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入门测试

　　清晨，岳小山在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中醒来。
　　“呵！这一觉睡得，好舒服啊！”经过将近一天一夜的劳作，又喝了些酒，他现在感觉通体舒泰，疲乏一扫而光。
　　“哎呀！”岳小山拍了拍脑门：“我今天还得去参加测试呢！”
　　“老肖，我走了！”朝里屋喊了一声后，风也似的冲了出去。
　　镇中心的广场上此时早已人潮涌动，站满了参赛人员以及看热闹的人员。
　　岳小山挤进人群，看到郑长老正在讲话，听了两句感觉没什么营养，就到旁边的周鑫那里去领参赛号牌。
　　看了一眼手中的号牌，五十五号，由于自己来的最晚，这应当就是参赛人员的总人数了。
　　趁着郑长老讲话的当儿，岳小山把入门测试的规矩也大致弄明白了。
　　从广场出发，绕着镇子跑五圈，正好十里路，最后只录取一炷香时间内完成且排名靠前的十名。
　　随着郑长老朗声宣布：“测试开始！”韩辉拿出一枝香，伸出右手两指一撮，催动体内源气将香点燃，插在香炉中。五十五名少年纷纷撒开腿向前冲去。
　　正是春分时节，镇子周围的黄桦树中夹杂着许多花圃，各色奇花异草斗艳争芳，一派奋发向上的光景。
　　岳小山一马当先，从小就喜欢上窜下跳的他自然不惧奔跑。
　　沿路上有不少参赛者的亲属在为他们加油呐喊。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虽然他们没有来，但肯定也在为自己加油。
　　一，二，三，四。
　　起初张小壮和几个少年还跟着岳小山一起跑，渐渐地体力不支，都被他甩在后头。
　　当第五圈跑过一处僻静的地方时，岳小山眼前一花，忽然瞥见小白胖子郑波从一旁的胡同里窜出来朝终点的广场跑去。此时距离终点大约两百米，看这小胖子的劲头，大有超过自己、勇夺第一的趋势。
　　岳小山心下不禁嘀咕：“比赛开始的时候，他就被我和张小壮等人超过，五圈跑下来也一直没瞧见他的身影，现在竟然突然跑出来抢名次，搞什么名堂嘛！”
　　想归想，脚下依然毫不减力，拖着疲惫的身体，愣是没让小胖子追上，第一个冲到了终点。
　　不一会儿，后边的参赛者陆续抵达，决出了前十名，张小壮也在其中。没有通过测试的，则都是垂头丧气，毕竟两枚银币的报名费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是非常高昂的。
　　郑长老看起来非常兴奋，他一生无子，现在唯一的侄子顺利通过测试进入伏虎派。日后凭借兄弟俩在镇子上的势力，再加上伏虎派的威名，在这一带还不是呼风唤雨？想到此，脸上的皱纹都仿佛要舒展开来。
　　“乡亲们，春光明媚，万物生辉，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通过入门测试的弟子人选已经确定下来，下面由我伏虎派大弟子黄香来宣布入选名单，大家欢迎！”郑长老心花怒放，慷慨激昂道。
　　黄香接过周鑫递过的名单，大大方方地迈入人群中央。
　　围观的人群纷纷侧目，议论不停。
　　“想不到伏虎派的大弟子竟然是个女娃儿，模样还挺俊俏呢！”一位粗壮的大婶道。
　　“嘿嘿，我家小壮这下有福了，整天能和这么漂亮的师姐待在一起。”张大壮小声道。
　　“切……”周围的人都拿白眼瞟他。那位粗壮的大婶恨不得用手中的葱砸他，不过看他凶悍的模样还是忍住了。
　　黄香清脆的声音响起：“我宣布，本次我派招收活动圆满完成。入门的弟子分别是：岳小山、郑波、王大海、张小壮、石头……以上录取人员，于三日后的午时之前到此地会合。由门中弟子引入山门，正式行拜师典礼。拜师之后，按照门中规矩，不得随意下山。希望大家利用好这几日时间，处理一应事务。切勿失约，否则过期不候！”
　　黄香讲完，围观群众正要鼓掌。岳小山突然站出，朗声道：“黄姐姐，你刚才读的名单不对。”
　　“哦？哪里不对呀？”黄香见是岳小山，面色一和。
　　岳小山指着郑波，道：“他的成绩不对，他没有完成测试。”
　　“为何这么说呢？”黄香疑惑问道。
　　“我们刚开始都在一起跑，他在我的后面，后来我一直都没有看到他。到了最后一圈的时候他突然就从旁边跑出来了，所以我肯定他没有跑完五圈。”岳小山详细解释道。
　　黄香转过头问道：“周师弟，你负责统计测试的成绩，可有此事？”
　　周鑫本就老实木讷，被师姐这么一问，顿时低下头去，也不吱声。
　　郑长老面现一丝愤色，但随即马上圆场：“本次测试有老夫及门中弟子全程盯着，又有这么多乡亲在旁围观，公平公正，怎会有假呢？”
　　一旁的韩辉也站出来道：“是啊师姐，我一直在此地监督，怎么会有这种事呢。参赛人数众多，人多眼杂的，这小……兄弟看错人也不足为奇。”
　　“是啊是啊。”郑长老急忙附和。
　　“黄姐姐，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问张小壮，他在郑波身后，肯定也看到他作弊了。”岳小山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
　　黄香有些为难，她平时在门中潜心修炼，极少处理这些俗务。此刻看到岳小山这般坚定，以他的为人，其中定然颇有蹊跷。但仅凭一面之词，终难平息悠悠之口。
　　“张小壮，你说呢？”黄香冲张小壮问道。
