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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恸雨无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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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随处可见的卡通气球,因为撞到树枝尖端而爆开,散成碎片落在地面,目睹这一幕的小男孩,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就开始饱含泪水。
  “之前说过再弄丢就不会再给你买了,快回家!”
  小男孩的母亲严厉地说完,便往旁边走去,他则还是站在原地,看着一地的碎片,擤起鼻子,眼看就要放声大哭。
  “姐姐这个给你!”
  立西西从旁边蹦出来,将自己手里的气球递给这个小男孩。可能是因为她手中这个气球比之前那个更大更好看,小男孩那充盈着的泪水没有落下,现在露出一脸困惑的样子。
  “真...擤!真的给我吗?”
  “嗯嗯,真的!不要哭啦!快跟妈妈回去吧!”
  小男孩看了看气球,又看了看地上一地的碎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他的母亲折返回来,看到这一幕,只是说道:
  “还不快说谢谢姐姐?”
  得到准许之后,他终于破涕为笑,接过气球开心地叫道:
  “谢谢姐姐!”
  目送这一对母子离开后,她轻轻拉高裙子蹲下来,把草地上的气球碎片收集起来。
  “怎么只有这一点?”
  眼望地上,已经没有碎片的踪迹,但她手里的碎片明显连半个气球都不到,而当她寻找着碎片的视线,看到另一个人的样子时,便笑的比刚刚那个孩子还要灿烂。
  她的丈夫吴编将已经收集好的碎片装进塑料口袋挂在手臂上,朝她伸出左手。
  确保地上没有碎片之后,他们继续朝着深处进发。
  这里是一片树林,位于P市旧国道旁,因为高速公路已经四通八达,旧国道鲜有车辆经过,来这片树林旅游的人就是少数驱车前来的原因之一。
  “刚刚我把气球给那个小孩子的时候,他妈妈看过来的眼神,有一瞬间像是在看人贩子哈哈哈。”
  “在这树林里拿着个气球逗别人小孩,还打扮的这么好看,也难免...”
  “尤其是这个很好看的大姐姐后面还跟着一个大男人的时候!哼!”
  “算上转生前的年龄,你真的可以是姐姐吗...”
  “你说什么了吗?”
  “我是说...我们到了。”
  吴编转移话题,走到前方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边感叹道:
  “这本来是打算雕刻成石狮子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块地皮没开发出来,这石头就一直留在这里,我小时候,舅舅带我来这里玩过。我在这里挖过土,找到过很多蚯蚓。”
  从包里取出一张叠的十分精致的手帕和一个小铲子,他在石块边上蹲下:
  “这里可以。”
  在取样检测和拍照留证等等一系列环节之后,他的右手终于得以自由,送去火化,烧出来的骨灰用一个手帕就能装下。
  铲进地中,挖出泥土,堆成一个小小的土堆,直到一个大小合适的坑出现,吴编放下铲子叹道:
  “没有蚯蚓啊...”
  立西西两手背在身后站在他旁边:
  “干嘛这么执着于蚯蚓?”
  “咱家养的乌龟其实可喜欢吃蚯蚓了。”
  “真的吗!?”
  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对话,是属于他们俩人的小小幸福。但依旧掩盖不了吴编现在微妙的心情。
  有人说,饲养宠物能让人学到很多宝贵的东西:对于生命的尊敬、对于家人的爱、照顾他人的责任心,还有,学会因为死亡而产生的告别。
  这说法没什么问题,但是...
  宠物和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比,区别还是蛮大的吧?
