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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办公室里，灰良将外套搭在椅子上，抬起头露出一脸见鬼的表情问着。他办公桌隔壁正在泡茶的沁阳表情也差不多。
“我是说...”
还是穿着火红色短外套的红苗在她自己办公室门口，手里白色的杯子里依旧摇着纯黑的咖啡：
“在你滚的一身灰，沁阳给猴子传授拳法被以怨报德撕破衣服，两人愉快的给老黑的人讲述英勇故事的时候，我带着这边为数不多的人搞定了一个动物走私团伙...”
她端起杯子长饮一口，这才吐出后面半句：
“...的残党。”
瞬间感到一股子麻烦事会来的灰良有些夸张地鼓起掌，嘴上吐出赞美之词：
“哦！不愧是老大！厉害！厉害！就那么几个人，就拿下了本应该开几辆警车堵路，一大票人带枪才能宣布出动的团伙！宝刀未老，宝刀未老啊！”
“额...不愧是红姐。”
沁阳超级尴尬地补上一句。
——你这根本就没有起作用啊！
等红苗微微抬头，露出和善微笑之后，灰良就知道事情完犊子了，因为...
——惨了，她把咖啡都放下了...
半小时后，灰良推开办公室的门，感觉现在迎面而来的秋风就和二月的春风一般——似剪刀。
沁阳跟在他身后出来，头一句便是：
“灰哥，你说，我放倒猴子以后的那一身，真的很影响市容吗？”
灰良一掌就拍在自己脸上。
当时，等他想起今天星期四，冲到宅子外面时，只剩下了那一个班的小学生，还有那一副漂亮无比的银杏树画。
“看这里！”
跟着灰良快步跑出来的沁阳只是呼吸稍微急促了一点，她还有力气观察周围并一眼察觉：
“画板旁边的银杏叶！”
她指着的地上，那些叶子被粘着颜料的脚行走而压在地上，形成了现在带着脚印形状的样子。
这大人脚印一路朝着左边的道路延伸，一直到尽头的图书馆门口才停下。
“我给红姐打电话...啊！”
拿出翻盖手机的红苗话还没说完，灰良就突然撒丫子跑了起来，她只能一边跟着一边叫：
“灰哥！？”
果然和沁阳一起出去，便不必担心她能不能跟上自己物理上的节奏，她跟在自己后面跑的样子显得游刃有余。
就是心理上的节奏，他这个做前辈的得好好带带：
“你还没追过神秘人，现在没什么时间，我就说快点...那不是神秘人的脚印，那是小学生用神秘人的鞋踩出来的。”
“好好想想你刚才看到的东西。”
沁阳敏锐的视线一眼就注视到地上的成人脚印，却反而忽略了其它信息。
比如旁边的某个小朋友正拿在手里玩的一双被颜料弄得五颜六色的皮鞋。
“可，你怎么知道神秘人往这边跑的？”
沁阳的疑惑不无道理，因为灰良现在正在朝着图书馆完全相反的方向奔跑，这个方向的地面只有小朋友们粘着各种颜色的小脚印。
他们越过灌木，跳过小水流，大跨步避免踩到精心栽培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红色花朵，灰良回答沁阳的话语伴随着快速呼吸一断一续：
“刚刚下楼就通知了老大你红姐...这里离市区没多远...要不了多久支援就会来，现在不管神秘人那家伙到底在哪...但如果他想要逃离这里，你说他该往哪里去？”
不紧不慢跟在灰良后面的沁阳甚至保持着奔跑的速度思考了起来，又一次让灰良觉得这个女人在这方面真是没得挑。
“国道旁...高速公路边...豪宅...P市山景区...”
