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伍

　　呼延烈知道伊万在说什么。他是想用灿银换取钱老头口中的消息。于是他直截了当地回道：“见钱将军没问题。但仅凭一只灿银草原雀，恐怕有些不够吧？”
　　“那只是定金，我们愿意付出十倍的价钱。”
　　听到伊万的开价，呼延烈的脸上露出一丝震惊。他在脑海中快速盘算，究竟是什么信息，值得这些夷人用这么多灿银来换？
　　“我们不仅想要与钱将军谈谈，还要让他跟我们走。”
　　“这你恐怕是狮子大开口了吧？！”
　　“别误会，州牧大人。您知道的，我们万国人只做生意，请钱将军去，自然也是为了做生意。毕竟他老人家熟悉下浦，又是两朝老臣，有很大的影响力。”
　　“别绕弯子了。我知道，你要的是七都要义，对不对？”
　　“没错。不过，七都要义只是其中之一，请钱将军为我们开拓下浦的市场，也是非常重要的。”
　　“看来这生意你们是做不成了。七都要义，你就算撬开他的嘴，他也不会告诉你。”
　　“这点您不用担心，我们自有办法。放心吧，州牧大人，我们没有恶意。您也看到了，自从疫情以来，三湖民众缺衣少食，如果不是州牧您开放市场，允许我们来做生意，怎么会有如今这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呵呵，我承认你们在造福大众上有一套。但钱将军的事……容我再想想。”
　　“没问题，我会静候佳音。您可以随时派人来我们的商行。”
　　说完，伊万鞠了个躬，又向一旁的呼延岚送去万国人特有的飞吻，就回去了。
　　“爹爹！你为什么不答应他的请求？那钱老头留着有什么用呢？岚岚喜欢这些万国人。他们很有礼貌，人也很好！要不是他们来和我们做生意，三湖早就被那个赵隆搞得民不聊生了！”
　　“呵呵。我的岚岚，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怎么一个灿银小鸟就收买你了？”
　　“嘁，还说我！你不也整天在这群不知检点的女人中间！”
　　“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哎？岚岚，你这是去哪？不会又去找那个做纸鸢的臭小子了吧？”
　　“什么臭小子，不许爹爹你说梁昝的坏话！”
　　“啧啧。真不知道那姓梁小子给你施了什么咒。你也快十五了，怎么还整天跟着他屁股后面混，当心被人说闲话！”
　　“哼。”呼延岚生气地一甩长裙，头也不回，径直走出了院子。
　　呼延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哎，女大不中留啊……”
　　与三湖其他地方的草原不同，首府南郊的娜尔草原是公认最美的。这里的青草很软，通常只能长到半肘高，躺在上面，就像躺在柔软的羊绒床垫上一样舒适。在瘟疫肆虐的日子里，州牧府乃至整个三湖镇都犹如人间地狱一般，唯独娜尔草原，仿佛与世隔绝，成了呼延岚专属的避难所。她经常回来这里骑马飞奔，或者干脆睡在青草上一整天，直到幺日西沉，州牧府的仆人扯着嗓子在远处呼喊她的名字。除了她之外，梁昝也经常会来娜尔草原，他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儿”。梁昝会教她如何只用一根麻绳逮到草原灰兔，如何爬上树皮光滑的红皮子树摘果子……最有趣的还属跟着梁昝学做纸鸢。呼延岚隔三差五地就会来娜尔草原找梁昝玩耍，仿佛他俩永远长不大一样，但她快十五岁了，而十六岁的梁昝，也长成了高大英俊的三湖汉子。如今，她有时候会刻意躲开他的目光，可常常又会偷偷地看他。每次她这么干的时候，娇嫩的脸颊就会不自觉地泛起红晕。
　　今天，呼延岚刚到娜尔草原，就看到空中飞着一只模样奇怪的“大龙”。梁昝又做了个新纸鸢，看上去似乎还暗藏玄机呢。
　　“梁哥哥！你的‘大龙’真的做出来啦？！”
　　“岚岚！你仔细看！巴图在上面！”
　　巴图是一只草原鬣狗，几年前两人在娜尔草原捡到并收养的。草原鬣狗原本在三湖一带很多，但近年来日渐稀少，几乎濒临灭绝。呼延岚按照梁昝的指示，又抬头仔细看了看飞在高空中的大龙——确实有一个土黄色的小东西挂在上面。要知道巴图在陆地上的体形，可是跟一个成年人差不多大。
　　“梁哥哥你真厉害！这就是你说的滑翔器吧！”
　　“没错！但它还有一些小毛病，待我再改进改进，很快我就能像巴图那样，乘着他飞啦！”
　　“记得要做一个双人乘坐的，我也要一起！对了，你饿不饿呀？我带了一些芝麻馕饼。”
　　“好啊！我从初日折腾到现在，还没吃一口东西呢！眼看着亚日就快下山了。”
　　呼延岚走上前去，掏出自己的袖巾为梁昝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递上馕饼。
　　“这是岚岚做的吗？好香！”梁昝丝毫没有察觉到少女的情愫，狼吞虎咽地啃食着芝麻馕饼。
　　呼延岚点点头，又从腰带上解下水囊，递了过去：“梁哥哥你慢点吃，别噎着。对了，你知道吗？刚才伊万到我家别院来过了。”
　　少女的话一下子引起了梁昝的注意，他快速咽下一口食物后，连忙问：“伊万先生来找你爹爹的吗？难不成他又要出发去别的地方做生意了？”
　　“没有，他是……哦，算了，这些事似乎关乎我爹爹职权，不能多说。不过，伊万最近应该不会离开三湖镇。你在他们商行，还好吗？”
　　“好极了。万国人都很好。伊万先生说，如果我造出能乘人的纸鸢，就给我投资一大笔钱。到时候，我富裕了，你爹爹就不会看不起我了吧！”
　　少女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脸刷一下更红了。她低下头去，腼腆地说：“我爹爹只是嘴上说说，但他从不是那种看重身份地位的人。我们一起从小玩到大，就连现在，他都没有真正阻止过我和你……”
　　“和我什么？”梁昝木讷地追问道。
　　呼延岚此刻羞得恨不得找个兔子洞钻进去，只见她四处找目标转移话题，直到望向天空，她瞪大眼睛说道：“哎呀，我们把巴图忘了，它还在空中飘着呢！”
　　老徐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尽力阻止睿姒离开古道。他没想到面前这两个打扮奇怪的夷人居然如此难缠，更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够和睿姒打得不相上下。两人自从进入左边岔道之后，一路盘旋而下，似乎来到了黑霜山的地下世界。他们穿过原本属于“野鬼”们的巢穴，空气中还残留了些许恶臭。但当两人继续前进，来到一处看上去像是新造的矿道时，忽然从黑暗中杀出三个黑影。其中一个银白色头发的男人直奔睿姒去，而另外两个色目夷人，则将老徐逼到了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