  可如今,他的右手确实是“死亡”了,他也必须跟他的右手告别不可。
  “自己埋葬自己的右手什么的,怎么想都很奇怪。”
  把自己右手的骨灰放进土坑里,他还抖了两下手帕把粘在上面的渣滓一起弄下去,然后把刚刚的动作倒过来重复一遍。
  铲进土堆,挖出泥土,填回地上。
  这期间,他将从兜里拿出的小物件,悄悄埋进其中。
  埋葬完成之后,吴编起身来,打量着地面:
  “比我相信中要难以分辨啊。”
  就此刻可以看出翻动过的痕迹,要不了多久,如果没有这个半琢的石块为参照,他肯定连埋在哪里都找不到了。
  “这样就从失踪里毕业,正式宣告死亡了吧。”
  立西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伴随着一张宽大垫布铺展开来的响动。
  按理说,这个阴沉的、随时都可能下雨的天气肯定不适合野餐,但他回头望去,看到印满可爱小动物的垫布在一旁的草地上铺展开来,那仿佛不知疲倦自称姐姐的女人端坐在上,将碗和餐盒从篮子里取出,小心地放在垫子上。这个画面依旧能鼓舞他的现在微妙的心情,顺便激起他的食欲。
  “来,奖励给完成埋葬工作的老公一块卤牛肉。”
  “啊...唔!好吃!那,奖励给辛苦做菜的老婆一块炸鱼!”
  “啊...唔!好吃!”
  就算她有着一段不怎么好听的过去,就算他只有一只手,这样的光景,除了幸福以外并无他想。
  这会让周围人狂吃狗粮的野餐,在立西西一杯清口的淡茶中结束,在帮着打包收拾之后,吴编站起身来,一边伸着满足的懒腰,一边最后朝着那块还能看出翻动痕迹的地面看去。
  “这里就是我的埋骨之地吗。啊!”
  他刚感叹完就被老婆轻轻敲了一下。
  “这种奇怪的说法给我换一个!你现在是第二警官实习生,不是马上要上战场的战士!”
  “你这护士刚刚不也说着法律专业的话...”
  “你说什么了吗?”
  “呐呐,这天看起来快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又一次转移话题的吴编,主动提起篮子就准备往回走,身后却传来立西西的疑问:
  “真的,就要走了吗?”
  “再不走等淋雨啊?”
  “可是...”
  她低头踌躇着,终于还是正眼看过来说道:
  “亲爱的,你真的,没事吗?”
  她还是留意到了。
  身体的伤口早就已经愈合,现在缠着的最后一点绷带,只是因为立西西独特的癖好而存在。但心灵的伤口,即使有着最爱自己的人化身为绷带温柔的包裹,现在这个创面依旧没有完全愈合,还是在往外渗血吧?
  “时不时,我会习惯地扭右肩膀,尝试用惯用手去拿东西,之前在P一栋被电击枪击中时,还下意识打算用右手去挡。偶尔做梦,我还在开车,左手稳着方向盘,右手在流利的换挡。”
  看着伸出左手,他仿佛能看到同样伸出的右手:
  “痛倒是不痛,但幻肢还是有的。只要神经稍微松懈一点,我就会觉得,我的右手还在。”
  不同的是,他现在能做到微笑的一语双关:
  “现在应该是结疤了,所以很痒。”
  “亲爱的...”
  那双担忧的眼神,还是需要他安慰的:
  “结疤了就说明快好了。而且还没完全好也挺不错的吧?这样就可以一直裹着绷带了。”
  “笨蛋,你在说什么蠢话!确实你裹着绷带的样子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可是我不想这样就看到你痛苦的...”
  “你想多了。呦!”
  “我哪有想多!你...呀!”
  吴编暂时放下篮子,单手将她抱起,拥入怀中。
  不善言辞的男人要吐露情话的话,就是现在!他淡吸一口气,吐出温柔的耳语:
  “放心吧老婆,拥抱你,一只手也不是问题。”
  人类可不是蜥蜴,失去的四肢不会再长出来,不能逃避自己已经失去右手的事实,在这之上,他想要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爱他想要去爱的她。
  这就足够了吧?
  “嗯,亲爱的,谢谢你...”
