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师徒歇息一时。
　　玄奘卸袈裟、五佛冠叠放整齐，轻放于树下，执手将身上尘土怕打干净，望远四处，见天高云淡、秋高气爽，一片寂静空气霁风朗月，嘴角便露祥和微笑，于是侧身靠于树干。
　　万里晴空无云、无风、无声。悟空见此处无悬崖峭壁、崇山峻岭，远处绿树成荫，现一片安详之气，便纵个筋头云远去四方数百里，不见魑魅魍魉之气，便断定此处无妖魔鬼怪出没，稍时再回，绕行玄奘面前，见其已闭双眼，已然入睡。悟净觉察，便小心翼翼起身。悟空挥手示意，唤悟净行至一侧；悟净点头，拿薄衣盖于玄奘身上后，轻声离去。
　　“大师兄，此地热浪逐波，天气异常凶悍，这一路如此辛苦，应当休息片刻才对。”悟净缓缓言道。
　　“师弟放心，我无大碍，不用休息。刚才环顾四周，见空气清新、绿树成荫，应无凶险，你好生照看师父，别打扰他休息，我去去就回。”悟空叮嘱道。
　　“请大师兄放心，悟净定当尽心看护师父，若真有妖怪出没，悟净定当拒之，以保师父金身。倒是大师兄连日操劳，当多加休息才是。”悟净紧握悟空手臂，两眼显温和之意。
　　“哼哼......”悟空微笑自然，观万物而不屑，答道：“师弟放心吧，俺老孙何曾有过性命之忧？”
　　悟净恍然笑道：“大师兄息怒，悟净笨拙，无意冒犯。”
　　悟空挥手以示，悟净便不语。
　　“你且看好师父，切记万万不可私自离开，不可置师父一人独处一时，更不能打扰师父休息。”悟空拍了拍悟净肩膀便转身离去。悟空头发赤乱，身影渐渐模糊，悟净感慨万千，直悟空身影消失，便坐于玄奘一侧，余事不题。
　　悟空行约数里，眼前显一片茂密树林，枝干高大、枝茂叶盛，其状与中原树木大有不同。西域之境多现干涸荒漠，此等景象，实为惊叹！悟空稍有舒畅之情。穿过树林，竟现一条潺潺小溪，清澈见底，又有清脆之音悦耳动听，真乃一片仙境落地！悟空曲身，伸手捞起溪水放入口中，清凉解渴、醒脑提神。
　　“这呆子不知f所去何处，眼前溪水如此甘甜，饮之便瞬间解除疲劳。可惜这夯货呆手呆脚，亏了一身好本领！”
　　悟空左右张望，刚要起身，却见自己倒影显于溪水中，如视清镜，见其形态褴褛，恰如：“一头金发乱蓬蓬，两眼红黑疲惫生。大圣形意界外，溪中妖人不自身。”对视溪中身影，悟空呆若木鸡，迷茫尽显水中。
　　西行之路遥不可及，一路奔波、日夜兼劳，已历岁月如山中砂砾、浩瀚星空。玄奘使命生而f所在，缘f所定、自可行！取经之路漫漫无际，其中之艰险在于修行、渡劫。以悟空之意，恐一个筋斗f所不能及。如菩萨f所言，求佛之路，f所求者，乃路；f所历者，乃佛，界万物皆修行之缘。路行之远，可不必再提，然此时，悟空犹生内心魔咒之缚，似而万念俱灰，去经历、去感悟者，竟是何物，竟在何方？心内身外皆无答案。那迷离之河、幻化之山，如心魔之紧箍咒，牢牢困住悟空，无法解之，似而观音菩萨告诫之语，再次浮现：“菩提根下修正果，万里大道还因缘。佛前净身别往尘，舍得一魔一情缘。”
　　“数年风雨，仍未领悟菩萨之意，尚为可惜！只感灵山在即，却也深感艰难！菩萨之戒，何时能现？”悟空摇头叹息！
　　若不成佛，便可成魔，非紧箍咒之惧，非佛祖菩萨之惧，如此选择，皆为一恩、一诺！
　　悟空起身，直视前方，竟再次置身过往。脑中浮现昔日花果山之乐、五行山之劫；又现棒下妖怪之魂，如净水倒影般清晰。若每一步皆为修行，每遇一物皆缘分，杀生亦算修行？虽是妖怪，却是生命，其生死皆为劫数，仅为助玄奘修行矣？
　　须臾，悟空脑中方现那国盛世，水之魔、山之幻，扑朔迷离之态俨如心魔，结于其身，恐已无法脱去。悟空只觉身处虎窟龙潭，遂心生浑浊之状，迷于一时、轻叹一时，然默默走开。
