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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故剑啸铁行 / 第十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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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蝉鸣扰扰,榴花似火。
  枯枝黄泥堆砌而成的鸟巢风雨不动地安落在檐下,一只燕儿围着它盘桓了几圈,终于是钻进天空不见了。
  几个老人凑成一堆儿,聚在大榕树的树荫里,游手好闲地把扇儿摇,就缓缓地把扇儿摇,摇啊摇,摇出来的风一会儿热,一会儿凉,吹着他们花白的胡子柳枝儿般微微摆动。他们灰褐色的眼珠深深陷下去,冷漠而怆然地远望着杨家庄严的门户,不禁肃然起敬。“杨家昨晚遭了贼,不知道杨老爷子如今怎么样了。”“京城里来的少爷可真是仪表堂堂,我老汉活了大半辈子了,如今半只脚都踏进阎罗殿了才看到如此标致的人儿,跟杨家大小姐还真是相配呢!”“方才那个来开门后生从未见过,瞧他面庞跟杨老爷子倒是有几分相似呢,难不成杨老爷子背着我们大家又生养了一个儿子?”“要我说啊,这些事情咱们还是不管不问的好,老了老了何必去沾染那些乱七八糟的,还是睡个午觉舒服。”
  袅袅不绝的麝香味疲乏地在屋里转来转去,熏得人头晕脑胀、昏昏欲睡。木几是生了铁锈般的暗红色,镂着细致精巧的花纹,花纹仿佛积了多年的灰尘,未曾拥有机会焕然一新。几上摆着冰裂纹的小瓷瓶,里面的花儿却枯了,叶儿也萎了,枯萎成额上的一层皱纹,皱纹是积年的泪痕。阳光从窗外穿进来,细小的微尘借着光照漫天飞舞。巨幅锦绣山河铺在壁上,装裱精美,位置显眼,平日见之则觉江水滔滔,山势奇崛,然而在这个夏日的午后却只觉毫无气势,软绵不堪,甚至有些许做作。
  “世事难料,杨伯伯如今溘然长逝,不知与令妹的婚事……”高冠博带、面容英气的梁子歆轻轻地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优雅地呷了一口热茶,用字正腔圆的京话问起来。
  杨剑心脸上的长疤展示出一幅谦让好客的姿态,他抱拳行礼,道:“俗话说长兄为父,小妹的婚事我这个做兄长的还是做得了主的,再说先父遗愿便是如此,咱们大丈夫做人处事只求光明磊落、信守承诺,先父与令尊曾经有约,如今婚约既定且婚期将至,公子若不嫌,随时可接小妹入京,择日便可成婚,只求公子善待小妹,莫要亏了我们这孤苦的孩儿才是。”
  梁子歆眼睛亮了,眉毛上扬,满脸堆笑,笑道,“那是必然,那是必然,我待芷心是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此生此世宠着她爱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杨剑心呵呵一笑:“罢了罢了,公子不必表白这些心迹,这些缠绵的情话啊还是跟小妹讲去吧!我这个当兄长地提前祝二位白头偕老、琴瑟和鸣了!哈哈哈哈!”
  梁子歆附和着发出生硬的笑声,“哈哈哈哈!借哥哥吉言,借哥哥吉言。”
  杨剑心脸上的刀疤也笑了,笑声像是一块湿了水的破布,笑里带着点奇异的满意和轻蔑。
  厅里摆着几口箱子,统统擦着黑漆,每口箱子上束着大红绸带结成的绣球,一块金灿灿的大锁狮子般耀武扬威地挂在上面,杨剑心看着一对又一对风尘仆仆的挑夫鱼贯而入的时候,不禁展眉一笑,心想箱子之中或是真金白银,或是翡翠珠宝,如此京中权贵豪强,出手定是不凡。他能想象得到村里乡民看着这一串雍容华贵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走进自家家门时的惊羡和敬慕,他们的眼睛因为自己脸上的光彩也变得炯炯有神。
  梁子歆骑着高头大马,风风光光地来到村头时,即刻受到了夹道的注目。他感觉到一阵阵骤雨般的目光齐刷刷地打在身上,这目光可以扒下最华贵的衣裳,甚至能剖开胸腹,于是梁子歆感到整个人浑身上下、从外到内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这乡间小道了,灼热的阳光穿透他的身体,直射进心脏去了。然而他乐于并且敢于将自己完整地展现在别人面前,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因为高贵,所以需要仰视。他将脖子伸到最长,毫不疲倦地扬着头,半睁着眼,终于在牙缝和鼻眼里挤出了一句“这群山野鄙民”。马蹄声哒哒,踏起飞扬跋扈的飞尘。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围在左右跑着叫着,麻雀似的在恰到好处、若即若离的距离间叽叽喳喳,怎么吆喝也赶不走。大姑娘小媳妇聚在一起,远远地瞧着,指指点点,也只能是指指点点。梁子歆就是这么在众人的注视和指点下走进了杨家的大门。
  “不怕兄长笑话,这一道路途遥远,且常有山盗出没,为了保险,这装彩礼的箱子……都是空的,只求个混淆人目,体面一下……”梁子歆欠身说道,“不过小弟早已安排妥当,绝不让兄长失望。”
  杨剑心缓道:“理解理解,当今乱世,可当真要小心为是,至于彩礼什么的,先父也只求公子一颗真心,我也更是别无所求了。”
  梁子歆报之微笑,“家父常说,他与杨伯伯二人许久未曾谋面了,要我此次前来,将杨伯伯也一并接去,大家以后住在一块儿,从此杨伯伯安享晚年、求一个善终岂不是美哉妙哉,我一路上还想着杨伯伯是否能够赏脸,别看不上我们那儿的铜臭气,可没想到昔人仙逝,当真是始料未及……如若兄长不嫌,不如安置了这处家产,随兄弟一同去罢!”
