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身穿金色甲胄的将领旁只有一个贴身护卫，对于刀法精纯的老徐来说，要干掉对方并不是难事。不过，正当他要复刻荒野里宰杀对方斥候的操作时，却又被阿青拉住了。
　　“瓜娃子你又搞什么鬼？”
　　“徐大哥，你看那边！”
　　顺着阿青手指的方向，老徐眯起眼睛仔细远眺。只见几十个黑斗篷压着数个起义军打扮的俘虏朝着将领那边去了，其中有不少他俩熟悉的脸孔——张都头也在其中。
　　“张都头和几个大哥都被俘了……老徐，你看到了吗？”
　　刀客没有回答，只是把刀默默地塞回了刀鞘之中：“他娘的……”
　　“这么多人，徐大哥你能搞定吗？”
　　“你他娘当我神仙吗？”
　　“那现在怎么办？徐大哥？”
　　“他娘的！来都来了！”
　　“还是拼了？”
　　“拼你个头！瓜娃子，当然是跟着他们，找机会救弟兄们了！”
　　山谷里的零星喊声消失了，完胜的一方陆续返回山脊平台，而阿青和老徐只是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俩人脱去了起义军的戎装，换上从七都兵斥候身上扒下来的黑油布斗篷。乍看之下，他俩似乎是和不远处的七都兵一样打扮，但老徐出于谨慎，依旧选择和敌军保持一段距离。
　　天镜当空，幺日西沉，气温渐凉，俩人跟着七都兵，终于来到了杨树林的营地。
　　两人躲在距离营地数百肘的地方，找了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安顿下来。
　　“看清楚了吗？张都头他们被押到哪里了？”
　　“几个大帐篷中间的空地……有不少巡逻的……”
　　忍饥挨饿了一整天，加之不久前在荒漠中的暑热，两人早已疲惫不堪，谁都没提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破林子里都没什么活物可以祭一下老子的五脏庙！”
　　“我袋子里还甜根……要不徐大哥你先拿去打打牙祭。”
　　“那糟心东西越嚼越饿！”
　　阿青没有回答，想苦笑一下，但发觉自己连弯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眼皮重重的，想倒头睡过去。
　　“瓜娃子！你别睡下去！”老徐揪起男孩的领口，扇了他两巴掌：“别睡！醒一醒！等着老哥给你弄吃的去！”
　　杨树林里哪有什么吃食，老徐打从进林子开始就注意到了这点，所以他的目标，就是军营里。凭借半月刀法中纯熟决绝的“鬼踪步”，老徐犹如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敌人的营地，但是接下来，他就要靠自己不怎么灵敏的鼻子来找寻食物了。
　　七都兵的军营十步一哨，百步一岗，还有不少巡逻兵，可谓是戒备极其森严，因此就连老徐这种隐匿高手，也难免严肃起来。他尽量保持在外围移动，期望着能在某个暂时无人的帐篷中找到一些残留的食物。由于鼻子不太好使，他只能用笨办法来找：用刀子在营帐上划一道小口子，偷偷看一眼。这方法虽然效率极低，但老徐的运气一向是不错的。没过多久，刀客在一个较小的营帐里发现了不少吃剩下的食物。
　　借着天镜的银辉，他抽出忠武，迅速地划开营帐，一头钻了进去，拿完食物就退了出来，整个过程连一只鸟都没惊动到。老徐悻悻然地捧着食物撤退，依靠鬼踪步，他像一只猫一样在营帐间快速移动。老徐本想借着机会摸到张都头那边看看情况，可不知为何，刀客的直觉却在不断地提醒自己尽快回到阿青身边。
　　阿青靠坐在杨树边，裹紧黑油布斗篷，现在他除了被扇巴掌的脸上火辣辣，全身都感到寒冷无比。他叹了口气，微微仰头，望着夜空中的天镜，不自觉地想起了黛山的绿水青山……
　　一个熟悉的脸庞慢慢地浮现在眼前，他应该是陈家的老三，阿青的邻居：“苏青，乡里来人招兵了，你去不去？”
　　“去啊！”恍惚间，阿青看到另一个自己在回答陈家老三，好像是一年前的自己：“我要像我阿爸那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青儿。阿妈虽然不赞成你去从军，但阿妈也更不原意让你失望……”阿妈的泪光在烛光下闪烁，这是阿青离家前一晚的情景。
　　“青儿！你知道青龙吗？”阿爸在进山打虎前，留在阿青记忆力的声音是如此洪亮有力：“青龙就是上古五行使中的青木使，九州的守护者之一，而我们的家乡黛山，也是青龙的故乡。只可惜，如今很少有人呼唤青龙了，但阿爸相信，五行使依旧在保护着九州……对了，你知道吗？你的名字阿青，就是取自青龙的青……”
　　“青龙……”阿青无意识地呢喃着记忆闪现中阿爸的话。渐渐地，男孩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什么了，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脑袋沉甸甸的。
　　阿青慢慢地闭上眼，家乡的种种回忆犹如走马灯般的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然后他双眼逐渐蒙黑，阴寒爬上了脊背……他失去了意识。
　　赤水大部分地区都是高原，空气稀薄，加上昼夜温差巨大，因此对于一个尚未成年，生活在平原地区的男孩来说，饿着肚子奔波一天，可能就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