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

　　阿青注意到老徐藏在黑油布斗篷下的手，此刻紧紧地抓着刀柄，看样子他是做好好杀出一条血路的准备了。阿青也悄悄地攥紧手弩，尽管他不认为在被七都兵团团围住的时候，这小玩意儿能起到什么作用。
　　不过，他俩的紧张都是多余，当下七都兵的注意力都被白衣女子的话给吸引了过去：“救少主。”镜族女子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空灵，却像是施了什么咒一般，能够实实在在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一时间七都兵众将士议论纷纷，大家都觉得这个“疯女人”会使妖术，是不祥之人，有不少人还拔出了兵刃——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钱坤也闻讯走出了营帐。老将军拍了拍副官的肩膀，示意他暂且退下，由自己来主持当下的局面。
　　钱坤向众人摆摆手，然后转向白衣女子，微笑地说：“不知老朽是否有资格问一下女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称王女为‘少主’？”
　　女子看了老将一眼，回答道：“天镜庭殿卫，睿姒。”
　　这回答让老将军楞了一下，众将士听到后也傻了眼——天镜庭殿是历代王室亲自管辖的秘密戍守，传闻中统领这支神秘部队的殿卫，是当今九州第一剑客，人称银瞳。钱坤眯起眼来，似乎并不相信女子的自我介绍，但他没有继续试探：“难怪女侠称王女为少主。请原谅老朽之前未曾接触过天镜庭殿，亦不知第一剑客银瞳居然是位女子，钱某人孤陋寡闻了。”
　　“第一剑客？”听到钱坤的话后，老徐也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恐怕她不止会使剑吧……”
　　一旁的阿青听到老徐嘀咕后，好奇地问：“你说啥？”
　　“嘁，瓜娃子。懒得给你解释。收好你的弩，一会跟着老子！”
　　阿青没理解老徐的用意，但他依旧信任地点点头。
　　“不知殿卫之前为何会孤身一人出现在附近？”钱坤显然想乘着女人开口说话之际，问清楚对方的底细。
　　女子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向一边的火把旁，表情从容地将手放在火上烧。众人看到后都倒吸一口凉气，但女子似乎一点事也没有，片刻后就把手收回，朝着钱坤摊开掌心。
　　只见钱坤瞪大了眼睛，惊呼道：“朱雀印？！”此印是朱雀王朝的帝王们，通过神秘古法，将朱雀图案刺青在与王室有重要关系的人身上。朱雀印遇火才能显现，而刺上朱雀印的部位也会免疫火焰的灼伤。
　　“见印如见君。”亮明身份之后，自称是睿姒的白衣女子依旧用她空灵的声音，使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钱坤听令！”
　　老将军已经许多年没见过朱雀印了，一时间竟忘了行礼。等回过神来之后，钱坤立马跪下身去，随后在场的所有七都兵都紧跟着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向朱雀印行礼。老徐与阿青见状也跪了下去，唯独丫鬟凛子还张着嘴巴，惊愕不已。
　　“老臣及七都兵，恭听圣令！”
　　数个时辰后，长歌凛哈欠连天地坐在马背上。她之前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以这种理由返回家乡。神秘的天镜庭殿卫自从离开营地后就一言不发，换上一身银白色轻甲的她，独自骑行在最前端，背影看上去英姿飒爽。不善骑马的老徐则坐在阿青的马背上，两人时不时地窃窃私语。
　　“徐大哥，你先前跑开，是不是去救张都头他们了？”借着与丫鬟间隔较远的时候，阿青悄悄地问老徐。“我猜你就不是去解手的。”
　　“瓜娃子，你还是懂我的。”老徐得意地嘴角微扬，小声回道：“不过张都头能不能安全出逃，全看他们的造化了。”
　　“这是啥意思？”
　　“我只塞给他一把小刀……别的，我做不了。”
　　“哎，我们这一去，恐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见到大家……”
　　“娘的，你没听钱坤那老东西说？起义军只剩下散兵游勇了！”
　　“所以，我俩还不算逃兵对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对救王女没什么兴趣，老子参加起义军就是想取赵隆的狗命！哎……如今落得这般田地，真是造化弄人！不知道那镜族女人打着什么算盘，偏要拉我们一起去。”
　　“几十万起义军刚踏上赤水的地界就被灭了，大哥你还想取摄政王的命……”
　　“哎？说起来……这王女是赵隆的外甥女吧？”
　　“徐大哥，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哼……看来是天无绝人之路！”
　　“万万不可，徐大哥！打王女的主意，睿姒姐姐会宰了我们的！”
　　“娘的，小看我？！干嘛一定要打？你腿长在那干嘛吃的？”
　　两人交头接耳讲了一大堆，然而这些“秘密”早已被睿姒听在耳里。镜族的人，天生五官就极其敏锐。不过她并没有在意老徐的心怀鬼胎，对她来说，努力恢复自己的记忆，才是最重要的。
　　雨夜的旷野一片漆黑，一行四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出发赶往王都戍守所在的黑霜山南麓。届时，他们将与初日殿卫杜箬衡汇合，一同前往白原营救王女殷彤。
　　睿姒知道自己一定是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但当下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王室冬巡的车队在抵达陌都前，九州之王还活的好好的——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