又前进了快一分钟，沁阳突然恍然大悟的抬头：
“山区！”
“对。”
这个宅子四周没有遮挡，门口的国道也只有独独一条路，等支援一到，不管是藏在宅子里还是往已经封锁检修的国道走都是死路一条，唯一能够脱身的地方，就是朝着现在人流量超大的P市山景区走。
灰良回头冲沁阳微微点头表示赞美：
“一点就通，不错。”
倒是沁阳没有回他一个笑脸，反而眉头轻轻一点，却让灰良难得来的那点浪漫灰飞烟灭。
那个让沁阳整个人都充满着“只要靠近就会被打飞”气息的眉头下面，是沁阳沉下去的表情和稍微小声的一句：
“只要抓住【他】就好了，是吧？”
有什么风，或者说奇怪的气息，让冷颤沿着脊柱攀沿而上，灰良只是迟疑了一拍，肾上腺素点燃的烈火也随着冷颤的路线一路窜上，活性被大量激发的身体，让一个冷笑出现嘴角。
“对。”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扭过头，直视着前面的那个，神秘人。
裹着类似做菜一样的围裙，戴着正方的眼睛，外海归国的小学美术老师正带着如同深海一般深沉的微笑坐在围墙外面的树枝上。看到灰良二人的到来，那个眼神中透露出怀念和感动交织在一起的情感。
俩第二警官虽然都在前冲，但却采取了不同的姿态。
沁阳扭了一圈，把她挎着的包扔铅球一般掷出，直冲着那个神秘人伪装的小学老师的眉心飞去。
而灰良没有浪费任何时间的冲到墙下，手脚并用地翻了出去。
翻墙途中，他看到沁阳的包直接穿透神秘人的身体，沿着抛物线呱呱坠地，把一片杂草压在下面。
那个树枝上的身影开始模糊，脸上带着感情的笑容却更甚，就差发自内心说出来一句“再见到你我很开心”了。
“别愣着，快跟上！”
听到灰良这句话，沁阳这才发现自己正停在原地。
伴随着最后一阵电流声，那个被【绝对真实】投影仪投射出的人消失无踪，只留下树枝上投影仪金属的外观。
如果灰良的翻墙可以称作“三下五除二”的话，沁阳的翻墙就是“一二三”。
“灰良哥！你怎么知道...”
很快就跟上长官的沁阳话问出一半，自己心里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因为那是我熟人，曾经是。我懂那家伙，要是我迟到了，他绝不会留在原地等。”
正好，灰良也不打算隐藏什么，他转头甩出一个笑脸：
“他应该会趁机去附近卖两个冰激凌！”
一路上又出现过两三个同样的美术老师，灰良一路理都没理，只有沁阳不放心地朝着所有投影出来的美术老师都扔了一次石头。
“神秘人哪里来的这么多投影仪？”
沁阳的怀疑被灰良总结了一下做出回答：
“你应该问，那个有投影出活人权限的账号是哪里来的。然后，你再想想咱们刚刚是在和源辉投影仪有限公司的副社长聊人生。”
沁阳又一点就通，灰良则因为这条线索也是死的暗骂了一句艹。
连续登上百阶的楼梯，站在山区后门边，灰良从未觉得沁阳并不是个身体娇柔的弱女子是件如此的好事。
因为【两个】小学美术老师正一左一右，同时站在他们面前。
戴着正方的眼镜，两个小学美术同时转过头来看向他们俩，左边那个手里还握着均匀涂抹绿色颜料的画笔，右边那个，左手握着一把手枪。
灰良不知道沁阳看到这个画面会作何感想，他的脑子只是转了那么一秒，身体就立刻运动起来，朝着右边那个美术老师扑过去的同时吼了一句：
“左边！”
右边这位美术老师看到一个彪形大汉朝自己扑过来，惊恐的神色布满脸上，得依靠右手按住左手，才能稳住颤抖的手枪。
如果是个老手，不，只要是个枪械使用的熟手，中不中另说，但都可以赶在灰良到之前开上一枪吧。
但这个美术老师明显不是。
这种距离和场面没得挑，灰良二话不说冲进那个美术老师的怀中，抱着他撞向地面。
他的余光能看到，他扑倒美术老师栽下的那个地面，是正好适合滑沙的倾斜角度。
整个世界开始旋转，但他的精神依旧保持着正确的感知，在天和地不断上下交替之间，他还能尽量控制着下一次的落点不会撞到两人身上要命的部位，同时对着已经被连续的冲击和天旋地转弄得找不到北的美术老师上下其手。
等他们俩最终落到充满气的垫子上，宣告这一趟不算正常的滑沙结束时，灰良已经夺下了那把造型逼真，根本射不出子弹的模型枪，甚至铐子都上好了一只。
事后他知道：他往下滚这段时间，沁阳并没有第一时间弄懂灰良那句左边的意思，甚至一边保护左边这位“受害者”的同时，还打算朝他这边过来看需不需要帮忙...
