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夜空中的天镜浑圆明亮，银白色的光辉穿过树木的间隙，洒在某个神秘的白衣女子身上。她独自在林间穿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亦或是在努力回忆什么。她的瞳孔很特别，在天镜之光的照耀下，会变得与天镜一样的银白色。如果远看，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白衣女子不停地奔跑着，突然她来到一棵老杨树前停下了脚步。这里有个男孩躺在树旁，他已经奄奄一息了。男孩的微弱气息似乎和女子产生了某种共鸣，催使她想起了什么。她在男孩的身前静默站立了许久之后，轻轻地俯下身去，左手拿起男孩的手臂，扯下丫鬟给她新带上的耳钉，用尖利的那头在男孩手臂上划开一道两指长的口子。随后，她又划破了自己右手手掌，在天镜之光下，缓缓地渗出的鲜血似乎闪烁着异样的银色光芒。女子把血滴在男孩手臂的伤口上，随着两人的鲜血慢慢相融，各自的伤口也奇迹般的愈合了。
　　片刻之后，阿青恢复了一些意识，微微地睁开眼，突然发现一个面生的女孩站在自己的脚跟前，正在好奇地打量自己。女孩大概十多岁的模样，扎着两团发髻，身着靛蓝色的粗布衣，身材瘦小，长相清秀。
　　见阿青睁开了眼，女孩好奇的问道：“一个男孩？奇怪哩？我们营里有这年纪的男孩吗？你是谁人手下的娃娃兵？怎么在这里打盹？”
　　听到女孩的话，阿青一下子意识到：这下糟了！面前的女孩一定是七都兵的人。这样一来，他岂不是被发现了？但转念一想，女孩应该还没发现自己是敌人，因为现在他身上还披着七都兵的黑油布斗篷呢。于是男孩故作镇定，反问道：“这么晚了，你跑到营地外面来做什么？”
　　女孩砸了咂嘴，皱着眉头反驳：“凛子来找姐姐，姐姐不见了。凛子从没见过你，你好面生……快说，你是谁人的手下？”
　　阿青发现女孩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他不禁一哆嗦，心想着自己当下如此虚弱，肯定不是这女孩的对手。于是他努力转动脑筋，回答说：“我是老徐的人！军中那么多人，你哪能记住所有人呢？不过，你没见过我，可我见过你呀！”
　　“你说的也有理……老徐是谁呢？是那个壮壮的胡子叔许篙？还是那个老爱赌钱的徐大春？”
　　“是那个耍刀子很厉害的……”
　　“耍刀子？难不成是徐福季？他也算不上是厉害呀……”凛子努力回忆着，但似乎怎么也想不起来：“罢了罢了，姓徐实在太多了，可能我也记不清。”
　　听到女孩的回答，阿青点点头：“是嘛……老徐对我可严格了……所以我大晚上出来练功，就怕明天被他罚……”阿青一面编着谎，一面偷偷观察对方的反应。见女孩没继续起疑，他打算见好就收，生怕说得越多，漏洞越大。
　　“你也真是胆大！赤水的夜里冷的很，你在这里打盹，不怕冻死呢？快跟我回营里去！”凛子一把扶起尚未恢复的阿青，后者摇晃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站稳。“瞧瞧你！身子那么弱还夜里溜出来练功？练虚脱了吧！”
　　“没有……没有……我只是躺着久了，腿有点不听使唤罢了。”
　　“凛子学过医术，你这涔涔虚汗的样子，别以为我看不明白！”凛子又使了一把劲，阿青觉得这女孩力气大的几乎要把自己整个拽起来似的。“跟我回营里，给你熬点药汤！”
　　说来也真是巧了，阿青遇到这个自称叫凛子的女孩的一幕，恰好被赶来的老徐撞见。好在老徐反应快，提前躲在了不远处的树后，暗中窥视。不过眼看着阿青被女孩架走之后，刀客心中纠结万分：首先，他基本不对女人动手；其次，对方还是小丫头，更是下不了手……眼看着两人即将远离，老徐一咬牙，心中骂了一句：他娘的，瓜娃子！老子今天就为你破戒一次！
　　刀客的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悄悄地摸到了两人背后。只见他迅速抽出忠武，一个箭步飞掠上前，翻转刀刃，将刀背向外，瞄准女孩的后颈部准备打下去。
　　谁知电光火石间，不知从哪里杀出一个白影，以老徐都无法避开的速度，一个精准无比的掌劈，劈在他持刀的手腕上。这一下虽说攻击力量不大，但伤害力恰到好处，忠武被打得脱手了。不过，老徐也不是吃素的，他马上一个侧身，压低身位，换手接住掉落的忠武，改变步伐后，核心发力，顺势朝着不速之客攻了过去。
　　“当！”
　　刀路居然被挡住了！还是被一把小刀挡住了！
　　刚才反击的这一刀，刀客是用了半月刀法里的杀招的，不仅隐蔽快速，而且随着身法的变换，刀路会形成诡异的曲线——简而言之，老徐至今就没遇到过能挡下这招的人。老徐瞪大了眼睛，猛然发现挡住他忠武的居然是个拥有银色瞳孔的白衣女子！
　　老徐为了不让对方探到自己的实力，迅速撤了施加在忠武上的力道，收回了刀。与此同时，白衣女子也撤下了小刀，面无表情地向后退了一步。这个举动表明了她只是来阻止老徐，保护女孩的，并没有起杀意。
　　“什么人？！”身后已经两个回合打完了，凛子才反应过来，转过头来：“咦？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徐大哥？！”阿青也被身后突然出现的老徐吃了一惊，脱口而出叫了对方。
　　“呀？这就是你说的老徐？奇怪了，我还真没见过你呢……”
　　见小丫鬟还在迷惑中，好在老徐刚才偷听了他们的对话，于是赶紧将计就计：“凛子，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咧！”
　　“是吗？奇怪了，怎么都认得我，我却一个都不认得……”丫鬟挠了挠脑袋，依旧觉得可疑，但看到扶着的男孩和他认识，而眼前这人也身着七都兵的黑油布斗篷，就作罢了。“老徐！你过来！你的徒弟交给你了！让他多吃些肉，这么瘦！”
　　随后，凛子走到白衣女子的身前，牵起对方的手，嘟囔着嘴说：“姐姐，你可把我好找啊！我就离开一会，一回来你就不见了，可把我急死了！你知道要是你不见了，钱老将军会把我骂死的！”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将小刀交到了丫鬟手上。随后，她乘着女孩还在吃惊的时候，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老徐一眼。
　　“他娘的，遇到高人了！”老徐偷偷地对阿青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