  两人就这么拥抱着,感受彼此的体温,现在这个氛围就刚刚好,很适合用一个深情的吻来收尾,吴编单手搭着她的肩膀,她的唇看起来柔如水,艳如火。
  就在这双唇快要重叠的瞬间,一声长啸当空炸裂,随即而来的此起彼伏的长啸,彻底摧毁了浪漫的氛围。
  “啧!”
  吴编疯狂咋舌,立西西却陷入些许惊慌:
  “这...这是什么声音?”
  吴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哦,你没看到啊。”
  “看...看到什么?你别吓我,你知道我最讨厌恐怖片!”
  “不是啦,这是猴子的叫声。”
  “猴子?这里有猴子?”
  “这里没有。咱们这里是旧国道,离高速公路有那么点距离,加上今天这天气不好,不过也勉强...能看到,你看。”
  他朝着一个天空的方向指去,指向一座在阴霾和雾气里飘渺不定又若隐若现的孤山,继续解释道:
  “那就是P市山啊。”
  他们这对夫妻也曾经去爬过那座山,立西西恍然大悟:
  “啊!”
  “没什么好怕的啦,只是...我记得我们之前周末去爬那座山的时候,这些猴子除了抢游客东西吃,都挺安静的啊。今天这工作日怎么都在**?难不成是**期到了?”
  立西西这下坏笑起来:
  “你只是在气它们坏了你的好事吧?”
  吴编开玩笑地回击:
  “怎么,你不喜欢我**吗?”
  “嗯...要说喜不喜欢,那当然...”
  那张脸就这么红了起来:
  “是喜欢的啦...”
  这谁忍得住啊,吴编又紧紧地拥抱过去,嘟着嘴就准备亲:
  “啊啊啊啊你真的好可爱啊!!”
  “啊啊啊啊别过来啊你这个变态!”
  这愉快的幽会,一直持续到他们下午回家。简单洗漱完毕的立西西进行一个舒服下午觉的睡,吴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翻阅几篇新闻,便出门,准备买一个今晚的菜。
  离晚高峰还有几个小时,菜市场沉浸在闲适的感觉中,不少店家就着垒起来的蔬菜当枕头,靠着就小眯一会,料理鱼的师傅把菜刀钉在案板上,取了手套坐在旁边,用手机玩着斗地主,做辣椒面的老板一边盅着辣椒一边打哈欠。
  脑内规划着今晚端上自家圆桌的菜肴,吴编一一购买着原材料,花了大概二十分钟,让自己左手上提了好几个塑料袋。一只手的坏处就在这里,比起重量,没有地方可以提更是个问题。他最后买了一根山药握在手上,便准备回家。
  路上的店面除了街对面的麻将铺以外,这个时候也基本没有客人,有些甚至连老板的踪影都不见。吴编就这么一路闲瞅,直到茶馆那边传来搭话声音,他就明白自己得晚点回去了。
  那个披着墨绿色风衣,如冷钢般眼神的灰良,站在茶馆门口,看到吴编,便挥手对他打招呼:
  “瞧你这一手的插件,弄得跟奇怪的赛博朋克似的。”
  “灰良前辈?你怎么在这啊?”
  “来茶馆还能干嘛。”
  “莫不是...”
  有什么行动...看起来也不像,吴编小心翼翼地靠近,悄悄问道:
  “真的是来喝茶的?”
  灰良点头:
  “就是来喝茶的,楼上包间,沁阳、你红姐、老张,都在。我下来叫副扑克牌,顺便打电话。”
  这个说法,让吴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不过稍作整理,他只是问出一个大前提:
  “这次我没什么该问的,对吧?”
  “是,你还不是正式的第二警官,这次的行动你不参与,你后天才来上班对吧?到时候正常去就是。不过正好碰到你了,有些事情我还是给你传达一下的好...”