直到她和左边那位小学美术老师视线对上为止。
“从没有见过那种眼神。”
沁阳后面回忆这段的时候这么说着：
“就好像在看着甜甜圈中间那个不存在的洞一般。”
眼神对上的瞬间，那个美术老师打扮的神秘人嘴角微动，轻言细语吐出一句：
“规则是必须遵守的。”
沁阳靠近他的那一点几秒里，山区后门突然炸开，神秘人趁着沁阳被打断的这一拍躲开她的攻击，径直朝着门里跑去，她紧跟其后。
一旦进入状态，沁阳就彻底脱离了破绽二字，变成披着美丽外表的那只，朝着血味的方向直线冲刺的饿鲨。
真有股“所到之处，弱者退散”的意味。
结果，鲨鱼撞到了海豚。
山区景点里的猴子们因为长期和游客们打交道，早已经忘记了对人类的恐惧，并且变本加厉。
穿的花里胡哨的人类们等于能搜出食物的移动活物，而老练的猴子们应该会得出前凸后翘的女人更容易得手的结论。
所以那些猴子们对入侵它们生活空间的沁阳，发动了一招群豚戏鲨。
再怎么说，沁阳也没和非人类动物对战的经验。
根据赶过来的增援所说：这个女生准确又力度刚好的对猴子们反击，她每动一下都有一只猴子应声倒地，整个画面弄得跟切水果游戏一样。
增援里有人朝着空中放了一枪，据说还刚好射下来颗果子。
猴群四散之后，神秘人也没了踪影，沁阳被同行而来的女同志披上一件外套，让从坡下面爬上来的灰良带着去了医务室。
唯一让增援们有些看不下去的是，沁阳就算衣服被猴子撕成那样，却还是想要继续追击神秘人，没反应过来之前还差点把靠近的兄弟们揍的和地上的猴子一样睡下去，真的，就差那么一点。
而医务室里俩人的暧昧小对话，沁阳则发挥了女性特有的母性光辉。
“我为了工作摔的灰头土脸，你体谅的给出外勤的同志们发发福利，咱老大一定会表扬我们，嗯，一定！”
“灰哥你冷静点...”
“老黑和你红姐调了无数人来，在老人家院里弄出这么大动静，景区紧急封锁，结果还让人跑了...”
“灰哥你冷静点...”
“冷静，我怎么不冷静了，你看我像是不冷静的样子吗？我告诉你啊，我现在矿泉水一瓶喝完洒一半并不是因为不冷静，而是因为我害怕！”
稍微沉默之后，沁阳突如其来直奔面门而去的刺拳让灰良水瓶一松一把别开，随即快速的摆拳又被低头躲开，最后瞄准喉结的腕击被灰良的大手结实地抓了下来。
“放心了？”
灰良看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问了一句。
“嗯，放心了，灰哥确实没有不冷静。”
看到沁阳真的安心下来的样子，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那我这害怕要怎么办？”
“这简单...”
刚刚松开手，沁阳小脚一动，将她脚勾住的那瓶落下去的矿泉水如同踢毽子一样撩了起来，正好落在灰良手中。
“多喝水，我给灰哥演示一下我平时常用的呼吸法...”
沁阳真的有模有样吐息起来，让灰良更加哭笑不得，也学着呼吸起来。
之后俩人就脖子搭着擦汗的淡蓝色抹布，一直呼吸到离开为止。
红苗最喜欢的就是先把坏话抖干净，于是灰良腆着脸杵在那儿挨了一通劈头盖脸的训话，期间唯有唯唯诺诺嗯嗯啊啊，字儿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对不起”。
幸好他的老大收拾够了之后才会展示老大之所以是老大的地方：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这次搅出来的事情，老人家并不打算追究，景区那边倒也没什么...好歹这次，所有人都看到那个家伙了，算你运气好。我是不明白，万一这周四神秘人不来，那就是个美术老师，你难不成上去就当着所有小朋友的面揍他一顿？”
“哈，哈，哈！”
灰良摸着脑袋假装憨厚地笑起来，红苗略带无奈叹气着发问：
“你觉得【他】为什么还来？”
“你是指？”
“【她】已经和吴细齐邦完成了交易，【他】又一次展开一次大曝光，吴细齐邦他老人家也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兔脚，神秘人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心里其实也清楚吧，红姐？
心里这么想着，灰良嘴上还是顺着话说：
“【他】回来是因为，要为【她】不久人世的朋友送行。”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红姐脸上露出只有提到神秘人时才会展现的苦涩，她转移了话题：
“鳄鱼蛋，孵出来一大半。”
“咱市动物园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
“但是，那个P一栋里，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啊，难不成查房还能查出白蚁窝，发现那栋楼马上就要塌，所以被捕反而是好事？”
灰良一直喜欢开一些略带讽刺违法份子的玩笑，而他红姐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接他的玩笑。
“P一栋二楼212房里，地上有生肉留下的痕迹，有白色的毛，窗户边上的墙有咬痕和抓印...”
