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数日前，玄奘师徒西行，经一道崇山石路，忽闻得一股清香味道，好似花香，却胜似花香。师徒诧异，这荒山野岭未有野花盛开，清香味道从何而来？玄奘似有担心，回想西行之路，凡遇上这般诡异之事，定是不好兆头，于是吩咐悟空打探一番。悟空施火眼、竖灵耳，观之数远，看不见异象、闻不得诡异，便道：“定是师父心慌，元神不定，故而感到心焦。”
　　玄奘道：“这山石怪异，空气静而不动，只感心神压抑，好似有妖魔鬼怪盯住一般。”
　　悟空闻之，便哈哈大笑道：“这一路果然不虚此行，师父耳濡目染，竟也能觉察到妖怪。”
　　另二徒遂哈哈大笑一番，闹得玄奘头胀脸红，喋喋不休言语三徒不是。休息一时，见风有异、见山有变，悟空忽感心神不定，又觉此事蹊跷，便告诫悟能和悟净照顾好玄奘，自己唤个筋斗云，腾云驾雾远去。
　　天干地燥、煞热逼人。稍时，悟空回来，见玄奘满头大汗，便以法祛热，玄奘遂受一丝凉意，睁眼，见悟空，便微笑以道：“悟空，此去几时，可有发现？”
　　悟空收法，便道：“这方圆百里，虽有奇山峻岭，但不见妖气，当无妖怪出没；前方几十里，见房屋奇特、人烟旺盛，想必是一西域小国。”
　　玄奘缓慢起身，叹气一番，颜面自生喜悦之色，便喃喃道：“阿弥陀佛！我们师徒行将数里，又到一国了。”三两步后，玄奘再道：“悟空，可曾查探那清香味道从何而来？”
　　悟空答道：“师父，这附近山麓均已查探，无娇艳野花散发香味，方才抓风闻得，这香气该是凡间之物，故而怀疑该是从那西域小国飘来。”
　　悟能听闻，便哈哈大笑：“大师兄所言，尽是胡闹，那小国距此几十里，恰又无风无雨，清香之味，何以飘来？”
　　悟空一怒，揪住悟能耳朵呵道：“你这呆子，不长记性，殊不知“娇花红艳香万里”之意？再胡言乱语，我将你长嘴缝合起来！”
　　悟能不屑一顾，稍嘟囔几句，转身走开。
　　玄奘心生怒气，脸色变得难看，望悟能而摇头叹气一番。悟能见状，盯玄奘许久，却也不理会，只将九齿钉耙放在地上，自己平躺而无所事事。玄奘瞪悟能一眼无语。而悟净却一脸茫然，漠不关心。
　　悟空见悟能无动于衷，便两眼直视悟能。悟能不解，呆望一时，遂心生慌乱，却也不知悟空是何用意，只得对视许久。二徒如针如芒，互不收敛。稍时，悟能心有怯意，便拖着九齿钉耙大步走开。
　　“师父，既然非不净之物，权由他去，不辨也罢，你稍做歇息，我和我二位师弟稍整行李，待那阳光斜去，热剩余力，便可出发。此地乃西行必经之路，即使前方是非难测，还需前行。这一路我们所历者，甚于此，若有妖魔鬼怪，亦不用担心，多次情景，何惧哉？”悟空言道。
　　玄奘双手合掌道：“阿弥陀佛！为师倒也不怕，只是内心突然感觉十分诡异。此处虽静无声息，却也十分压抑，仿佛戾气侧面冲来，瘆得人心发慌。但愿菩萨保佑我们师徒。”悟空接一声冷笑，道：“师父，现在是三徒保护你，怎么又想起菩萨了？”
　　玄奘无奈摇头叹气，言道：“你这泼猴，又拿为师说笑！”三徒微笑不题。
　　半个时辰后，师徒出发向那西域小国走去。
　　约二三日，经历野山荒郊，又见了些日月星辰，师徒精疲力时，又逢午阳变斜阳，恰时光照稍有缓和。远望去，那国家确实奇特，方的方、圆的圆，与所遇西域诸国稍有异样，却又十分相近。临近城门，路遇一条河流。那小河清澈，缓动而微响，潺潺不息，正如：“众山齐坐独潺潺，惹尽春风向百园。疏影浮面水清澈，暗香涌动散于闲。”
　　悟能、悟净见河流水清，一时忽感口渴，更兴奋不已，慌忙向小河跑过。悟能痴象丛生，置九齿钉耙于不顾，大步流星只向河流栽去；悟净挥汗祛之，也是加快脚步，气喘吁吁。正当二、三徒弟伸手捞水时，悟空突然现身挡在前面，悟能、悟净被挡倒在地。此举急坏了悟能，见其急切暴躁、暴跳如雷喊道：“你这糟心的猴子，挡我干甚？”