　　一阵凉风，见玄奘腮边滴落冷汗，惊醒后只觉清静无比，遂四方观望，见悟空不在，悟净卧侧一边闭眼歇息，于是急切问道：“悟净，悟空呢？”
　　悟净亦醒，忙答道：“师父休要惊慌，大师兄前去探路，不时便回。此地无猛兽出没，更无妖精肆行，请师父放心。”
　　玄奘点头，擦了擦冷汗，又收拾收拾身着衣物，遂言道：“悟净，快扶我起来。”
　　悟净放下手中之物，伸手扶玄奘起身。
　　向前轻迈几步，玄奘抬眼张望一番，遂转身再道：“悟净，悟能去了多久，何故至此仍未返回，该不是路上再生是非？”
　　悟净神情呆懵，稍时便答道：“二师兄平日里懒散，但尚属本分，很少招惹是非，想必此时正在赶回，师父不必担心。”
　　玄奘点头，长吁一阵，再道：“话虽如此，可悟能时而也惹是非，为师仍有担心。此地倒也祥静，你去寻一寻悟能，以防万一。”
　　悟净明白大师兄叮嘱，亦不敢违抗，便答道：“师父，大师兄已有叮嘱，此地看起来虽无凶险，却不明其他异常，故悟净不能离开你半步，更不能留你一人独坐。”
　　玄奘摆了摆手言道：“如悟空f所言，此处该是安全，不必为我担心，倒是悟能笨手笨脚，遇事慌慌张张，总有瑕疵。你生性谨慎，f所言f所行皆合度，为师心中踏实，若那呆子真惹了是非，兴许能助他一臂之力。”
　　悟净再解释道：“师父，二师兄平日里虽然笨手笨脚，但西行如此之远，多少也习得些经验，相信也不会妄自招惹是非。再者，他原是天蓬元帅，手中九齿钉耙乃界神兵利器，若是遇上妖魔鬼怪，定能应付，请师父放心就是。师父金体重要，此地虽无妖怪出没，若突然冒出几个强盗，无法应对，岂不坏了大事？”
　　玄奘见悟净无动于衷，略显心急，直眼紧盯悟净言道：“连你也不听为师之言！为师经常教导，无论有无险境，你们师兄弟都应竭尽全力互相帮助才是。今悟能不知f所踪，悟空亦无踪迹，为师让你前去打探，你却搪塞，难道只有你大师兄说了，你才肯去？”玄奘用力甩动衣袖，转过身去。
　　背身望树，玄奘手中转动佛珠，稍时便轻轻回头望了一眼悟净。
　　悟净呆一时，却也无奈，再言亦是多余，见玄奘态度如此坚决，实不敢违背师命；再观天象，得祥和之意，倒也放心，只得道几声叹气，摇晃了脑袋，垂头丧气去找悟能。
　　“师父，徒弟即刻就去，您一定多加小心。若真遇妖怪，师父记得提及大师兄名号，想那妖怪定会畏惧；若遇强盗，师父只让他随意挑物，得了好处，强盗自会离去。我若寻得二师兄，马上返回，请师父保重。”悟净又告诫一番。
　　玄奘不回头，更不搭理，无声以对。
　　悟净走后，玄奘望其身影渐渐模糊，便转身走回方才依靠大树，盘腿便靠在树上就坐。诗曰：“天上祥云落人间，地上凡尘入九天。不知何时遁日月，落寞几时人或仙。”
　　几片祥云如人间炊烟，极为生动、活灵活现。如猎户捕猎一般；如鸟语花香一般绚丽，越过太阳而七零八落，玄奘脸上荡漾着诸多微笑，抬头瞬间便陷入沉思。
　　“自踏上取经之路，无论强盗，还是妖魔，皆已f所遇，几时害怕，几时又勇敢面对，纵是千难万险，总有菩萨保佑、总有徒弟保护，每次必能逢凶化吉。即是面对生死，都不曾恐惧，心中更明，f所行之路，步步皆是修行。可如今，却这般为何，竟在西梁女国如陷魔咒一般，虽身已逃脱，却心中牵肠，亦是不能放下。那西梁女国，竟是何地？那国王陛下，竟是何人？阿弥陀佛！”
　　玄奘低头，见手中佛珠已是潮湿......
　　诗曰：“水中鱼儿嬉自游，山中归鸟枝头候。便是神仙皆可落，难耐凡尘情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