“但是没找到动物？”
“找到了两只死老鼠。”
“你是说...”
“我是说...”
红苗把一叠A4纸甩在桌上，定下了灰良今天之后的工作：
“算是给你放假，去走访这些人。”
灰良拿来一边快速地翻阅一边继续问：
“你抓到的那些人不用我审了？”
“不必，开货车那一边都只是刚落网的买家那边的人，闭着眼睛都能定，而另一边那个...叫做杰一返，认的倒是很干脆，就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说。”
“你怀疑他有同伙？”
灰良看了红苗一眼。
红苗盯着他往嘴里倒咖啡：
“我怀疑他的身份证有问题。”
“哇不是吧老大，这你不让我去查？如果他是非法转生，那说不定...”
“滚！你还嫌乱子不够大？”
灰良表示老大说的对。
“走访去！亲自回来给我汇报之前，不准再惹事。不然后果自负。另外，公司发的红抹布，出去记得去前台领。”
在心里确定了今天就好好走访，同时又盘算起小九九的灰良也刚好看完手里这叠A4纸，慢慢退到门边，留下最后一句准备去干活：
“明白。好歹查出什么了告诉我一声。”
“你老大我像是揣着掖着的人吗？”
稍微咀嚼一下这句的灰良似乎发现了什么：
“靠！您就让那些爱偷懒玩游戏的人去查啊？”
“你是老大我是老大？老娘爱用谁用谁！”
灰良表示红姐说的又对，推门走出一半，刚好迎上准备敲门的另一个人。
打上照面这一刻，俩男人都瞬间想起了对方，以及不久前的大曝光之后两人见面的时候：一个正准备去见渊，一个正躲着记者。
“你不是那个...大英雄吗？”
灰良这第一句话就触到了眼前独臂男人正头疼的地方。
“介绍一下。吴编，就是你说的那个大英雄，现在是我们这里的实习工，那个杰还是吃他一拳才落网的，哦对，在这之前，杰还射了他一发电击枪。”
——什么跟什么啊？
红苗在后面介绍着：
“吴编，这是灰良，咱们这里的第二警官，怎么，你们俩之前见过？”
吴编那空荡荡的右手袖子轻轻晃动，左手上拿着一叠资料，别看他只有一只手，他的领带打的还可以用精致形容，比一般人两只手打的还好看。
就是脖子上缠着的绷带让人感觉他伤得不轻。
“对不起啊灰良警官，当时着急没看路。”
吴编笑着想握手，却腾不出手来，只能有些别扭的把那叠资料夹在胳膊里，这才伸出左手。
灰良赶紧接上：
“没关系，我当时在打电话，看着的也是地面。你找老大有事吧，我就先不打扰了...”
他微微点头，和吴编错开身，走了两步之后又突然回过头，问了一句：
“老大，你刚刚说什么！？”
“这种时候你的反射神经就大条的令人发指啊我说...”
