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

　　深夜，黑巾白隼再一次出现在蛮卡的木屋外，这一次，他决定起身去应答。蛮卡一瘸一拐地走出门去，与黑执事上次打斗留下的脚伤，似乎难以痊愈了。冬神祝福每一个为他战斗的冬俾族武士，同时也唾弃无法为部落带来荣耀的老弱病残。伤病对于一个冬俾族人来说，意味着终结——他们要么选择战死沙场，来赢得最后一次荣耀；要么被部落遗弃，任凭他在风雪中孤寂地凋零。不过这些对于如今的蛮卡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大祭司不食言，那么蛮宁就会在英灵殿中享有冬神的荣耀，而作为清理者的自己，本就是部落中的影子，荣耀早已和他无关。
　　“速前往春涌湖的西岸，找白原狼。”黑巾白隼送来的清理者密函非常简短，换做是九州其他地方或者刚来白原的移民，断乎是看不明白的，但身为冬俾族人的蛮卡，很清楚是什么意思。白原狼其实是一种吃腐肉的鬣狗，只有冬俾族和少数白原原住民族会这样称呼这种动物。它们体型很小，三五十只成群出现，有固定的巢穴，每当发现有较多“食物”出现时，比如大型野生动物的尸体，或被劫杀的车队，白原狼都会分批将“食物”带回巢穴保存，毕竟在蛮荒的白原，食物对于野生动物来说，是稀缺资源。所以“找白原狼”的意思，就是只要跟着春涌湖西岸的白原狼群，就可以找到“办事”的地方。
　　去西岸大概一日的脚程，并不是很远，不过蛮卡决定现在就出发，毕竟烂醉如泥的白天和夜晚，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带上铁铲和手斧，以及满满一袋三白酒，踏上了清理者的道路。
　　王女救援队在疾驰了一天一夜后，终于抵达了仙台。睿姒向王都戍守的卫兵展示了钱坤的黑马符，一行四人被安置在一个较为宽敞的帐篷里歇息。
　　“这里离那个杜殿卫还有多远？”骑了这么久的马，阿青觉得屁股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现在只想趴在营帐里，好好地睡上一天。“从杨树林到这里，起码有三到四日的脚程吧……我第一次骑这么远的马。”
　　“阿青哥你身子还虚。一会我去问问这里的人，还有没有新鲜的肉，凛子给你做好吃的补补身子。”
　　“没时间耽搁，我们休息到亚日下山就出发。”睿姒冷冰冰地命令道。自从亮明身份之后，这位神秘的镜族女子开始时不时地讲话了，但她不会主动和其余三人聊天，最多也只是回答一两个她认为有必要回答的问题。
　　老徐看了一眼阿青，确认男孩没什么大碍之后，又转过头来盯着睿姒看，问道：“我说镜族姑娘，现在可以告诉我俩，为什么一定要我们一起去了吗？”
　　“是呀，睿姒姐姐，这老徐都问了一路了。问得凛子也好想知道。”
　　天镜庭殿卫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老徐腰上的忠武，回答说：“徐家半月刀。”
　　刀客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但回想到对方身份后，也就坦然了：“不愧是九州第一剑客，识货！看来我徐某人的刀法，是派上用场了。”
　　一旁的凛子眨着眼睛，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什么，只听睿姒姐姐又说：“力不够。”
　　这话似乎是直接戳中了刀客的软肋，他立即回嘴：“力够不够，还请第一剑客择日再赐教！”
　　“你赢不了我的。”
　　“要不现在就比划一下！？”
　　“休息吧，你赢不了我的。”
　　要不是阿青奋力拉住他，老徐已经气得刀子都快拔出来了。
　　“娘的，名震中洲的我徐家半月刀还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众人都小憩时，老徐还在耿耿于怀，嘀嘀咕咕个没完。
　　阿青听见后，就小声问：“我说徐大哥，我一直都想知道，为啥你的刀会比普通的刀短半截呢？”
　　“瓜娃子你记住了：刀子太长不听使唤，挥得也慢。徐家半月刀是讲究快和准的，忠武的长度恰到好处。”
　　“那你说，这睿姒姐姐的佩剑，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呵呵，瓜娃子，你算是问对人咯！九州第一剑客，江湖上早有传闻，不过真身是个女的，老子也是刚知道。”
　　“徐大哥，说给我听听吧！”
　　“那是在王朝五百九十五年的时候，说起来也有快二十个年头了。那个时候，我还不是徐家半月刀的传人，但在道上已经小有名气哩。我听我师父，也就是我爹说，中洲来个使长剑的，厉害的很，三招之内打败了五龙山的葵九。要知道，葵九在当年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他要敢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但就是这么个角儿，居然被这个使长剑的，轻松击败了。我们中洲的人，一开始都不相信，后来问了五龙山的衙役，说确有其事。”
　　“二十年……那睿姒姐姐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呀？！”
　　“瓜娃子，你不懂。镜族的人，寿命特别长。我们一般人活个七八十已经很不错了，他们七八十还算年轻的哩。”
　　“还有这种事？那我应该叫她睿姒奶奶？”
　　“呵呵，随你怎么叫。在江湖上，我们管镜族叫白鬼。”
　　“白……鬼？”
　　“天镜夜里，他们的眼睛是银白色。另外镜族的人，皮肤也白……看上去都是瘦瘦弱弱的，但各个都能打得很。叫他们白鬼，很贴切。”
　　“这么叫，总不太好吧。我总感觉，遇到她后，总有种特别的安全感，好想看到她用长剑的样子。”
　　“咋滴？瓜娃子，你这是看上人家了？她说不定比你奶奶年纪还大咯？！”
　　“大哥你能不能好好聊天？”
　　幺日独自在空中，亚日已西沉。蛮卡抵达了春涌湖的西岸，这里格外的寒冷，风也比其他地方大很多。他对这里不太熟悉，四周除了身后的冰湖，就只剩下茫茫的白色。孤独的冬俾族清理者站寒风中，猛灌了几口三白酒，才少许感觉到了一丝暖意涌上来。白原狼只有在夜晚才会出现，在此之前他需要找一个可以躲避寒风的地方，休憩一下，等待灿星之夜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