　　悟空不理，凝视河流一时不语。
　　空气更静，稍时，悟净便小声问道：“大师兄，为何在此呆住？”
　　悟空仍不语，恰时两眼做法，化作火眼金睛扫过河流。悟净、悟能霎时明白，许是悟空发现异物，便不再盘问，起身忙于持得兵器，近于玄奘两侧，霎时才发现玄奘此时静如磐石，一动不动，只双目凝视河流。
　　悟能、悟净不解，便问道：“师父何故如此呆像？”
　　玄奘不答，稍时便轻言细语道：“阿弥陀佛！寻天涯海角，今日才知那梦中苦水！”见其眉上哀愁，双目暗淡。
　　悟能、悟净相互张望，仍不解其意。
　　悟空闻之，便微笑，须臾，再唤个筋斗云，越山川河流，探寻一番。
　　稍时，悟空回来，见其脸色凝重，定是发现此处有异常之像。玄奘上前问道：“悟空，为何突然脸色发青，难道这河中有妖怪？”
　　“妖怪！”悟能大叫一声，神情略显紧张。玄奘挥手以止。
　　悟空不语，呆若木鸡、纹丝不动，仍凝视潺潺河水。那头上猴毛被微风吹得抖动。玄奘、悟能、悟净呆望一时，心中倍感着急，却举手无措。
　　空气凝聚，似显忽明忽暗，恰如卯时之日月。稍时，见悟空双目紧闭，许是心中应有所思。
　　悟空所思者，乃数次梦中之物。那梦中所示，虽异于常态，却清晰可见潺潺河水。那河水似实似虚、似真似假、时有时无，一时成泡影之状、一时现猴王身影，幻想丛生，其特异之状，正如眼前小河内藏魔力，非绝非圣不可得见。虽在梦中，但以悟空之本领，梦亦是实，岂能难奈之？而此梦萦绕悟空数次，困于悟空数次，始终不得解之。悟空数次长叹，恨自己通天本领却不能破此梦境。
　　悟空睁眼，见焦虑惆怅满于两眼，突失气宇不凡之神采，玄奘、悟能、悟净一时不明其意，只显慌乱之情，更有焦虑之意，实不能相信悟空突然黯然无神之形态，只静而望之。
　　悟空左右张望一时，再道：“师父，此河看似平静，却诡异凶险，非无边法力所能探之。河中虽未发现妖怪，却魔力冲天，貌似河中有一股强大魔力时聚时散，或许那山上怪异香气，正是这河流魔力所出。”其言噤若寒蝉，似有诸多顾虑。
　　玄奘及二徒一时惊讶不已。回想过往之路，所遇凶险者数不胜数，悟空何曾有过胆怯？今面对如此微弱小河，悟空眼中却现难有顾虑，到底意欲何为？师徒不敢妄自猜测，心中却明，定是所遇险境非同寻常。
　　悟空思索半晌，再道：“师父，进城以后凡事定要小心。这河流魔力不可轻视，我一时也无法辨得。”玄奘点头以示。悟空再次叮嘱悟能、悟净不可妄生是非，只管保护好师父。二位师弟闻悟空所言，自觉凶险已至，不可大意，便向悟空点头。
　　师徒徐徐入城，脚步轻微。悟空却不时回头望向那潺潺小河。
　　进城门，见此国情景异常，出入城门皆女流之辈，不见男儿之身；进城发现，集市、驿站所操持者皆为女人；再行走数十里，仍不见男丁。
　　师徒见此情景十分诡异，这西域地界，竟有如此国家，实在稀奇！
　　来往行人见这师徒长相古怪：持棒的，身长四尺，黄毛雷公嘴，如猴妖一般；持耙的，长个硕大猪头，獠牙寒冷，如猪妖一般；持铲的，高大威猛，大嘴鱼眼，颈上骷髅更是瘆人，三位妖怪之身，十分吓人，而骑白马者，却仪表堂堂。见此怪异客人，路上行人无不谈论，只露心慌，个个敬而远之。悟空见此国家繁荣，赶集者多现富贵之状，城中更无妖气，街道女人虽表现古怪，却也是凡人，并无危险，于是收起金箍棒近玄奘而行。
　　悟净紧跟白龙马，肩上担子摇摇晃晃；猪悟尽出痴笑，色相溢满于脸，一时忘却那河流凶险。
　　行走一时，玄奘略感急躁，于是问道：“悟空，这国家为何尽是女流之辈？我们将行至何处？”