  杨剑心嘿嘿一笑:“多谢贤弟好意,我也正打算租卖了家产,好出去走走转转,到时定会前去拜访,不过我这个不孝子得将先父这份家业处理妥当了才无愧列祖列宗。”
  墙头上长得正旺的野草郁郁青青,在清风中肆意摇曳,几张破败的瓦片上落满了鸟雀留下的粪便。墙外不知谁家的梧桐树探出巨大的树冠来,紫色的花蕊放出使人意乱神迷的芬芳,遮住了金黄的阳光。墙内的葡萄架上挂着几串晶莹剔透的珍珠般的绿果子,一群尖嘴的鸟儿正准备在秋季葡萄成熟时将其觊觎。墙边有块树桩,年轮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周围长满了浅色的蘑菇。门框上贴着褪色的春联,红消墨残,只有几处还依稀可辨,在雨中雪中阳光中风烛残年。
  屋内一桌、一椅、一床而已。杨芷心坐在床边,痴情地呆看着昏厥过去的黎末,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珠在眼皮下水珠一般转动。她想,他是该做什么梦了吧,他会梦到我的吧,待他梦醒了,他又会怎样呢?
  红衣小女孩将杨芷心做的面端到桌子上,站在一旁嘟囔道:“杨姐姐,这面条趁热吃才好,等黎末哥哥醒来早就凉透了,他吃了该会肚痛的吧?要不然我就趁热先吃啦!”杨芷心抬头瞪了她一眼,小女孩也就不敢多说了,自去转过案头兀自翻着铺在桌子上的旧书,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上面生僻的文字,终于忍不住喃声道:“姐姐,不如留几句话给黎末哥哥看呗!”杨芷心缓缓摇摇头,她看到黎末的眉毛是浓而不密的,他的鼻子是挺拔似鹰的,他的脸上还能依稀看出杨剑心的掌印,他那张臭嘴里说出的话虽然不好闻,但对自己说过的话也是算数的吧,杨芷心呆着呆着,鼻子就不知不觉地酸了。红衣小女孩拉起杨芷心的手,温言道:“姐姐,姐姐,别伤心了,你的眼睛里都满是血丝了,身体要是熬坏了以后黎末哥哥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他以后会来找我的,对吗?”红衣小女孩使劲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着光,“你就安心吧,他一定会去找你的!咱们……走吧。”杨芷心咬咬嘴唇,揉了揉眼睛,朝着看上去正安然入睡的黎末道:“我走了,我去嫁人了,但愿……。”荷包蛋像一个安静的娃娃,乖巧地卧在黎末抬眼可见的地方。
  黎末脸上感受到一粒冰凉,像是子时夜空中的一点小星,闪烁不定,摇摇欲坠,终于化成一朵凛冬的雪花,戚戚然因风而起。他从睫毛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可是怎么也看不真切,他听闻影子对他柔声说道:“我走了,我去嫁人了。”他便在心底默默应了一句,然后不自主地又沉沉睡去了。
  “阿埋!我命苦呵……先是死别……再是生离……”
  树叶微光间不知名的鸟儿站在枝头齐声欢唱,池里的莲花并蒂开,连荷叶都聚在一堆私语,荷叶上络着血脉,里面流淌着的是池底淤泥的愿望。
  “姐姐,你可知道我名字的来历吗?”红衣小女孩莞尔,“我独自一个人把树砍了做棺材,房子卖了换饭钱,把父亲埋了,把母亲埋了,把家里鸡啊鸭啊都埋了,顺便把往事也埋了,所以就叫‘阿埋’咯!”
  杨芷心很难相信这话是这样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如此风平浪静地说出来的,正往下滚落的泪珠都停顿了。道路两旁的老树深处手臂,互相交织,架构起头顶并不蔚蓝的天空。
  “那……我们姊妹俩……真是同命相怜啊!”
  阿埋怨声道:“不!你还有哥哥呢,我没有!”
  “呵,什么哥哥弟弟的,都是些招牌幌子……这所有的一切,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把我一个弱女子当成工具利用罢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是不懂的。阿埋妹子,你有功夫,人也机灵聪明,等姐姐走后,就拜托你能帮我照应他了。”
  陌上花开,阿埋搀着脚步沉重的杨芷心缓缓归,她像只小红狐狸般依偎着脸色终于恢复平静的杨芷心,心说带着这份生离死别的好心情去嫁一个不喜欢的人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啊!她一路上又是鼓劲儿又是劝慰,“姐姐,你得开开心心的,咱们快回去看看你的新郎官啊!怕是人家都等不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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