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宁晏

　　神明曾对宁晏说：“你这一去，想必以失败告终。”
　　宁晏不解发问：“何故？”
　　神明解释：“因为你不爱魔法少女。”
　　宁晏大惊：“我爱她们。”
　　“不，”神明摇头，“你不爱她们，你爱魔法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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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束了回忆，宁晏看了眼干净整洁的厨房，里面正散发着浓厚的草药味。
　　“···我爱魔法少女，我不爱她们···神爱人类，神不爱世人。”宁晏低下头，“它是这个意思吗？”
　　现在是早上六点半，宁清的第···鬼知道第几次轮回，就在昨晚，迎来了巨大的突破。
　　两个变故，一个是原本一直在幕后的神明——它们的存在好歹还是少部分魔法少女才知道——因为宁晏的“降临”探出了头。
　　第二个是，原本一直不为神明所知的半魔女叶理香被神明发现了，宁晏突然发现他并不知道这个半魔女对于宁清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在乎吗？还是说只是维持着微妙的同居关系，还是双方都是对彼此来说最为重要的精神支柱。
　　宁晏摇摇头，他不知道。
　　他要拯救魔法少女，但他不知道。
　　他的“降临”意味着宁清的轮回次数进入了危险的倒计时，但宁晏却发现原本熟悉的这种“自我轮回”式魔法少女，他知道的其实不过只是几个标签。
　　他不了解宁清、也不了解叶理香，但他却要拯救她们。
　　宁晏木然的脸盯着黑色的电视机屏幕，上面倒映着他，一个不存在的人，一张从未出现过的脸庞。
　　“这场游戏，想必你是要输掉的吧？”
　　神明的话语萦绕在宁晏耳旁，恰如他昨晚说过的那样。
　　“我是‘代价’。”
　　宁晏点点头，他总算是想明白了，宁清的轮回游戏已经结束了，因为代价已经降临，无论宁清多么挣扎，是否还有毅力，是否还足够坚强，在这个游戏里，她只剩下最后一条命了。
　　神明们被坑掉了两只魔兽，当然，它们不在乎。
　　不如说，宁清数次轮回所招惹的敌人，岂止这两个小小的魔兽——它们甚至可能是直接找的凡世的蜘蛛和蝙蝠合成的百分百新手怪。
　　原本低垂着头，出神地望着她亲手织好的又一个玩偶的叶理香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药煮好了。”她说。
　　“我来拿吧。”宁晏起身走进厨房。
　　叶理香依然低垂着头，没有反应。
　　宁晏轻轻地把药汤用碗乘好，端着碗走上了二楼宁清的房间。
　　“我甚至连这栋别墅···好吧，这栋别墅我还是知道的，属于宁清的父母。”宁晏边走脑袋里也依然萦绕着神明的话语。
　　重伤昏迷的宁清被宁晏用魔法治疗后，身上多处依然是被打上了绷带或是纱布，如今她正沉睡于梦中，对宁晏的不请自进毫无察觉。
　　趁此机会，宁晏把药汤放到床头柜上，开始观察起宁清的房间。
　　不出所料，简朴的像是家徒四壁。
　　无数次轮回，无数次记忆的交错，无数次意外的发生。她每多经历一次轮回，所要面对的思想负担就要再添上一分——在这种情况下，尽量抛弃掉不那么重要的事物，是一种自我防御式的措施。
　　好在，她现在有了叶理香，这个跳出轮回的人，被所有势力所不容的人，虽然已经形如废人，同时是变相的一颗定时炸弹。
　　但宁清总算是有了一个可以分担痛楚的伴。
　　宁晏的眼睛突然放光。
　　他好像懂了。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梦呓般的呻吟，宁清的双眼缓缓打开，看着眼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醒了？”
　　然而，第三个人的声音却把她吓了一跳。
　　“你···”宁清怒目圆瞪，然而还没等她开骂，宁晏便坐到床边端起药汤就要往她嘴里灌。
　　“还是说，你自己喝？”
　　被自己的“哥哥”灌药汤这种奇怪的事稍微想一想就给宁清整乐了，她一把夺过药汤，猛灌一大口。
　　“小心烫。”宁晏轻声道。
　　宁清又看了一眼宁晏。
　　宁晏却主动把视线移开。
　　“我每次轮回，总是会在那座公园睁开眼睛，因为那是我成为魔法少女后，第一次，一个人，独自击败进犯的敌人的地方。”宁清的声音响起。
　　“那么快吗？”宁晏依然没有看她，而是看着不远处的门口，腿脚不方便的叶理香上楼梯的声音断断续续。
　　“什么？”宁清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你主动让我了解你的速度。”宁晏微微扬起下巴，叶理香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宁晏起身，迎向叶理香。
　　宁清看着宁晏的后背，抿着嘴唇。
　　宁晏感受着他的“妹妹”的情绪，然后心里微微摇头，她现在很混沌。
　　相比之下，叶理香的反应就很耐人寻味。
　　既厌恶，又受宠若惊；既害怕恐惧，又愉悦欢喜。
　　这就是半魔女吗？仍然带着作为一个魔法少女，对魔法界的奇葩的愤怒与恐惧；也有作为一个魔女，一个魔法界生物对上位者的推崇，卑微。
　　但无论怎么说，宁晏现在是一个人，而叶理香虽然现在是半魔女，说不定明天就完成了最终的转化，变成了，嗯，王八羔子们又一个崭新的玩具。
　　当然，因为叶理香的特殊性，最后会被当做手办珍藏起来也不一定。
　　所以，为了叶理香好，也为了自己好···停一会儿，这气氛怎么有点不对劲？
　　宁晏突然被两位女孩内心强烈的情绪变化给吓到了，他什么都没有做啊？哦，只是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叶理香肩上罢了，但问题是，引导一个盲人，这不是必备步骤吗？
　　···“所以我说了，你真的就是个笨蛋啊。”
　　神明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它们看上去似乎是连下了三大碗饭。
　　宁晏悄无声息地做了个深呼吸，好险，如果这帮王八羔子不说话，他的思绪可能真的就被这群混蛋带跑了。
　　宁晏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于是他放下了搭在叶理香肩膀上的手。
　　“您放心，那种事绝对不会发生的。”他说。
　　故意含糊其辞，却又恰好地回答了所有可能的问题。
　　于是神明们愤怒地摔起了水杯，而不是拍起肚皮。
　　因为它们确认了，这个比情商真的不低，先前和宁清那一连串奇了个怪的对话，只是为了让神明们闹个大笑话。
　　“狗东西，老实，看我安排十二个天使，把你直接送上天（物理）！”其中一个神明失态地喊道，不用说，就是这位操纵魔蛛被宁晏揍了个爽。
　　宁晏微笑地轻轻拍了拍叶理香的手臂，然后径直走下楼去，他的观测依然在继续，二人的情绪明显稳定了下来，可惜，因为他的疏忽，两位女孩对自己的态度中，厌恶与敌意依然占主流。
　　但他算是安定下来了吧？哪怕是作为一个不被喜欢的···嗯，长有两个长耳朵和一个毛茸茸的大尾巴的那种东西。
　　神不爱某一位魔法少女，但神爱魔法少女本身。
　　宁晏缓缓踩在坚实的楼梯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宁清的房间内，魔法少女和半魔女四目相对。
　　“接下来怎么办？”叶理香轻声说道。
　　宁清苦笑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