红苗开始给自己续上第二杯：
“我刚才说，他现在是这里的实习工。”
“实习工怎么了，实习工就可以随便请假了？你去告诉那个红头发，不想干就走人！我这里养闲人没问题，不养不守规矩的人！”
帕菲特披萨店里，已经中年的店老板正在和主管掰扯，于艾草正在旁边叠着外卖的披萨盒子，默默听着二人的对话。
她心里压根没想着这边。
老板在气头上，她这种底层人员自然不打算触这个霉头，正好下一个订单到来的提示铃声传来，这一单要赠送印有帕菲特披萨店LOGO的抹布，她照着单子打包好，提着口袋赶紧闪人。
取出电瓶车，戴好的安全帽上，之前撞击地面留下的痕迹依旧可以摸到，一次次提醒着佩戴安全帽的重要性。
“不知道沁阳这几天怎么样。”
《爱之心》剧场版今天在各大影院上线，她心里打着算盘，想要邀约“不打不相识”的好朋友一起去为喜欢的明星捧场。
“艾草妹妹。”
车刚推出门，她就听到有一个甜甜的声音在叫她。
侧了半身，她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微微低头和人打照面了。
来人比她的个头还要稍矮一点，于艾草认出，这是之前和李旭东一起冲进来的女人，好像是那个独臂男人的爱人。
她穿着樱粉色的连衣裙，右腿的过膝袜边露出一点绷带，不止这里，左边大腿上、左手手腕上都缠着绷带。
奇特的是，这些绷带在她身上看起来不像是有伤，反而是如同时装设计般的创意点，为俏皮可爱画龙点睛。
她挎着包的右手上拿着以一个很有卖相的样子压在塑料板里的粉色抹布。
“你好，嗯...立西西女士。”
披萨店的前台在立西西前来询问时记住了她的名字，于艾草在上班的时候听说过。
“你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吗？”
“嗯，已经没问题了，还得多谢吴编先生，虽然我还不是太清楚当晚的事情，但我想吴编先生是保护了我。”
“不用你想，亲爱的是真的保护了你，幸好你和他都没事。”
“是啊，幸好。”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于艾草跨上了电瓶车：
“我要送外卖呢，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
“不用了哦，艾草妹妹。”
“诶？”
“第二警官马上要来走访我们，我想着也别麻烦他们跑两趟，就和他们说我会和你一起，所以过来了。”
于艾草回过头，看到立西西微微歪头的甜美微笑。
“可我的订单...”
“没关系，你先去送吧，我先去店里帮你和店长说一声，你这趟送完就直接回店里吧。”
——老板不是正好在气头上吗！？
于艾草心里大叫不妙，刚想阻止的时候，却看到立西西在嘴前竖起食指：
“放心，我对怎么哄男生很在行的哦！特别是油腻的中年大叔。快快，你再不走就要超时了。”
要超时这点，她说对了。
“那就...麻烦你了！”
于艾草打开电源，急忙扬长而去。
青绿色调的外卖服加上深绿色的电瓶车，她在城市的街道上划出一道亮丽的绿光。
只有一点她没想明白：明明那晚老板没有来店里...
“她怎么知道老板是中年大叔的？”
“因为爱情，没错，就是那捉摸不透，即使用尽所有心理学也不能完全解释的爱情~”
P市三环路外坐落着一处别墅群，因为不菲的价格导致居住的人数连实际栋数的一半都没有，走在这里的路上，还颇有这是类似“旁上若水”般一整个别墅的错觉。
就在这个别墅群9号的客厅里，瘦高的青年渊正在抒发着让到这里走访的灰良疯狂产生“好想走人啊”想法的阔论。
“您说，如果莎士比亚是个绝对理智之人，那么那一出绝美的爱情悲喜剧还能如此动人吗~？”
他手里攥着本《罗密欧与朱丽叶》，脸上流露出阅读与共情的喜悦。
“那个...我只是听说过，还没读过呢。”
沁阳正儿八经地回答起来。
“真的吗~？那这本就算是我对于您辛苦上门的一点小补偿，虽然已经是二手，不过我保养的还跟新的一样~”
“啊？这...”
面对着把书递过来的渊，沁阳一股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样子，只能扭头看着灰良发出求救信号。
“规则里没有规定的事情你就这么没主见吗...”
灰良自言自语地摇摇头，走过来一把“夺”走了书：
“我代她收着，正好我也没看过这一对苦命鸳鸯，到时候我和她看完了给你一份万字的观后感行吧？渊，听说P一栋附近的仓库是你租的，那晚上你在哪儿？”
灰良没有客气地进屋，从饭桌上抽出椅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您是说哪晚上啊~？”
渊也随着进来，将就着饭桌上的瓶瓶罐罐倒起茶来。
沁阳则站在旁边，听着二人对话的同时，观察着周围的样子。
又是极简的装修风格，只有几盆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看起来被照料的很好，房间里充斥着花朵若有若无的淡淡幽香，其它地方就和别墅的样本房一样干净，甚至连一块抹布都看到。
——只是...这个味道...
“少来！”
灰良力道不轻不重地把手扒在桌子上，语气加重了一点：
“你一个书店老板，在那离书店百八十远的地方租个连一辆车都停不下的仓库，你说说你哪本书里这样的人不可疑？”
渊倒水的姿势停了一拍，然后抬头：
“对哦~”
“对你个大头鬼！老实交代！”
沁阳却没有再记笔记。
——这个味道...
