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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缚龙诀:汉太祖刘邦本纪 / 第六章:在旷野里

第六章:在旷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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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江湖梦交织在一起的是,每一个乡下少年同样也有一个熠熠生辉的城市梦。道路交错,人物繁稠,车辚辚,马萧萧。可是,当站在曾经的魏都大梁的闹市上,阿季懵逼了。阿季觉得,眼前的男女老幼们连走路的姿态都跟中阳里的乡亲们不一样,他们一个个好像腰缠万贯,跟个大公鸡似的,昂首阔步,目空一切。
  这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跟城里人的差别?
  在滚滚的人流里,阿季无所适从,竟然不会走路了。
  是的,阿季不会走路了。
  阿季从自己的这次大梁之行的经历中确信,那句邯郸学步的成语绝对不是胡编乱造、信口开河说出来的。
  母亲给他的那七枚半两铜钱早就花光了。
  不要追问阿季从中阳里到大梁的行程是怎么走过来的,也不要追问他是如何把那七个半两钱给花掉的,更不要追问他后面流浪的细节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只要相信,少年的阿季跟两千多年之后的某一个人的经历有很多的雷同之处就可以了,何必计较那些无关宏旨的微小出入?日光之下没有新事,你今天的经历说不定就是在重复无数前人所经历的,不是吗?
  阿季饿了。
  已经两天没吃饭了,饥饿不可遏制的折磨着阿季。
  阿季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大梁的街市上无目的的晃悠,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也许我真的是太鲁莽了。阿季有点后悔了。我不该脑袋一热凭着冲动和激情就出来闯世界。阿季站在这座都市的屋檐下表情麻木的看着眼前那些步履匆匆的行人却有一种跟他们远隔千万重山水的距离和陌生。没有方向,没有目标,阿季不知道该如何抬起自己的脚步了。无助和危机感从四面八方朝阿季压过来。阿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阿季想家了。想他的母亲。想卢绾、奚涓、刘贾、刘泽、阿交他们。
  阿季的眼角流淌着还没有被这个世界的邪恶玷污的清澈泪珠。
  天就要黑了。
  “小伙子,怎么不回家,站在这里干啥嘞?”
  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亲切的问候阿季。大梁人说话的口音虽然有点侉里侉气,好在跟中阳里没有多大的差别。有人关注阿季了,阿季听懂了也感动了。阿季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人急慌慌细细碎碎的就把自己从家里跑出来的蠢举述说了一遍,中年男人仔细的听着,不住地点点头。待阿季絮絮叨叨的倾诉完了,中年人对他说道:“你现在没地方去,也没饭吃,俺给你找个活路你干不干?”
  “啥活?俺干、俺干!”
  阿季迫不及待的就答应了。只要给饭吃,稳住阵脚,如果此时让阿季去抢劫、偷窃,他阿季有勇气拒绝吗?中年人说带阿季到一个建筑工地上,给一户富贵人家建造别墅。两个人穿过几条大街,路过一座宏阔的豪宅,中年人告诉阿季,这里就是魏公子信陵君的府邸,可惜现在日渐衰落,早已不复当年公子在世时的显耀了。
  看着他起高楼,看着他宴宾客,看着他楼塌了。中年男人轻飘飘几句人世间物换星移的感慨听在阿季的耳朵里犹如雷击。
  信陵君薨了?
  眼前的朱漆大门斑驳干涩,门前荒草萋萋,大门右侧的墙根下靠墙坐着一个正低头打鼾的看门老头。
  阿季停住脚步。
  阿季的心被触动了,他第一次切肤的感受到了世事的无常。
  阿季悲从中来。
  阿季流泪了。
  “走啊,愣在那里干啥?”
  中年男人回头看着阿季,冰冷的斥责道。阿季回过身来,快走几步跟上男人,然后顺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公子,请原谅,等俺阿季将来发迹了再来看你吧。”
  青春期的叛逆和冲动固然是每一个男孩在走向成熟的过程中都要必然经历的,但阿季同样清楚的知道出门在外一点都不容易,从出家门的那天起,阿季的心里就铺垫了吃苦的预备。在工地上,阿季的活路就是给大工师傅们打下手,搬砖、拎泥灰,什么活都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饭食虽然粗劣,但管吃饱。
  工地上没有一个熟悉的人,更没有人关心外乡人阿季的冷暖了。阿季是孤独的。干活的当儿,阿季突然就会伤感起来,想家,想亲人们,然后就是止不住的泪流满面。
  “你爹死了?无缘无故的哭啥嘞?还不快干活去!”
