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泠光扰乱幽人影,孤枕鸳鸯不似君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乞丐让小二送点便饭，便回到客房门前。他故意咳嗽两声，然后推门而入，张少辛两手在脸上抹了抹，眼眶还有点红。
　　二人吃过便饭，乞丐起身：“走！”“去哪？天都黑了？”张少辛淡淡地问道。“乞讨！”乞丐大手一挥，昂首阔步地走出门。“这死乞丐，五十两黄金随手用了，现在又要去讨钱。”张少辛小声嘀咕，继续坐着。
　　乞丐回过头，一脸坏笑：“小畜生，你不就想看我笑话吗？现在怎么没兴趣了，莫非，有什么心事？”张少辛一拍桌子，连忙起身，不服气地说：“才没有呢，去就去。”几步走到乞丐前面。二人在街上走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位公子哥出游，身边是一位能文能武的侍卫。
　　乞丐带张少辛来到一处荒凉胡同，又往里拐了几回，终于在一座大红木门前停下。轻敲三下然后重敲两下后，门被微微打开一条缝隙，一个瘦子警惕地打探着门外。乞丐直接把门推开，差点把瘦子撞翻，接着径直走了进去。“阁下所来何事？”瘦子见他无礼，没好气地问。乞丐高傲地瞥一眼，理直气壮地说：“乞讨！”，然后从伸出蒲扇大的手掌。这一下，搞得另外两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张少辛见乞丐武艺高强，出手又阔绰，想必不是真的乞丐，哪知道居然还真是来乞讨的。瘦子也从来没见过有乞丐来自己乞讨的，而且还穿着绫罗绸缎，大摇大摆。
　　“你这叫花子，是你找大爷我讨饭还是大爷找你讨饭啊？你给我跪下，大爷赏你一枚铜子。”瘦子一边抛弄着一枚铜钱，一边羞辱着乞丐。张少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暗骂自己为什么非要跟着来，尴尬地两只手搓来搓去，无处安放。“哎呦！”瘦子一声惨叫，原来是乞丐手一划，铜子便被真气弹到瘦子脑门上，鲜血流了满脸。“等着。”瘦子放下一句狠话，捂着脸往里面跑去。乞丐在后面慢慢跟着，来到了一处大堂。
　　“啊！”张少辛吓了一跳，死死抓住乞丐衣衫，门前居然挂着两个骷髅头。进了门，两边摆满了十八般兵器，对面一处高台，台上分做三个大汉。台下两边也共有四把椅子，但只坐了左右为首的两人。瘦子正半跪着禀报，见乞丐进来，左边坐着的黑胖子提起一柄九环刀砍开。乞丐也不躲，左手放在背后，右手使出内力，生生地将到震碎，胖子也被击飞到台上。台上左右两人连忙扶起，中间那精壮的黑脸汉子见乞丐武艺精绝，连忙起身抱拳：“不知好汉名号！来我伐命帮分舵有何赐教？”
　　乞丐懒得回礼，不耐烦地说：”大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封将尾信是也。赐教算不上，也就是来找你们讨几千两银子花花。”众人听了，勃然大怒，就要动手，黑脸汉子忙使脸色止住，一脸苦笑地对着乞丐：“阁下武功超凡，我等自然不敌。但何不去铁壁外做赏金猎人，既能杀敌护民，也不乏银两，何必做出这等…这等不义之举？”
　　“哈哈哈！”，封将尾信听他说不义之举和护民，不禁大笑起来，“你们伐命帮干的就是收钱杀人的买卖，只要钱到位，不论是非，本就是不忠不义，我找你们要钱，有何不妥？”
　　“你这厮，莫欺人太甚。”黑脸汉子左边的瘦老头额上青筋暴起，抽出判官笔直攻封将尾信要害。右边的高个子见状，举剑前来相助。待二人快打中时，封将尾信凌空一跃，然后脚尖在二人头上点了一下，二人瞬间坐地上喘着粗气。黑脸汉子本要上前，哪知自己的左膀右臂弹指间便被制服，只得心虚地杵在原地，不等他开口，封将尾信掏出腰间金牌，对着他晃了晃：“刚才你说到赏金猎人，那你可识得此物？”黑脸汉子也算见过世面，知道金牌来历，吓得浑身颤抖，支支吾吾地说：“知道，百…鬼夜行中…魔王的牌子。”
　　乞丐见他怕了，便做出一副以理服人的样子：“既然如此，我就跟你好好算一笔账。你们伐命帮杀一个武林高手要收多少钱？““五百两到一千两不等…”黑脸汉子诚惶诚恐地说道。
　　“没搞错的话，你应该就是伐命帮阴魔分舵舵主——黑无常李雄吧？这几位也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给我几千两银子，买诸位性命，难道不划算吗？”李雄虽然没有听说过封将尾信的名号，但知道他们几人绝不是对方的对手。且对方拿出的金牌，不是魔王就是能杀死魔王的高人。他也认识不少比自己强很多的赏金猎人，谈起厉鬼尚且色变，更何况是魔王？也不敢多说什么，赶忙吩咐人送来二百两金锭。
