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叁

　　“是你！”推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蛮卡的叔叔。
　　叔叔还未察觉到屋内的情况，但看到蛮卡安然无恙，他就大笑了起来：“瞧见你的木屋升起了烟，我就知道你回来了！失踪了那么多天，去哪里了？”说话间，他环顾了乱糟糟的屋子，发觉躺在壁炉边的独臂少年和一旁的小女孩。叔叔起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但很快他就平静下来，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说道：“和你的父亲还真像，爱管闲事。”
　　“帮帮我！女孩烧得厉害！”
　　叔叔年轻时，虽然不是一个厉害的战士，但他是个出色的猎手，精通各种草药。他简单检查了一下女孩，发现非常烫手时，也面露难以置信的神情。“给她擦过酒了？”他问道。
　　蛮卡点点头，盯着女孩，眼神中流露出无比的担忧。
　　“去挖一些寒魄草的根，湖边就有，很好找。另外还要弄一些冰薄荷，比较难找，不过通常南方人会随身带着。”
　　“我这里有……”没想到格桑竟然醒了过来，只见他勉强支起身体，解下自己腰上的布袋：“请务必救她！我……格桑来日必定报答！”
　　叔叔拍了拍格桑的肩膀，示意他休息，然后转头对蛮卡说：“你的决定我不过问，但是他们两个，要尽快离开这里。”
　　“我会带他们走，但不是现在。”
　　“放心吧。这孩子能活下来。”叔叔的话，仿佛一颗定心丸，蛮卡听闻后，终于松了口气。
　　要在人迹罕至的雪地中追踪一个人，对于黑执事来说，实在是易如反掌。更何况，被追踪的对象还是个跛子，一深一浅的脚印在雪地中太容易辨认了。从春风走廊车队的残骸来看，虽然昨晚风雪很大，不过对于经验老到的黑执事来说，一眼就能看出打斗过的痕迹。更重要的，参与战斗的，并不是蛮卡。究竟是什么人路过此地？还是说之前的劫掠留下了活口？高大的黑衣男人并不认为冬俾族战士会留下活口。因此他更想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发现了被洗劫的车队，又杀了其中一个他派去的清理者。弄清这对冬俾族来至关重要。这么多年来，冬俾族的劫掠从没有留下过任何蛛丝马迹。要是被白原其他势力发现冬俾族干了这档子事，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不过，从不速之客留下的痕迹来看，对方似乎是个瘦弱的家伙——或者是个少年！更让他恼怒的是：并没有第二组脚印离开车队残骸！“蛮卡这个混蛋！什么时候开始窜通外族的？！”黑执事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不管什么原因，你们都必须被铲除掉！”
　　自从离开宏伟的石城大厅之后，丹盟一行人平平安安地继续前进了数个时辰。
　　“是不是离出口不远了？我觉得我们已经开始在走下坡路了。”阿青向众人问道。
　　老徐拍了拍他的肩膀，用食指靠近嘴巴，做了个收声的动作，然后小声回答他：“瓜娃子，小声点。没记错的话，大概还有一个半时辰就可以出去了。在这之前，尽量别出声。”
　　阿青点点头，又好奇地问：“老哥你是察觉到啥异样了吗？”
　　“行走江湖那么多年，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男孩发现刀客在说话的时候，手始终握着刀柄。从这动作，他明白了老徐确实没有开玩笑。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前方的睿姒。镜族女剑客虽然不像老徐那么紧张，但显然也保持着警惕的状态。换做之前几天在高原上疾驰时，睿姒总是低垂着头，像是在思考一样，而现在她身姿挺拔地坐在马背上，一脸严肃地注视着前方昏暗的道路。杜殿卫则单手牵着缰绳，右手的蛇矛从没松开过。唯有凛子半俯在马背上，像是快要睡着的样子。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了古道的岔路口，左边的路稍宽，看上去有些坑坑洼洼，右边的路略窄，但相当平坦。队伍最前端的睿姒和杜殿卫停下马，他们看上去似乎是在思考。老徐看了一眼岔路，似乎也有点蒙了。阿青很好奇，问他：“你不是来过吗？不认识路了？”
　　“很多年前的事了，但我不记得有岔路。”
　　“你们搞什么呀？”迷迷糊糊地凛子见状从马背上直起了身子，抱怨道：“这还不简单吗？走左边的呗！”
　　“你认得路？”阿青问道。
　　“我又没来过，怎可能认得路。但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了，坑坑洼洼的路，说明走的人多。”
　　“似乎有道理！”
　　但睿姒并不同意，她举起手来示意大家先不要前进，解释说：“你有见过我们之前来的路是坑坑洼洼的吗？”
　　少女和男孩都摇了摇头。
　　杜殿卫像是明白了睿姒的话了，跳下马来，用蛇矛的后柄用力敲了敲右侧的路面，又转身砸了砸左边的。随后，他抬起头来，对大家一笑，说：“左边是山里的石头，又软又脆，右边是金刚岩，相当结实。”
　　“镜灯古城的路，都是由金刚岩所铺设，所以历经多年，依旧平坦。但左边的路，显然是后人开的。”睿姒一边讲解，一边下马朝着左边走去。“徐劲松，你跟我来。我们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作怪，让穴伥都跑了出来。”
　　“我？为什么不叫杜殿卫？”
　　“我不想打草惊蛇。”
　　“前辈想得周到。杜某人步伐沉重，不及徐大哥灵巧。”
　　“可是，我们有任务，既然确定了正确的道路，就没必要绕道多生事端了吧？”
　　“没必要害怕，相信自己的刀法。”
　　“哎？！我说姑娘，你这什么意思？！”
　　“徐大哥，前辈这么做是有道理的。古道是商队去白原的捷径，现在穴伥泛滥，对于百姓来说，是个祸患。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们作为军人，也有义务为百姓除害。”
　　一个激将，一个说大道理，一唱一和，让老徐难以招架，只得跟上女剑客。
　　离开之前，老徐郑重其事地对睿姒说：“我徐某有言在先！我对自己的刀法自然有信心，但万一遇到需要脚底抹油的情况，我可不能保证能带上你！我力不够，记得吧？”
　　女剑客看了他一眼，噗嗤笑了一下，随后马上转过脸去，先出发了。
　　“呵？这啥态度？”老徐回头对众人抱怨，但又露出窃笑的表情说：“你们别说，这冷冰冰、凶巴巴的姑娘，笑起来还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