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貮

　　要不是凛子执意拉着阿青，一定要带他去自己的营帐里熬汤药，老徐还真不知道该往哪走才能蒙混过关。但是当他们一行人来到凛子帐篷门口时，老徐一下子就尴尬了——这不就是先前自己偷食物的地方吗？
　　“哎呀！哪个缺心眼儿没长眼睛的王八蛋子把我家帐篷划拉坏了呀！”当凛子看到自己的帐篷被划开一道三肘长的口子时，她气得用白原方言骂了一大通其余人都听不懂的话。“现在起风了，眼瞅着就要下雨了，这么大个破洞，今晚怎么住呀！越想越来气！气死我了！凛子去找老将军告状去！”
　　眼看着情况不妙，老徐立即伸手拦住了凛子，一本正经地劝她说：“天色已晚，这些琐事别去打扰将军了，我来给你补上！”
　　丫鬟上下打量了一下老徐，皱着眉头回：“这破洞一看就是刀子划破了！耍刀子的，你这么积极，不会就是你划的吧？！”
　　老徐被丫鬟随口一怼给整懵圈了，好在身旁的阿青看出了异样，连忙插嘴道：“今天我们去折戟山谷了，晚上刚回来，怎么可能来划破你的帐篷呢？再说……战事刚结束，老将军需要休息。”
　　“唔……还是小哥说得有道理。”凛子点点头，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他们俩：“方才凛子是因为生气而错怪大哥了，请您别往心里去。”
　　老徐耸了耸肩，微笑着摇摇头，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呵呵，莫得事，我还要谢谢你给我徒弟疗伤呢。”
　　“对对对，看我一生气把正事儿给忘了。”丫鬟连忙尴尬地掀开帐篷，说：“快进来，补帐篷的事，回头再说！”
　　入座后，阿青面色凝重地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徐，后者则表现得若无其事，哼着小曲儿，擦着他的宝刀，但细心的男孩一眼就看出来，老徐其实在偷偷地观察对坐的白衣女子。女子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目无焦点，看着让人摸不着头脑，于是阿青试探性地问道：“我说凛子妹妹，这位姐姐看着好面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呀？”
　　“当然面生了！昨天才刚来我们营地！”凛子因为风不停地吹进帐篷，导致她煎药的火候难以掌握，非常急躁：“怎么称呼？我哪儿知道！我只知道，姐姐是个好人！”
　　老徐放下刀，笑了笑，抬起头来与白衣女子对视了一眼，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位姑娘身手了得，徐某人斗胆问一句……姑娘是镜族吧？”
　　话音刚落，只见女子皱了一下眉头，老徐刚才的话似乎触动了她，阿青和凛子则同时问道：“镜族？”
　　“传说中九州的先民，大洪水之后，几乎消失了。”老徐似乎并不太原意给两个孩子普及传说知识，而是试探性地看着白衣女子，继续说道：“镜族平日里看起来跟九州各个民族差不多，但他们大多是武艺天赋绝伦的高手，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们的眼睛在天镜之光下，会呈现出银白色。”
　　“真的耶！我刚才也看到了姐姐的眼睛是银色的，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比起凛子的兴奋，白衣女子却依旧无动于衷。“原来是镜族呀！难怪姐姐武艺高强！”
　　“徐大哥，你刚才说镜族不是在大洪水之后，几乎消失了吗？”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我还听说镜族的人，都会一些特别的仙术，而且他们千百年来都会随着五行使而出现……”
　　“五行使？我阿爸也提过！”
　　“什么五行使呀？来，小哥，你的汤药煎好了！”
　　“呃……谢谢凛子！”
　　“五行使都不知道！你们白原的还是不是九州人？”
　　“耍刀子的！你啥意思？”
　　“你们停一下！外面什么声音？”
　　“鸣锣！”凛子立马站起身来，阿青和老徐也跟着站起来。“快去将军那边集合，一定是有紧急的事情！”
　　片刻后，阿青与老徐两人一路低调地跟在凛子身后来到钱坤的营帐前，白衣女子不知为何也跟了过来。一路上，老徐还想乘着七都兵集合的间隙，悄悄放走被俘虏的张都头他们，只可惜守卫们依旧坚守岗位，一点机会都没有。
　　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众人纷纷拉起黑油布斗篷的兜帽，大营帐前黑压压的一片。阿青发现周围这些兵丁见到白衣女子就像见了恶鬼一般，纷纷与她保持一段距离，如此一来，他们四周倒是一点都不拥挤。过了一会儿，从将军的营帐里走出来一个身着金色甲胄的人——此人叫窦志冲，是钱坤的副官，也是今天黄昏时老徐想要杀的人。
　　窦志冲举起一只手来，示意众人安静，众人立马就收声了。老徐见过许多军阀和雇佣军，都没有七都兵这样训练有素的。窦副官向将士们作了一个揖，表明自己此刻是在以一个平民的身份与众人交谈，并非颁布命令：“弟兄们，老将军有一个特殊任务需要找几个能耐大的去趟白原，办成之后，必有重赏。不过非常紧急，需要连夜出发。”
　　“我们七都兵各个能耐大，就是要做一些光明磊落的事……”人群中有个兵丁大声问道：“窦副官，能透露一下，大概是什么任务吗？”
　　窦志冲犹豫了一下，回答说：“据王都戍守线报，王女可能在白原……”
　　一片哗然。阿青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老徐，而后者则是诧异地看着白衣女子。女人看上去很激动，紧咬嘴唇，双手微微颤抖。
　　“王女乃先王唯一子嗣，九州正统继承人，将她救回来就是救九州于水火之中。但白原的气候恶劣，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就算我们杀进去，也很难捞到好处，所以这次是秘密行动，想请各位兄弟们三思后报名……”
　　白衣女子突然一个飞跃，跳到了窦副官的面前，一言不发看着对方。凛子见状赶紧钻出人群去拉她，但副官只是向她摆摆手，说：“姑娘这是想参与行动？”
　　女子破天荒地点了点头，把一旁的凛子都看楞了。然后她指了指窦志冲的佩剑，目光坚定地看了一眼副官。窦副官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将自己的佩剑取下递给了她——只见白衣女子拔剑速度快如霹雳，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寒光闪闪的精金宝剑抽了出来，摆在眼前仔细观察着。随后，她点点头，肯定了手中宝剑的质量，然后又将剑指向人群中的某个方向。被剑指的人群纷纷退让开，直至阿青和老徐傻愣愣地成为最后两个被指的人。
　　阿青想：这下糟了，成了众矢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