　　悟空答道：“师父休要慌张，此地虽怪异，但五行却正，暂无妖气肆意，可见诸女子皆为凡人，为今之计，只得见机行事。我见四处凡眼尽显，见状者无不惊叹，料定此国长久以来定无男人涉足。如此以来，我们冒昧进城，算是该国首举。我料定，稍时定会有迎客之人。”
　　玄奘一脸诧异，点头示意：“如此最好！既是凡人，悟空须懂得谦让礼仪，不得伤及无辜。”
　　悟空冷笑道：“师父莫慌，俺老孙棒下从无冤魂，稍时待见，自有分寸。此地既有安详，又出凶险，奇异之处十分不解，非长久歇脚之地，师父定当速速倒换通关文牒，远离而去。”
　　玄奘自然放心，言道：“悟空所言极是，如遇碎事，千万不可贪婪，以免缠身。”
　　果不出悟空所料，稍时便见一众女兵整齐跑来。士兵形态举止儒雅，皆女人。见其身着盔甲、佩戴圆刀、气度非凡，更胜七尺男儿；头领仪容美丽，从容不凡。
　　女兵分两侧而立，将玄奘师徒四人团团围住。
　　头领观其师徒，诧异不已，见悟空、悟能、悟净皆妖魔鬼怪之态，唯骑白马者呈祥和之貌，便也戒了怯心，于是走几步，立于队伍前面，微笑一时便言道：“请问诸位大人是否借道前往西天拜佛求经？”
　　玄奘见头领女子十分友好，便急忙答道：“请女菩萨息怒，我等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取真经，路过此地，打扰诸位女菩萨，还望恕罪。”
　　女首领一时不答，目光环顾四周，定是见悟空等师兄弟相貌丑陋奇怪，心生疑惑；但见玄奘仪表堂堂、俏丽俊美，自然云开见山，于是回应道：“圣僧客气，此国为西梁女国，从古至今，不曾有男人进入，众师父相貌不凡，实在是百年不遇，如有冒犯，还请多多见谅。卑职奉国王陛下谕旨，已恭候多时，请诸位随我而来。”
　　头领刚要转身，见悟空嗖一下出现在面前，一时惊讶，但亦无多余感叹。悟空紧盯一时，女头领便以微笑相视，毫无慌乱。悟空嗤嘴笑道：“女施主且慢！我们师徒从未涉足此地，施主为何断言我们就是取经人？那国王定是凡夫俗子，又何故知道我们从此经过，又派你在此等候？还请女施主如实回答，俺老孙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悟空行经，自然惊叹一众女兵，见其皆拔刀以示，将悟空围在中间，似要举刀。只是那头领并未惧色，仪态坦然；见其挥手，众女兵便收起佩刀。
　　头领遂转笑，道：“师傅虽相貌难看，却耍的一身好本领，真令我大开眼界，只是我不过一差役，所行皆是听从命令，至于其中缘由，等诸位长老面见国王陛下后，自然见分晓。”
　　悟能见首领言语甚浓，便上前言道：“女菩萨气度非凡，却真是孤陋寡闻，我大师兄虽然样貌吓人，却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那天上的神仙都个个敬畏，深怕丢了小命，你一小国，敢如此薄礼？”
　　女头领笑道：“这位长老也是样貌奇异。小女子已表明，在下乃国王陛下差役，所行乃国王旨意，并非有意轻薄。至于齐天大圣，请恕小女子孤陋寡闻，确实从未听说。”言毕便绕道走开。
　　悟能不屑一笑，遂嚷嚷道：“你这女施主，不识好歹......”
　　“住嘴！”悟能言语未尽，却被悟空厉声喝住，回头见悟空神色难看，当是愤怒之意。悟能不敢多嘴，于是后退几步，满不在乎。
　　见女头领掠影而去，悟空皱眉，不解其意，一时无策，只觉此女子虽为凡人，却也凡中脱俗，毫不简单。此状亦是无所料及，却只能应她所言，悟空顺手牵白龙马，保护玄奘一起前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