  灰良从兜里取出一个耳机递给他,吴编很清楚,这是行动用的特制耳机。
  “这个耳机稍微做过调整,只能收听行动人员的对话,你说的话不会发送出去。”
  这个前辈递耳机的手停在了半途:
  “这只是让你可以根据行动情况调整自己的位置而已,你必须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参与进来,一直以你自己避开危险为优先。”
  看着灰良前辈这个不开玩笑的眼神,吴编以肯定的答复:
  “明白。”
  “当然,我知道你肯定闲不住,所以如果在避开途中,你附近有其他民众,你可以尝试在不泄露行动的前提下引导他们。”
  “我会的。”
  说完,吴编继续伸手准备接耳机,灰良则看到他一手的插件,便主动将耳机放进了他的外衣口袋里。
  “顺带一提,还有一件事...”
  灰良话音未落,便拿出振动的手机,朝着吴编耸肩。
  “你先接吧。”
  准备等灰良接完电话的吴编,一眼瞥到来电显示是李来音。他记得技术部有一个性格怪异的女人就叫这个名字,但吴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了。
  茶馆的一楼很安静,只有前台那边百无聊赖的服务生偷偷看电视剧发出些许响声。灰良接起电话,那一头李来音的声音,吴编这里都能听到微小但还算清晰的声音。
  “喂,李来音,终于接电话了,我还以为你跑路了呢。”
  “灰良!你个闷骚男!什么时候藏了这种超级计算机的?之前怎么不拿出来用!要是上次我有这设备,你就不用在P市大酒店当着所有人的面玩跳伞了!”
  李来音的声音听起来特别亢奋,吴编还从来没听过她这般开心的声音。
  “我这也不是路边垃圾桶捡的啊,这是托老大的关系,加上E市的第二警官朋友的帮忙,还有警察那边老赵的帮忙才...给你说这些也没用,都摸上手了,就说明你已经到位,那接下来网上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你当老娘是谁,放心交给我,别说黑到个人账户上删内容断别人网,有这设备,大财团的绝密文件夹老娘都能给你翻出来!”
  “哼,是不是真的喔,你在第二警官里干了这么久,是不是已经荒废了本事?”
  一听灰良这种充满挑衅意味的说法,吴编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然而看起来激将法对于李来音来说效果拔群。
  “哈?!好!你等着!回头半夜收到塞满文档的邮件,你有本事别来抓我!我...”
  没等她口嗨完,灰良便一脸挖坑待人跳进去之后还顺手把坑填上的样子打断道:
  “那,这次我给你这个机会,去干你的老本行,怎么样?”
  就算是李来音也察觉到此话味儿不对,不由得问道:
  “你...你什么意思?喂喂该不会!”
  “你还是很上道的嘛。”
  得吃的灰良脸上却没有任何得意,反而严肃起来:
  “我要你去翻第二人生公司的绝密文件。”
  “我tm!”
  “你放心,这次之后第二人生公司会大换血,你这点小动作没人会追查,我可以拍胸口说我来保你。”
  “灰良!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呢是吧!我真是!”
  李来音估计囤积了一大堆损人的话,不过现在她暂时打包吞下,憋了一会儿后,只是发出憋一口大气地提问:
  “您老人家要查哪段啊?”
  “查大发明家赵能,去翻两段时间,一是他们去营救开拓者的那段时间,也就是发现无名小岛,带回一堆标本的时候,看看他到底找到了什么。二是,查查赵能和他老婆叁得的私生活,特别是留意有没有不在明处的家族成员。”
  李来音那边又骂了一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灰良则收起手机,无奈地感叹一句:
  “之后肯定会被她喷惨。”
  吴编先发出问题:
  “李来音这是在哪里啊?”
  “在安全的地方,有一台能完全发挥她能力的计算机,帮我做一些不按常理的调查。你知道这些就够了。”
  “好的。”
  “嗯...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来着?”
  “你说顺便还有一件事...”
