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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宁思付，他现在手中无钱，清南县左近又无竹林甘蔗田，制糖造纸短期内都不成，若想要来快钱，还是要花些心思琢磨一番。正走着，袁宁忽然感觉衣袖一紧。
“郎君，前面何安康。”柳六娘低声提醒道。
袁宁顺着柳六娘视线望过去，就见何安康正往这边奔来。
何安康走到袁宁身边，上上下下打量着二人，堆笑道：“袁兄弟，如今可都好了？我正要去你家找你，不想在这里遇见了。”
袁宁见何安康两只眼睛滴溜溜地在他身边的柳六娘身上打转，心下一沉，向前一步将柳六娘挡在身后，笑道：“何兄找我有事？”
何安康故作神秘地道：“前些日子不是说过，待袁兄弟你病好了，兄弟们聚一聚，明日傍晚醉春风，袁兄弟一定要来。”
在袁宁的记忆里，他与这何安康相识了五六年，何安康一次客也没请过，这忽然转了性要么像他一样换了芯，要么是另有所图。
袁宁表面不动声色，连连称谢，道：“何兄美意，兄弟一定赴约。”
何安康又与袁宁闲聊几句，才又急匆匆的走了。
有了这种事，袁宁也没了逛街的心思，就和柳六娘一起返回袁家。
回家路上柳六娘脸色有些难看，她这会脑子里只有三个字：“醉春风”。
她知道，袁宁心仪的那位芸儿小娘子就在醉春风里，一想到袁宁要去见那小娘子，她心里就有些说不出的憋闷。
明明该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况且袁宁也没欠她什么，反而对她极好，可她依旧感觉不高兴，甚至不知不觉的和袁宁拉开了距离。
两人今日回来的早，路过袁父袁母的房外，恰好听见二人在商议将袁家祖传的一对玉镯当了，袁宁听了一会，没有说什么，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他知道，现在去说什么都无用。
回到房内，袁宁才注意到柳六娘的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袁宁低声道。
柳六娘抿唇地看了一眼袁宁，摇了摇头。
因为这几天两人熟悉了，柳六娘脸上常挂着笑，一双月牙儿眼睛格外美丽。
这会儿月牙儿像是倒过来了，又抿着唇蹙着眉，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到底怎么了？”袁宁问道。
柳六娘抬眼望向袁宁，张了张嘴，又垂下了眼帘。
袁宁强压着心头的烦躁，喝问道：“到底何事？”
这一声将柳六娘吓得一哆嗦，她扑通跪下，怯生生地道：“郎君……能不能不去醉春风……”
她说完这句话，心里的委屈惶恐再也压不住，哇地哭出来，
这一哭反将袁宁吓了一跳，他忙扶起柳六娘，不解道：“何至于这般伤心，我不过是去与何安康吃一次酒。”
柳六娘这会不知哪来的胆子，撒娇呜咽道：“奴知道郎君心仪那芸儿小娘子，可如今袁家艰难，咱们且忍一忍，过些日子待袁家起势了，我劝娘让郎君纳了她好不好？”
这句话里莫名的带着些酸味。
袁宁明白过来，笑道：“好大的口气，娘子可知道那芸儿姑娘的赎身钱有多少。”
柳六娘俏脸涨得通红，转身去内室抱出了自己的妆奁，推给袁宁，咬牙道：“奴的全部身家都在这里，今后每日再多织两个时辰的丝，省吃俭用，定会早早将那芸儿姑娘赎回来的。”
妆奁里是袁家当初给柳六娘的几件嫁妆体面，除了那支桃花簪，还有一对成色一般的玉镯，一支细银簪，两支鎏金步摇，两对坠珠耳环，其中一支步摇刚才还插在柳六娘的头上，这会儿取而代之是一柄乌黑木簪。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知道今后自己的退路没了，心中又悲又愤，只全凭着一口气撑着。
这是袁宁第一次看见柳六娘身上的倔劲。
“你当真舍得？”
柳六娘吸了吸鼻子，仰头道：“这些本就是袁家的，有什么舍不得的。”
妆奁里，那只桃花簪格外显眼。
袁宁拉着柳六娘柔弱无骨的小手，轻声道：“娘子是不想我去醉春风败家，还是不想我去见那芸儿小娘子？”
