打破了琉璃盏而触犯天条，被贬出天界，后在流沙河一带作乱，后经师父点化，收做三徒弟，赐予法号悟净。如今，二位师弟皆一心向佛，齐心保护师父西去灵山，不敢再有二心。”悟空言道。
　　国王闻之，虽大开眼界，但更是惊讶，对此更感兴趣，但也明白，孙长老似乎不愿提及自己，于是再追问道：“孙长老所言，寡人一时难以分辨真假，却见悟能长老手中兵器不凡，又见悟净长老颈中九首，当知二位乃非凡之人。既然二位长老有如此非凡之历，想必孙长老来历更不一般，不知我等能否有幸，静闻孙长老不同凡响之事？”
　　悟空冷笑一声不语。见悟能正要起身解释，悟空便投以冷峻目光，悟能犯怯，便又坐下，一众皆看在眼里。
　　国王心想，孙长老莫不是编造故事吓唬我？这非凡之事如此离奇？而孙长老又不愿吐露自己经历，莫非其中更有难辨之意？稍时，便再言道：“孙长老所言确为非凡之事，可寡人有一事不明，既是神仙，为何还要千里迢迢去西天取经？你们三徒弟稍施法力，取经之愿岂不可成？”
　　悟空笑道：“陛下，求佛之路，岂能由我们略施法术以成？若如此简单，三界便不需普渡，世间便再无佛。”
　　众大臣开始议论纷纷，国王思索一时，不时望向玄奘，其脸色呈风雪之痕，似有所懂，便向玄奘点头以示。
　　“方才听孙长老所道二长老和三长老身份，我等皆为惊叹，想必孙长老能作得大徒弟，定有超出二位长老的本领。我等如井底之蛙，见识短陋，还望孙长老不吝赐教？”国王再问道。
　　悟空仍静而不语。
　　诗曰：“缘山非凡破海出，深走渊源刹海留。只手压得天地落，如幻似影皆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