  “哦对!这个你也拿着。”
  灰良递过来一个造型独特的对讲机,看着吴编实在没有地方可以拿,便主动放进了他衣服兜里,才解释道:
  “如果在行动时间里,你发现了神秘人或者特别重要的事情,可以通过这个联系我,频段已经设定好,直接打开按着说话就行,除此之外,绝对不要打开。”
  “为什么一定要用对讲机,手机联络不行吗?”
  这种多此一举的操作,吴编暂时不知道有何意义,而灰良的回答也没怎么解释:
  “因为到时候可能没机会接电话。”
  吴编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实习生的他并没有多问的立场,他只是铭记灰良的安排,时刻准备着在不可避免的行动中,做自己能做的事。
  “那就这样,再不回去,老大又要拿我一做文职事情时就摸鱼说事了。”
  很简单地告别,灰良便去前台要着扑克牌,还提了壶开水,看起来就跟带着朋友来茶馆喝茶摆摆龙门阵的闲人一样。
  如今,茶楼二楼的一处装修普通的包间,却成了第二警官特殊行动部队的集会场所,而朝着家走的吴编不得不感叹着:
  “世事难料啊...”
  回到家,立西西已经醒来,正在逗着家养的绿龟,洒下切碎的生肉,看到吴编进门,她开心地问:
  “今晚吃什么啊?”
  “草鱼。”
  他们家只要两个人都在,那么比起一人做饭一人洗碗的轮番,两人更喜欢夫妻二人共同进行,正因如此,在做饭洗碗的合作上,其默契程度已经达到一定境界,基本是吴编刚准备问要洗个蒜,立西西已经把蒜拍在案板上的程度。
  两人照常做好饭,打开电视,切到电影频道,看着今天播放的科幻片吃饭,夹完这一筷子的立西西突然问道:
  “你在想什么心事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心不在焉很久了。”
  吴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一直在想灰良所说的行动的事,赶紧两手拍了拍脸颊问道:
  “很明显吗?”
  “你已经用‘嗯’回答我至少二十次了。”
  “额...抱歉,我在想...”
  他思考着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组织出语言,最后问出一句:
  “明天,你说要去哪里来着?”
  “真是的,我刚刚也说过了,咱们去开幕会,那个票可难弄了,现在网上的价格已经炒到天价了。”
  “什么开幕会来着?”
  “《爱之心》新剧集开幕会。”
  当晚,吴编在床上辗转,望向窗外的月光,其光辉甚至超越了白天阴沉的太阳,他又望向枕边安眠的立西西,其幸福的模样让窗外月光也黯然失色。
  他已经向她吐诉了灰良他们打算有所行动的事实,并且自己也打算在量力而行的前提下参与进去这事儿,也没有隐瞒。
  就算被骂不要命,其实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但他的爱人,只是温柔地回以拥抱:
  “你想做就去做吧,这才是你。”
  感受着这拥抱里流淌的爱意,他刚准备道谢,立西西却还有话要说:
  “但我也要跟你一起。”
  “不行。”
  吴编断然拒绝,他当然要拒绝。
  “为什么?”
  “当然因为太危...我是说,对于你来说太危险了。”
  “对你来说,就是普通的危险吗?哪有这种道理。”
  这个理由好像确实站不住脚,但吴编不打算让老婆跟着他冒险的决心十分充足,他索性破罐破摔:
  “不行就是不行,如果行动开始,我们这里出了乱子,你就赶紧回家,把门锁好。”
  要是往常,立西西到这里就该放弃了,但这次,她看着他的眼睛,摆出少有的端正表情,一字一句地讲到:
  “因为,你也没有放弃我。”
  这一句话,似乎拨动到了吴编心中微弱的那根弦。
  “就算知道了我的过去,能够预见到之后我会去警局,说不定还有一段时间的牢狱要坐,那天你还是说,要对我不离不弃,两人一起面对。我真是...感动到不行。”
  “所以我也不想再一次看着你离开,卷进远比你想象还要宏大的事情里,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又丢掉自己的一部分。不想再看到你一个人偶尔患得患失的样子,我也想跟你一起面对,我也想跟着你一起走,我也,我...”
