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六

　　镜族人的肌肉密度是普通九州人的数倍，所以就算如睿姒这般身材纤细的女子，也能轻松挥剑劈开一棵百年乔木。论力量，大概只有杜箬衡的兄长，杜蕴衡能勉强与之抗衡数秒。论剑法，在九州如果有人能超过睿姒，就只有她自己了。不过，面前这个蒙面人，居然可以每招都封住睿姒的剑路，并时不时地挥砍出颇具威胁的反击。眼下，就连天生神力的天镜庭殿卫，也有些疲惫了。
　　自从在杨树林里遇到阿青之后，睿姒的记忆就开始慢慢恢复，但仍然处于混沌状态，分不清记忆的顺序。直到老徐说出了“镜族”这个古老的称呼之后，女剑客霎时间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几乎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不过，有些重要的事情，她始终没能回忆起来。比如，她是怎么失忆的，以及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她应该很熟悉他，或者说，对方应该很熟悉她。睿姒的剑法是自成一派的，没人可以从她那里偷师，因为银瞳的剑法，根本就是没有章法可寻的。女剑客一直以来都是靠着自己超凡的感知力和出色的身体柔韧性，将剑这种双刃武器的杀伤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因此，倘若要封住她的每一招，只能比她拥有更强的感知力与更敏锐的反应能力。
　　很显然，对方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你是镜族人？！”睿姒刻意压制着自己略带喘息的呼吸，低声问道：“九州还有别的镜族人？！”
　　蒙面人轻笑了一声，用睿姒熟悉又想不起来是谁的嗓音回答说：“看来，传闻是真的。姒，你确实中毒了。”
　　“中毒？”
　　女剑客奋力挡下对方突如其来的一击，金属的猛烈撞击而产生的共振，让她感到手掌有些麻木。
　　“我找了你很久。没想到能在这污秽的地下遇到你。”
　　又是一击，势大力沉，直攻要害。睿姒勉强截下，不过手中的精金宝剑，似乎有点不堪重负。女剑客能感受到，这把剑很快就要碎裂了。
　　“我不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姒？我们在这里的战斗并没有意义。离开这里，我不会为难你，以及你的跟班。”
　　“是的，战斗很快就会失去意义了！”蒙面男人的话，激起了女剑客的怒火。她改变了剑路，放低重心，以女性特有的柔韧性为优势，攻击开始走下路。
　　变招似乎奏效了。蒙面男人不再那么游刃有余，但他依旧略带挑衅地说：“天赋卓绝！若不是你中了福弥散的毒，恐怕我就要陷入苦战了。”
　　睿姒并没有再理会对方的挑衅，继续加快攻速。她打算一鼓作气解决掉对手，但直觉告诉自己，可能并不现实。
　　老徐利用周围昏暗环境，施展鬼踪步，成功地将两个夷人高手甩开。现在他一边高速移动，从一个阴影潜行到另一个阴影，一边将另一场巅峰对决看在眼里。他能看出睿姒目前处于非常被动的境地，但这场顶尖的对决并不是他能够帮得上忙的。老徐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对付眼前两个棘手的家伙。
　　徐家半月刀之所以世代单传，刀法极为保密，并不是因为它在武技上有多登峰造极，而是由于半月刀其实是一种暗杀刀法。在刀客隐秘的情况下，半月刀是极为致命的。“忠武”为何比普通的刀短了半截？就是因为在暗杀时，武器越长，限制越多。
　　夷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从身两个手和反应来看，放在九州都是中上游的高手。老徐心里盘算过好几遍，可无论如何也没把握将两人都击杀。但只要干掉一个，自己就会暴露，而另一个很快就会对其造成致命的威胁。所谓暗杀技，胜负往往只有一次机会。
　　不过，行走江湖多年的老徐，自然会留一手杀招。他的绑腿里，一直就藏有一把涂了毒的飞刀，从不离身，也从没使用过。当然，他对自己的飞刀技术是有绝对信心，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毒飞刀。因为用“毒”这手段，这对于徐家半月刀传人的他来说，实在太下三滥了。
　　难不成今天就要下三滥一回了？反正在这地底，只要那“白鬼”姑娘不说出去，谁又会知道？老徐盘算着。
　　“好！老子今天就交底牌了！”老徐默念着。他在寻找机会，准备瞅准时机用毒飞刀解决一个的同时，用半月刀中最致命的杀招对付另一个。可就在此时，一旁的战斗突然传来一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只见睿姒手中的精金宝剑被打断了。
　　“真可惜。姒，你应该先找回你的惊鸿剑才对。”蒙面男举剑将睿姒逼到了岩壁上，慢慢把脸凑近女剑客，语气轻浮地说：“虽然有些邋遢，但你的肌肤依旧柔白美丽，令人……”话未说完，男人伸手一把搂住了睿姒，并将剑架在她脖子上。
　　看到这一幕，老徐怒火中烧。他全力掷出毒飞刀，一道寒光直奔蒙面男的眉心而去。
　　男人几乎没有转头看一眼从黑暗中突然袭来的利器，老徐的飞刀就被他精准地接住，截停在掌心。蒙面男人刚想说什么，突然就后悔了：“毒？！”他一把扔掉手中的飞刀，咆哮了一句：“你以为区区毒药就能……呃……？”
　　镜族对大部分毒药有着天然的免疫力，但有些药除外，比如麻服散。蒙面男人话到嘴边发觉舌头开始麻痹，紧张了起来。睿姒见状立即用手中半截精金宝剑攻了过去，在被对方勉强躲开之后，两个夷人高手也赶过来支援蒙面人。三个人边守边退，直到老徐叫停了睿姒，整场战斗才告一段落。
　　当睿姒和老徐也撤退到一个他们认为相对安全的位置后，女剑客对刀客说：“看来，我要收回之前对你的偏见。你居然知道镜族的弱点。”
　　“呵！我老徐混迹江湖多年，什么我不知道的？”老徐有些得意，全然忘了刚才自己有多焦躁。
　　“另外谢谢你。刚才给我解围。”
　　“我说姑娘，你再厉害也是个女儿身，我怎么能眼瞅着你被人欺负了？！”
　　睿姒对他莞尔一笑，没有再说话。
　　其实老徐并不知道镜族无法抵抗麻药，只是因为他觉得使用毒药太过下三滥，所以特意用麻服散取代了传统毒药。这次他歪打正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