渊将泡好的两杯茶一杯放在灰良面前的桌上，另一杯他朝着沁阳这边望上一眼，就放在了桌边，开始对灰良解释道：
“那天我在书店旁的小区里住，有一个很久不见的熟人回来，我在等她，等到她之后，那边仓库的老板打电话说想和我面谈一下这个仓库的租金问题...其实就是想涨价，我就去和他谈谈，之后就回家了~”
听起来像是有很多值得探究的点，但从渊嘴里说出来，却让人提不起劲来。就算怀疑他说的每一个字，而去挨个证实一遍，结果也只是证明事实和他所说无异。
——因为渊不会说谎。
沁阳打算在所有走访结束之后，去问问那个仓库的主人，来证明这个想法。
“回家了，这样啊这样啊。”
早就知道渊这毛病的灰良客套话结束，脸色一绷立刻进入正题：
“落网的那个...杰一返，你认识吗？”
突然楼梯传来的动静，沁阳是第一个反应到的，也是唯一一个眼睛开始闪光的。
一大坨白花花、毛茸茸的东西裹着另一坨小一号白花花毛茸茸的东西，中间还夹着一个同样白色色调，却不毛茸茸的女人——说真的，要不是那个女人一头的深黑长发，沁阳真不会认出那里面裹着个人。
那一坨可爱的聚合体以微妙的速度沿着楼梯一阶一阶的翻滚，最后落在地板上，用比较浪漫的说法就是，如同一大块棉花糖爆炸一般分成了三块活物。
等这三块活物都发现灰良和沁阳时，便产生了三种不同的状态——
那体型较大的成年动物立刻翻起身来，挡在另外两个前面，瞪着带有野生动物特有的炯炯眼睛死盯着这边看着。
另一个和成年动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可爱，还趴在那个躺在地板上的女人平摊的胸口，似乎是还没玩够，正用两只前爪不停踩着锁骨，发出催促着“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的嘟噜声。
只有那个年轻女人依旧躺在地上，仰头看向沁阳：
“你好。”
一个仿佛捧着台词本在读的声音。
那个女人又问了灰良你好，这才小心地把那只小可爱放在地上，慢慢站起来。
她穿着深色的修身连衣短裙，裙边和两袖上布满着雪花的图案，就算是在家里，她脚上也穿着靴子而非拖鞋。
——原来如此，这股味道是这两只...
沁阳突然发现了一个华生发现的盲点：
“这两只是...”
“是狗。”
同样是棒读的语气，但那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估计年龄也大不了多少的女人却突然速答了起来。
“啊？这体型，这面相，这个眼睛...这真的是...”
“是狗。”
沁阳算是知道无语是什么意思了。
“介绍一下，她是从国外回来的，虽说每个地方叫她的名字都有点差别吧，两位可以叫她菲德安特~”
随着渊的介绍沁阳才发现，菲德安特的五官确实有着不寻常的美感。
但她作为武者的老毛病，或者说是经验却在提醒着她，菲德安特应该有点厉害。
行家眼里，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练过的，身体的姿势、动作甚至是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两位第二警官，请自便。”
菲德安特轻轻点头，转身踏上楼梯，说了一句：
“回去吧。”
那只小狗十分通人性，如同在回答一般叫了一声，便一蹦一跳跟在菲德安特后面。它的身材要一口气爬上整个楼梯会很难。
要不是那只大白狗警惕的眼神，沁阳真的很想去摸摸那个小小的头。
“手，没事吧？”
目送一人一狗上了一半的楼，灰良这才问出一句，沁阳侧过头来，看到灰良正死盯着菲德安特手上缠着的绷带。
“没事。”
菲德安特回答的还没有刚刚那句“回去吧”来的有感情。
“自家养的狗，还会被咬啊？”
“是的。”
面对灰良带着些许质疑的口气，菲德安特平淡的就像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湖面。
小狗便是搅动湖面的旋风——它每一阶都需要四脚并用地跳起才能上去，却一口气不间断地跳着，在最后一阶前面才停下来稍作休息。
这只沁阳绝对不会称作是狗的“大狗”这才上楼，用鼻子轻轻顶着小狗，送它上去，自己也随着消失在二楼。
“小的很可爱，大的就稍微有些恐怖吧~？可惜的是亲爱的菲德安特就爱这一口，哎呀哎呀，她在国外可是在什么动物保护机构，每次一回来要么就自己带些动物，要么就从这里带些动物，照顾起来可麻烦了~”
渊笑着倒起苦水，但沁阳从他的话里只听出高兴的意味。
“我说，渊啊...”