  “我爱你。”
  这三个字一出,吴编便用食指堵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一个人担惊受怕的感觉,吴编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右手的瞬间,那一股仿佛被全世界抛弃,只有自己一人在前进的感觉,他肯定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但是,自己刚刚的行为,难道不是把同样的感觉,强加在最心爱的女人身上吗?只是关乎她的安危,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难道,没有变成这样吗?
  吴编觉得,自己差点犯了个大错误。
  半响,他抬头才说道:
  “我只是负责如果我们所在的地方发生混乱,就引导群众疏散,之后也是要去避难的,只是这样的话,我们确实可以一起。考虑到之前的状况,如果我中途又上头的话,你就在我身边,做我的刹车吧。”
  两人就这么达成共识:
  “让我们一起面对吧。”
  就这样,吴编在月光中难以入眠,立西西则因为终于可以一起行动,睡的很香。
  就这样一个人躺着,吴编产生了一种只有自己会迎来明天,其他人的时间都停止在今天的错觉,而说起错觉,他又感觉到了自己不存在的右手,仿佛只要肩膀发力,就能朝着天花板抬起。
  最终他还是陷入了沉眠,具体是什么时候他无法察觉,不过,在他入眠之前,他感受到了来自被当作抱枕挽住的左手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温度。
  ——与你一起,我愿意去迎接无论多少个明天。
  于是,明天,便到来了。
  他今天穿着牛仔裤和长袖T恤,都以蓝色为主调,立西西则还是粉色连衣长裙和绷带装饰。
  吃过早饭,他查了前往开幕会的路线,这个距离需要乘公交坐个五站,算上开幕会的时间,他在口袋深处藏了一把活动扳手,把对讲机挂在皮带上藏在衣服下面,把耳机戴在左耳,跟着立西西一起出门。
  当然,他们没有忘记带伞。
  今天的天气比起昨天更加阴暗,太阳完全被乌云遮挡,只有一点点余光微微照亮大地,只要是能够不出门的人,看到这个天空肯定会选择待在家里。
  信号有些不好,不论是手机网络还是耳机里的杂音都在证明这个事实,他点个天气预测都能转半天的圈,这个现象似乎并不只是他一人发现,坐在身旁的立西西也在抱怨着自己的消息发都发不出去,公交车上有人在不断尝试打电话,似乎每次都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内容。
  虽然有杂音,但耳机里的对话内容,吴编还是能够听清。
  “汇报。”
  一听就知道这是红苗的声音,这之后,是参与这次行动的第二警官在P市各个地点的汇报。
  “南门那边的大型招聘会,现在已经如期开放,人流量很大。”
  “一环路上的环球中心有个科技展,到访了不少科技专业人士,第二人生公司的展位正常开放,离群众进场参观还有二十分钟。”
  “东边集市边上里有个什么歌星的演唱会,现在那人已经在台上唱第一首歌了。”
  “植物园那边,老黑的人已经设伏完毕,目前一切正常。”
  吴编听不全这些第二警官的声音属于谁,他只听出来汇报科技展的那个是老张,还有,他没有听到灰良和沁阳的声音。
  从这些汇报来看,前三个他能得出的结论只有红苗这只队伍在P市今天人流聚集的大场面都安排了人手盯防,但今天本应冷清的植物园,为什么有警察专门设伏?
  还没等他再想下去,灰良的声音出现了,他很简短地说出一句:
  “警卫队,已经行动了。你们有些人应该能听到了吧?”
  有人问道:
  “听到什么?”