  师傅看见了阿季眼窝里的泪痕大声的斥骂。
  三个月后,别墅完工了,工头欺负阿季,说阿季太能吃了,超出工钱了:“你走吧,超出的饭钱俺也不要了,算便宜你娃了。”
  包工头面无表情的对阿季说道。阿季再次蒙圈了。那个时候的阿季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阿季承认自己端的能吃,可是,没日没夜的干了三个多月总不会把工钱全部都吃光了吧?到哪说理去?阿季委屈得哭了。工头的老婆实在看不下去了,冲她男人说道:“连孩子你都欺负,你的良心叫狗吃了?你还是人吗?”
  工头被老婆臭骂一顿,割心割肺的从褡裢里摸索出来三十枚半两钱递给阿季,一脸厌恶的怒骂道:“滚。”
  阿季接过来属于自己的血汗钱昂然离去。从那个时候起,阿季再也不去工地给黑心的包工头们打工了。阿季体尝了穷人的苦。待自己可以发号施令了,阿季诏令全中国的老百姓们三十税一。后来两千多年的所有朝代再也没有出现过像阿季那样对穷人这么好的万岁了。阿季离开了工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阿季常常默念庄子的这句名言激励鞭策自己。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既然出来了,再苦再累也要受着。阿季不打算回家,决定继续在外面砥砺打磨自己。
  阿季离开了大梁。
  临走的时候,阿季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放弃了凭吊、祭奠他的偶像信陵君。“等发财了再说吧。”阿季这样劝慰自己。
  在黄河之南一展平原的广阔土地上,时不时的,阿季总能碰到一些被押往关中骊山给秦始皇帝挖坟墓或者前往边塞修长城的民夫,好在阿季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所到之处也没有人难为他。但阿季实在搞不明白,年纪轻轻的始皇帝为什么这么早的就开始了预备自己死后的归宿。阿季腋下夹着蓑衣、身上背着他的被子卷漫无目的的四处流浪,没地方投宿了就露宿野外,没吃的了,就找个庄户人家给人打短工,挣点路费再继续赶路。
  被子和蓑衣就是阿季的温暖世界。有了被子和蓑衣,阿季就不惧风雨和寒夜了。
  夜凉如水,阿季躺在旷野里,瞪着双眼看着头顶上不断闪烁的满天星斗,脑海里思绪纷乱,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空洞而又浑浊。深邃的夜浩无边际,不知不觉的,阿季又流泪了。
  转眼之间,夏去秋来,天,也由凉转冷了。
  阿季走过平原,翻过无数的大山,来到一处丘陵地带。在寂寥的泥土路上,远处山坡上的枫叶火样的红。孤寂的阿季不断的问自己,回家吗?还是继续流浪?虽然思想时常会在两者之间摇摆、挣扎,但阿季最终总是会执拗的跟自己赌气,继续漂泊。
  天色已晚,路过一个村庄,阿季看见村外有几个麦秸垛。趁着没人,阿季在麦秸中间掏了个洞,钻了进去,又用麦秸把洞口堵住,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来白天讨来的烧饼,嚼吧嚼吧,吃饱了,躺下来,闭上眼睛,然后又开始在想象里细致的编织明天那未知的慢慢长路。
  “噫,柴窝里还睡个人嘞。”
  第二天清早,阿季被一个前来拽柴生火做饭的老阿婆给吵醒了。阿季揉揉眼,从破被子里坐起来,穿好衣服,钻出麦秸垛,满脸歉意的对老阿婆说道:“打扰了,俺是过路的,夜里没地方住,就睡在这里了。”
  老阿婆看着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阿季,怜惜的说道:“好造孽哟,这是谁家的崽子,太可怜了。”
  老阿婆一惊一乍的大呼小叫引来了好几个病恹恹的村汉围了过来看稀奇,其中有个衣着体面的五十出头的半大老头,姜黄色的脸上刀削似的枯槁干瘦,一把稀疏的山羊胡子,矫揉造作的背着双手,不苟言笑,把自己装扮得地位很高的样子。他一过来,那几个村民便自动给他让路:“赵老爷早,这娃儿昨晚睡在俺家的麦秸垛里,看着蛮可怜哟。”
  老阿婆一脸谦卑的笑,对那人说道。
  “不会是个瓜娃子吧?”
  那人用眼皮子翻了阿季几眼,冲老阿婆问道。
  “看着不像。”老阿婆很世故的回答道,又问阿季,“我说你娃是哪里人,为啥到俺们这里来了?看见没有,这位赵老爷是俺们这里的里长,也是俺村的首富,又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你好好给赵老爷说道说道你那些看起来绝对悲惨的故事,让俺们赵老爷高兴高兴。”
  “俺只是路过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
  猴子一样被人围起来拿死鱼一样的眼一眼不眨的盯着看,还想从自己身上寻开心,阿季着实有点尴尬了。阿季答非所问,蹲下来把自己的行李胡乱的捆扎打包,往身后一背,夹起破蓑衣,便起身准备离开。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后面有声音说道:“少年人,等哈子,我有事问你。”
  阿季听出来说话的是赵老爷,声音尖尖的,有点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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