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肆

　　自从起义军被平定以来，九州并没有得到安定。反倒是多地爆发了大大小小起义，光是王都收到的白隼急函已不下数十封。而现今因王都戍守在黑霜山战役的折损，赤水已无力再出兵。白原自从黑鸦堡被外夷占据之后，九州的势力几乎已从北境撤出。上滨、下浦，两大九州最为富饶的地区，也因为七都兵的离开，在面对海盗骚扰时，变得捉荆见肘起来。沿海百姓怨声载道，城邑百业凋敝。就连向来有九州粮仓之称的中洲，也出现了缺粮的窘境。更让王都焦急万分的是：老将钱坤率七都兵前往三湖境内后，连续多日了无音讯，就连前几日派去的密探也神秘失踪。三湖究竟怎么了？摄政王赵隆背对文武百官，站在太一宝座旁，已沉默了许久。朱雀大殿中的气氛压抑，没人敢多问半句。
　　赵隆缓缓地转过身来，扫视着大殿中的群臣，眼神深邃。他长舒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道：“今日九州之乱象，实乃我赵某人之过。作为摄政王，我难辞其咎！作为国舅，我更愧对先王！”
　　听闻这番话，群臣纷纷低头作揖，以表敬重。国舅点了点头，手搭在太一宝座扶手上的朱雀雕像上，不停地摩挲着，声如洪钟：“我知道，鄙人是区区外戚，难以服众……但我和诸位大人一样，是九州之子！如今九州危机四伏，再次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先王已故，但王女尚在！王女是朱雀王朝的正统继承者，只要她回归，定能重新号令九州！我已派精兵强将出征，力求尽早将王女寻回。我赵隆在这里，还望诸位放下身份，身为九州之子，齐心协力！”
　　“国舅。”赵隆的话刚说完，亚日殿卫出列进言道：“吾等众人既然今日应召来此殿内共商国是，就早已把身份放下了。我唐峙愿听从国舅安排，为九州鞠躬尽瘁！”
　　殿卫说完，百官们一同附和：“臣等皆是！”
　　“好！”赵隆大声赞许，再一次扫视大殿，最终目光落到了谢克文身上：“谢州牧。”
　　“谢某在。”谢克文为六宝代州牧，原为上滨人，曾富甲一方。谢州牧身材颀长，虽年近五十，却依然玉树临风，品貌非凡。
　　“我听闻谢州牧在上滨时，与陌都的周烈天私交甚好？”
　　“禀国舅：周烈天乃谢某结拜兄弟。不知国舅为何问起他？”
　　“周烈天在陌都势力庞大，据说掌管佣兵万人。不知可否有劳谢州牧与周烈天商量一下，将其佣兵调去清剿两州的沿岸海盗？”
　　谢克文迟疑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为难之情，说道：“我这义弟平日里为人大度慷慨，唯独这佣兵从不外借……如要请他们去剿海盗……”
　　“州牧有难处直说无妨。”
　　“恐怕要谢某人亲自去游说他一番才行！”
　　“唐殿卫，可否请你率戍守精兵若干，护送谢州牧去陌都一次？”
　　亚日殿卫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回道：“领命！请国舅和谢州牧放心！”
　　谢克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唐峙点头致谢，又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赵隆又将目光停在了杜蕴衡的身上，说道：“幺日杜殿卫。”
　　杜蕴衡是初日殿卫杜箬衡的哥哥，年长其十岁。他的身材比弟弟箬衡更为魁梧伟岸，在人群之中突兀得很。之间他横跨一步，出列回复道：“末将在！”
　　“当下最令众人担心的是，老将钱坤的安危。老将军虽为七都兵之首，但该军队向来只听从朱雀王室的指挥。此次派遣七都兵前往三湖扫除呼延烈残党，实属鄙人昏招。我没有查清叛徒呼延烈的家底，也没有考虑到七都兵的特殊性……”赵隆闭起眼来，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深深地自责，而后又继续说道：“呼延烈身为州牧，虽有兵权，但此前能集结数十万起义军对抗王都，此事绝非其个人能力所能及，其中定有其他势力协助他。我思来想去，认为外夷的可能性最大。三湖比邻赤水，北衔黑霜山脉。如果白原的外夷势力能够穿越黑霜山脉，就能轻而易举地渗透进三湖。我知道外夷最擅长颠倒是非，混淆视听，煽动百姓。如果他们教唆呼延烈，打着护国，推翻我这个外戚的名号来策反七都兵……”
　　“那老将军现在危在旦夕！”
　　“这正是我最为担忧的事情……”
　　“末将愿意率领小队人马潜入三湖，营救钱老将军。”
　　“杜殿卫别急。我心中已有打算……”
　　三湖首府三湖镇的郊外，一座别院内，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身边，围坐着几名美艳的夷人女子。她们有的为他斟满酒杯，有的将香嫩的烤肉送到他嘴边，还有的揉捏着他的肩膀……这样香艳的景象，让坐在一旁的清秀少女，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此时，一个仆人急急忙忙地跑来禀报：“呼延大人！那个外国人又来了！说是想见一见钱老头！”
　　听到这事，呼延烈生气地推开周围的美人，站起身来。他看了一眼仆人，洪亮的嗓音犹如草原上的雄狮：“这恼人的伊万！他三番两次跑来要见钱老头做什么？！去，打发他走！”
　　“呼延州牧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还没等仆人转身回去，一个满头灰白卷发，高鼻梁、墨绿色眼珠的男人，自说自话地走进了呼延烈的别院。“州牧，伊万有礼了。”
　　呼延烈本打算大发雷霆，但看到伊万手中闪烁的东西，忽然又变得好奇起来，问道：“灿银？”
　　伊万微笑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灿银放到了一旁少女的手中，并笑眯眯地对女孩说：“岚妹妹你好。早就听你的爸爸多次谈起你这个漂亮的女儿，今日一见，果然美貌绝伦！这是小生的见面礼，愿你喜欢。”
　　呼延岚瞪大了眼睛，惊喜地看着手中这只用灿银打造的草原雀，开心地答说：“谢谢你！我非常喜欢！”
　　呼延烈向来非常宠溺女儿。见到女儿被伊万“收买”得高高兴兴，他也没对伊万多抱怨什么，而是对稀有的灿银更感兴趣了，说道：“这小小的草原雀，几乎可以买下两处别院了。”
　　伊万点点头，狡黠一笑，说：“州牧，我们万国人只懂得做贸易。凡是有价值的，不论是物品还是消息，我们都可以拿来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