  老张回复:
  “听到直升机机翼咵嚓咵嚓切空气的声音。”
  “老张你这个说法哈哈哈哈。”
  有人打趣着,但灰良没有搭话,老张更是冷漠非常:
  “相信我,这可不是平时你们偶尔抬头能望见的那种直升机,要是你们能看到这玩意的样子,你们就知道我这形容是对的。”
  吴编知道警卫队的事情,不如说正是因为警卫队出马,才让红苗等人不得不组成本质上不合法的小队伍来对抗神秘人。
  留意着耳机里的对话,夫妻二人到站下车,立西西牵着他的手走在前面,踏入那看起来热闹非常的开幕会现场。
  吴编这才想起来,这个爱之心新剧集开幕会现场,应该也是一个需要观察的地点才对,但耳机里的对话没有任何人提到过这里。
  ——总不会是想着我在这里就不需要其他人了吧...肯定不会吧!
  “这里这里,我们的位置!”
  立西西按着门票的编号,对应找到了他们观看开幕会的位置,位于群众区的最前排,跟舞台之间只隔着保安跟警戒线。观众们已经到场,基本是座无虚席,让吴编不由得担心,如果神秘人混在其中的话,这里会发生什么。
  心中有所提防,不过今天怎么说也是跟妻子的外出游玩,他还是不由得发出赞叹:
  “好厉害!”
  “嘿嘿,这好位置的票可是我费了不小力气才得到的,多夸夸我也是...”
  “架了这么摄像机,光是能看到的摄像师傅都有五个!还有那边的红毯,那个宽度连轿车都能开上去了吧!还有...”
  “你关注的点是这里啊!”
  一直在循环播放爱之心剧集的大屏幕在这时切换到镜头画面,打扮花哨的主持人举着话筒上台,只是这样,就引得一片欢呼和尖叫。
  这喧闹的环境,让耳机里的声音很容易就被覆盖,吴编只能在主持人跟众人热情地招呼跟对话中勉强听到。
  “植物园那边发现了那个舞团的人,聚在一起做着开演准备。老黑的人好像在找什么人,我去问问。”
  “科技展没有异常。”
  “演唱会没有异常。”
  确实没有人汇报这边开幕会的事情,这反而让吴编更加留意周围的动静。
  主持人在台上讲着没什么值得听的开场,这些观众们大多看起来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有少数人听的相当认真,估计是铁杆粉丝,而围着警戒线站一圈的保安一个个铁面无私。
  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但这一股在沉默中爆发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就像上一次开拓者宴会一样,吴编依旧属于蒙在鼓里的状态,只能依靠直觉。
  在沉默中爆发的,是观众雷鸣般的声音,甚至立西西也跟着起哄,开心地叫起来,原来,是主持人宣布了嘉宾登场。
  首先是爱之心剧组的各个代表们,大多数都没人认识,只有核心粉丝零星的叫好和打招呼的声音,偶尔突破礼貌性的掌声传出,这些代表们的胸口有挂他们代表的职业,有编剧、灯光、后勤、化妆、特效等等等等。
  吴编一一扫视着他们,面相上不像是有神秘人的样子。
  突然,他感到一股视线,不由得寻找起来,而他很快就发现了视线的源头:那是跟着挂有“化妆”牌子的人一起上台的一个年轻男人,这人脸上显露出八分紧张和些许吃惊,但吴编百分百确定,这个人是在看着自己。
  自己的独臂确实有些显眼,更何况之前兔脚事件他还上过新闻火了一段时间,有人还认识他也无可厚非,但在此刻,这个朝他看的视线只是加重了他心中的不安。
  当压轴的大明星——冯阿飞着一身炫彩华服登场时,所有人的视线,包括这个年轻男人和吴编都转移到了那边。
  潮水般的掌声、欢呼声还有尖叫,现场的分贝一时间提高到让还保持理智的人感到刺耳的地步,为了对抗这个声音,也为了理清心中思绪,吴编将耳机狠狠往耳朵里压了压。
  红苗队的行动、灰良给的耳机和对讲机、没人报告的这里、神秘人、转生机器、植物园、冯阿飞、盯着自己看的年轻人、“因为到时候可能没机会接电话”。他头一次感觉这些零星的线索,被自己的思绪捋顺,用线串起来。
  但还是不够,思绪还是无法理成完整的推理。
  在冯阿飞拿起话筒时,声浪才归于平息,所有摄像机都聚焦于这位帅哥身上。吴编按着耳机,又想拿出手机,他的右肩又晃动着,但不存在的右手是没办法拿到任何东西的。
  ——又幻肢了?现在?在这里?