　　张小壮一脸茫然，本来就圆圆鼓鼓的脸蛋涨得一片通红。
　　“兔崽子，不许乱说话！”张大壮在旁急促喊道。
　　“我……我不知道。”张小壮嗫嚅道，不敢去看黄香的眼睛。
　　郑长老双眼一眯，环视众人。朗声道：“乡亲们，既然有人质疑本次测试不公，那么大伙儿不妨将自己所见畅所欲言。假如这位小兄弟说的是事实，郑波虽然是我的子侄，我也绝对不会纵容于他。但如果有人敢胡言乱语，败坏我派清誉，我也不会轻饶！还请大家主持公道，老夫在此谢谢各位了。”言毕，极其恳切地向众人作了一揖。
　　场面一度陷入一种沉默。
　　这沉默被一个稚嫩的童声打破。
　　“我看到那个胖哥哥刚才从……”孩童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一旁的家人捂住嘴巴抱走了，手中的糖葫芦也掉在了地上。
　　又是一阵沉默。
　　“按说跑十里地咋能脸不红气不喘，一滴汗都不流呢？”那位粗壮的大婶以极低的声音嘟囔道。
　　“唉你个败家娘们儿，你是不是欠收拾呢！”大婶旁边一位精细的汉子冲她嚷道：“跟老子回家，看老子咋堵住你的嘴！”大婶也被拉走了，葱掉了一地。
　　人群中爆发出几阵哄笑，但旋即又陷入了沉寂。
　　这种沉寂令岳小山感觉浑身不安，他明明有一堆话想说，但周围的气氛却压迫的他说不出口。郑长老、韩辉、郑波父子脸上的嘲讽之色呼之欲出，镇民们脸上的神情更加复杂万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去偏袒、去维护一个不真实的东西呢？
　　少年心中，波澜起伏。
　　“师姐，你说该怎么办？”韩辉细声细语恭敬道。
　　“这……”黄香柳眉渐渐蹙起。
　　“依据我派门规第七条，胡言乱语、挑衅生事者是可以逐出门墙的。似他这种，我看应当取消参赛资格才对。你说是不是呀黄姑娘？”郑长老眼见无人敢再言语，咄咄逼人道。
　　黄香柳眉微竖，淡然道：“门规是为限制门中弟子所设，眼下他还尚未入门，自应不受门规约束。况且，我看他所说之事，不像是空穴来风，如经查证属实，那么便会涉嫌违反本门门规第六条弄虚作假、颠倒黑白。依我看，这件事理应禀明师父，由他老人家来定夺。”
　　郑长老顿时老脸一拉：“黄姑娘，我做外门长老也快十年了。想当初山门初建的时候，人少势微，发展到如今这个规模多么艰难想必你也知道。功劳我不敢说，但是一直也还算兢兢业业，到头来难道竟落得个弄虚作假、颠倒黑白吗？”。
　　黄香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师父他老人家从来不问这些俗事，山门当中的弟子终日只是清修，这么多年来弟子们一应的吃穿用度全是靠外门负责打理。此刻听郑长老这么一说，她也有些不忍。
　　韩辉见两人僵持不下，急忙圆道：“此等小事，何须扰乱师父他老人家清修呢。现场有这么多人看着肯定不会出差错的，准是岳小山在比赛当中看花了眼，让他道个歉算了。郑波，你说呢？”
　　郑波晃了晃硕大的脑袋，摆手道：“不用了，以后大家就是同门师兄弟了，应该互相体谅，互相帮衬，何必斤斤计较呢。”
　　“说得好，这才像话嘛。”郑长老微微点头。
　　众人逐渐开始散去。
　　岳小山看了看黄香，黄香一双明眸渐渐阖下。
　　握紧拳头，呆立在原地，虽然心中仍在呐喊：“他没有通过比赛，应该把名额让出来！”但眼下也只能沉默不语。
　　韩辉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剌剌走开了。
　　人群很快散去，所有人都在为生计奔波。
　　诺大的天地间，仿佛就只有他自己站在原地。
　　“小山，你……没事吧？”黄香见岳小山脸色发白急忙问道。
　　“我错了吗？”岳小山声音极低，甚至有些颤抖。
　　“没有什么对与错，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看到和想象的那样。”黄香的声音虽然照样甜美，神情却充满落寞。
　　“可是，这不公平！”岳小山几乎喊了出来。
　　“傻小子，哪儿有什么公平？哪儿有什么正义？大家都只是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争取罢了。”
　　良久，岳小山细细品味着黄香这句话。
　　“小山，我来接你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一扭头，是张大伯。他这次没有推平板车，只背了一个褡裢。
　　岳小山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两天经历了很多，体会到了成就也体会到了失落。突然之间见到熟悉的人，令他百感交集。
　　“黄姐姐，我走了。”岳小山低声道别。
　　“嗯，小山你保重，别太放在心上。”黄香不知该如何规劝这个正直单纯的小弟弟。或许，有些事必须要经历过才能明白吧。。
　　返程之上，岳小山一直低着头思考，张大伯还以为他没有通过测试，也不好意思问他。
　　直到拐过了村口的溪桥，看到前方袅袅升起的炊烟以及炊烟下的篱笆和小屋，岳小山突然心中一振，瞬间豁然开朗：“这世上如果没有公平，没有正义，那么，我就要成为公平，成为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