灰良猛打了个喷嚏，立刻掏出口气清新剂朝嘴里喷几口。
渊扭头过来看着他：
“要看看养狗证吗~？”
“不必，反正那也是真的。我今天来找你，说起来是私事占多数。”
灰良下一个姿势超过了一个第二警官走访平民应该保持的社交距离，他一把跨在渊的肩上，摆出悄悄话的手势，实际上说出来的音量却是谁都听得到：
“我是想让你，帮我查个人。”
“怎么第二警官还要找民众查人的~？”
渊显得有些莫名其妙，沁阳更加莫名其妙。
“别装了，就查一个人，我这边的条件你没理由拒绝才是。”
“什么条件啊~？”
“你不是一直想要黄金蛋吗？”
听到这三个字，渊那流露出理智的光芒又略显怠惰的眼睛直接大了一圈，而灰良顺势开始说出诱人的话语：
“由盛产蛋制品的H城提供，从以纯天然出名的精品小农场精心挑选，每月限定一百颗的极品鸡蛋，虽说会面向大众销售，但是因为你懂的原因，实际上民众能见到的就只有五十颗。哪怕只是最简单的水煮，极品的味道就可以让任何鸡蛋爱好者闭上嘴只顾咀嚼...”
沁阳能够清楚地看到渊的喉结动了一下，别说渊，曾经品尝过金蛋滋味的她自己，也由灰良的广告语勾起了些许妨碍修行的馋虫。
渊则更加注重实际：
“您怎么能...”
“我老家在哪你知道吧？”
“难道说~！”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花花绿绿的广告纸举到渊面前，灰良的嘴角微微上翘：
“爹妈还在工作时教的徒弟回来见恩师，带的见面礼就是他们公司的黄金蛋，爹妈自己留着吃一点，给我寄一点，也就是说，只要你帮我查这个人，这五颗...”
他将手上那个精致的盒子放在桌上，轻拍渊的肩膀。沁阳知道，灰良在这一刻已经完全扼住场面，只需要提条件便可。
灰良提出了他的条件：
“帮我查查，那个刚落网的犯人——杰一返，名字、身份、过去，我要他的一切。”
他这话说完，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几秒沉默里。
灰良成竹在胸，沁阳却又感觉到自己那股说不出来的直感在叫嚣，而渊则一如往常，微微眯眼，露出那个戏谑的微笑做出了回答：
“成交~”
离开渊的别墅，那个瘦高的男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挥挥手给二人道别。
“为什么明明是灰哥你提出交易，却还是有一种钻进坑里的感觉？”
沁阳握着她的翻盖手机，还是忍不住发出疑问。
“因为他的条件我同样无法拒绝，不提这个...”
灰良则大有一股从不回头的气势：
“下一个走访的地方在哪？”
“啊！”
沁阳打开手机，吃惊和开心的叫声忍不住漏出来一点：
“下一个，是帕菲特披萨店。”
“喂？帕菲特披萨店？哦哦，我是叫了外卖来着，你在哪里？好的好的，等等啊我找张纸记记...”
平常的公寓里，男人正接着电话，从混乱的桌子上扒开一点空间，用肩膀夹着手机，两手记着地址。
“咱这里的门牌是不好找，啥？在那里啊，没事，你就放在21号就好，那里相当于是这一片的保安室，外卖都送那儿，好，好嘞，你就在那里等...”
他的肚子唱起欢快的歌谣，饥饿带来的兴奋让他全神贯注在电话上。
“什么？抹布？额外赠送的？颜色？什么颜色都行...”
说到抹布之时，他终于听到堆在客厅的空啤酒易拉罐被撞倒，掉在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他打算去看看，在继续接着电话的情况下：
“白的？行，白的就白的，反正用不了多久也会变黑...啊？质量很好？不是粗制滥造的赠品？我...”
他突然停止了说话，哪怕电话里外卖员青春的声音还在继续喂喂喂，因为他面前的景象，对于他来说过于震撼。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外卖电话现在怎么都好，手机从他耳边越离越远...
直到他注意到一些亮闪闪的东西。
手机又一次靠近他的耳朵，他这才问出最后一句：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