  好不容易只差一步的思绪,大有崩裂之势。
  手机,还是从他口袋里被拿出,而代替他那有力却已消失右手的,是立西西纤细而柔美的右手。
  即使是最爱的明星就在台上,近在咫尺,她依旧将视线从冯阿飞身上移开,并且发现了吴编此刻的异常。
  【我们,要一起面对】。
  无限感动之余,吴编抓住机会,接过手机,顶着十分不好的网络找到了这个开幕会现场的直播并且打开,果然,因为网络延迟,直播比现场要晚好几秒。
  于此同时,耳机里的报告声,让冯阿飞那感谢观众感谢赞助商的发言,吴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演唱会歌迷在叠人浪,目前没有异常。”
  “招聘会有个公司的人跟应聘者吵了起来,工作人员已经在协调,其他没什么。”
  “我已经在科技展里,第二人生公司展位上有转生机器,参观的人很多,有两个什么专家在高谈,没什么异常,但是警卫队的直升机已经停在哪里了,估计已经在行动,我再遁一遁...”
  老张的话还没说完,植物园那边的第二警官就爆出发言:
  “那帮舞团都戴上了面具!老黑的人发现他们包里有球棍等武器,他们上去扣人了!要去帮忙吗红姐?”
  “别去!继续观察周围,随时汇报!”
  “等等!老黑的人说有个家伙盯上了这帮舞团,看到抓捕之后就跑,老黑的人分了些去追!”
  “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吗?”
  红苗这一问,一时间耳机里陷入沉默,过一会才有人回复:
  “斗笠,面具和黑发!山鬼!是个山鬼打扮的人!老黑已经把植物园围了个水泄不通,抓到那人只是时间问题!”
  正准备仔细听发展的吴编,又被周围人群的声浪打断,冯阿飞已经把气氛炒热,绑成漂亮结的红绳在台上摆好,剪彩仪式已经开启。
  一股超级不详的预感充满心间,他四处张望,却毫无目标。
  ——有什么地方不对。
  ——在哪里?
  ——是什么?
  ——这股压抑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神秘人,在哪...
  他感到脸上一股舒润,用握着手机的手背擦拭,发现那是从天而降的雨点,而温柔的擦拭来自立西西的手帕。
  朝着妻子看去,他只是看到了一张担忧的脸,但是,在这张担忧的脸之后,有一张抽搐的表情被他的视线所捕捉。
  那个家伙驼着背,左边嘴角不停地抽动,右手五指不安分地抖着,左手则藏在衣兜里。
  在冯阿飞跟着几个主演一齐用剪刀将红绳切断的瞬间,那人一腾而起,直接向着台上冲去。
  保安立刻分成两波,四个人将这个家伙稳稳制服,另外四个用身体挡在演员前面,场内顿时一片哗然。
  不管周围有没有缓过神来,吴编此刻已经放下手机,拿出对讲机来,刚刚按下按钮,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就在他整理语言的空档,谁都没有留意到,那四个保安中的其中一个,却突然朝着冯阿飞闪身而去。
  等到有人发出尖叫时,这位保安已经举起手枪,对着冯阿飞的上身,连放三枪。
  没有消音装置,这三发枪响,如雷鸣般震耳欲聋,让全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吴编,也愕在原地,任由终于忍耐不住的天空,降下仿佛不可阻拦的雨点。
  此刻,约定好的暴雨,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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