“自然是都不想。”柳六娘想也不想地回道。
袁宁听了这话，反倒笑了。
其实他之前一直不太确定柳六娘对他的态度，他虽然没指望能和柳六娘之间生出什么比翼鸟连理枝的爱情来，可到底是夫妻，情分若是太薄，那就无味了。
所以这会儿听了柳六娘的话，知道她心里多少还是有自己，会吃些醋的，心里反倒高兴了。
袁宁将那支桃花簪拿出来，道：“这支簪子你若舍得，就还给何安康，他的东西，多半来路不正。”
其实袁宁一直怕这簪子有问题，既然打算和何安康撕破脸，自然不能将它留下。
柳六娘又看了一眼那簪子，她心里确实有些舍不得，却仍是坚决地道：“那就还给他吧，今后咱们好生过日子好不好？”
袁宁笑道：“我答应你，只此一次，我再不去那醉春风了。”
柳六娘也知道他既然已经答应了何安康，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避免了，只得点了点头。
经过这番话，两人关系更亲近了些。
次日赴宴前，柳六娘帮袁宁换上一身干净的绸缎面衣服，道：“郎君记得早些回来，要少喝些酒。”
袁宁自是应了。
袁宁与何安康碰头之后，一路朝着醉春风走去，路上袁宁只粗略的打量了一下两边的各色商铺。
“何兄这是发了财？”袁宁知道何安康说要在醉春风请他，笑着问道。
何安康笑道：“兄弟这是打趣我，我哪里是能发财的命。不过是最近遇到一个蠢货，多得了些。”
他平日帮别人拉皮条，遇到哪些实诚的，自会多宰上几分。
袁宁却是不信的，过去何安康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可从来没大方过。
两人一到醉春风楼前，就有浓妆艳抹的女子迎了上来。
袁宁是醉春风的常客，自然是人人识得的。
“袁家郎君，可有些日子没来了。”一个姑娘贴在袁宁身上，吐着刺鼻的香味，媚声道，她们这些人似乎完全忘记了，不久前，醉春风曾因为袁宁没钱，将他丢出去过。
如今的袁宁不太喜欢这种味道，他不动声色的推开身上的女子，笑道：“是有些日子没来了，范妈妈可好？”
范妈妈是醉春风的老鸨。
女子掩口笑道：“二郎难道是想着妈妈才来的不成？”
何安康在她身上摸了一把，笑骂道：“小浪蹄子，皮紧了？”
女子细腰一扭，嫌弃道：“拿开你的脏手！”
整个花街的人谁不知道何安康这号人物，没皮没脸又贪婪吝啬，从他身上是榨不出半分油水的，自然也没人想被他白占便宜。
何安康也不闹，掏出一个钱袋在手里抛了抛，嗤笑道：“小浪蹄子，今晚你就叉开腿躺在老子脚下，老子也不屑碰你。兄弟，咱们进去。”
那女子看着何安康昂首挺胸地走进楼里，才揉着眼睛对身旁的女伴道：“芊姐姐，我是不是看花了眼，刚才那人是何安康吗？”
被称为芊姐姐的女子拉住一名过路的男子，口中回道：“好好召客，小心挨揍。”
开始的女子吐了吐舌头，转过脸去拉拢客人。
袁宁一踏进门里，就有人认出了他。
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今晚有好戏看喽”。
原因无它，凡是常来醉春风的，都大概知道袁二郎这么一个人。
当初这条街上的所有人都以为，袁二郎会将芸儿娶回袁家去，再不济，赎身回去做个小也行。
谁知道，风云突变，袁二郎居然是打肿脸充胖子，不但将袁家的钱财耗尽了，更是小命都险些没了。
而那个芸儿更是让人大跌眼镜，没半个月，她就和那个尤大郎勾搭上了。
虽然对于青楼里的女子来说，换个主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少来醉春风的嫖客们，还是忍不住骂几声婊子无情。
当然，这也不妨碍他们想着法的钻芸儿的香闺，毕竟尤大郎可不像袁宁那般，整个将芸儿包下来了。
所以当这些人看到袁宁时，既同情又有几分幸灾乐祸。
袁宁迎着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有几个人他是识得的，不过也都是泛泛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