　　“还有，给我一把檀木的剑鞘。”封将尾信接过黄金，腰间剑上的布猛然脱落，一股寒气惊的众人面面相窥。“幽人影？！愁颜酥手幽人影，试问人间谁敢敌！阁下是峨眉派罗女侠什么人？”李雄见到此剑，险些惊掉了下巴。
　　封将尾信却不答话，隔空取过李雄椅子上的虎皮，把黄金包了，扔给张少辛。李雄连忙找出一把紫檀木的剑鞘，半蹲着双手奉上。宝剑入鞘，屋中寒气瞬时全无，随后一大一小两个人扬长而去……
　　张少辛蜷缩在墙角，听着乞丐打雷般的呼噜声，怎么也睡不着。他寻思现在有钱了，何不拿钱跑路？悄悄背起虎皮，又觉得有些重，索性只揣了五十两，留点钱也不是坏事，也算做人留一线，万一被追上了也还好求饶。
　　小心翼翼地溜出酒楼，张少辛径直找到附近另一家客栈。给小二看过金锭，然后收回来，急得小二也不再怀疑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一个人出门，赶忙安排了一间上房。张少辛舒适地扑到床上，自信地想：“老叫花明天醒来看我不见，一定以为我跑回石头镇了，我先在这里住个十天半个月，谅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我就在旁边驿站。”
　　第二天，都快到正午了，张少辛伸个懒腰，悠闲地起身。刚要下床，却吓了一个激灵，封将尾信居然坐在桌旁喝茶！封将尾信冷冷地瞟一眼，他赶忙后缩到床上。“滚下来！”一声厉呵，张少辛浑身一软，直接摔下了床，顺口说出一句：“我…我有恩与你，你不得对我动手！”
　　“哦？什么恩情，说来听听？”封将尾信被逗得大笑，好奇地问。张少辛眼珠子一转，忙说：“我看你可怜，专门给你留了那么多钱。”封将尾信听了，脸色一变，重重地把茶壶摔在地上：“你偷我钱，没有偷玩还要我对你感恩戴德？有手有脚的人，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些偷鸡摸狗的手段？”随后用剑鞘狠狠打在张少辛大腿上，疼得他哇哇大叫：“昨晚我…我本可以…哎呦，本可以拿这把剑杀了你，怪我心软。”封将尾信又打一下：“昨晚你出去时我看得一清二楚，你还杀我？况且这剑出鞘寒气砭骨，睡死的人都会被冷醒，只能光明正大地杀人，根本不能偷袭！”
　　张少辛像霜打过的茄子，出了喊疼再想不出说什么。“以后还偷不偷东西？”封将尾信严肃地质问。“不敢了，不敢了！”封将尾信拿过黄金走出去，张少辛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他挖了指甲盖大小的黄金，扔给小二，说了声退房，便带张少辛回酒楼吃饭了。
　　“吃吧，饿着了就不禁打了。”看着诚惶诚恐的张少辛，封将尾信开玩笑地说。张少辛被完全打怕了，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却不敢夹菜。封将尾信见状，给他挑了块东坡肉，有些愧疚地说：“刚才是我打重了，因为我平生最讨厌偷偷摸摸的人，哪怕去抢，也是光明正大的，比这种见不得光的行为好上百倍。这样，当我欠你一顿打，我可以帮你杀一个人，你有什么仇就说吧！”张少辛见他诚恳，小心地问：“你有天下第一的峨眉派掌门罗梦魂的幽人影，应该会她的功夫吧？”
　　“我说过我这把剑是幽人影吗？”封将尾信反驳一声，然后脸色低沉。“不是那个李雄说的吗？你也没有否认。”张少辛小声说。封将尾信看着酒杯，良久，他一饮而尽，然后抓起酒坛猛灌一大口，悠悠说道：“尘染红笺短烛焚，风吹明月破浓云。泠光扰乱幽人影，孤枕鸳鸯不似君。我这把剑不是幽人影，名叫不似君。”张少辛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呵，”封将尾信一声苦笑，“幽人影是天下第一名剑，它的主人是天下第一的剑客。但从没有人知道它应该是一对的，还有一把剑叫不似君。世人只知罗梦魂是天下第一，其实不然……”“难道还有人比罗梦魂厉害，你不会想说是你吧？月夜仙子罗梦魂，只在月夜杀人，独马踏衡山，一剑平崆峒，孤身灭漕帮，应该比你厉害吧？”罗梦魂天下第一的名号，张少辛素有耳闻，也常听苏玉指讲述她当年的战绩，自然不信封将尾信的说辞。
　　“都是我做的，梦魂她，不太会武功，所以她死后，峨嵋派弟子武功平平，难挑大梁，只得封山谢客。我和她是从小逃难认识的，当时中原大地十室九空，遍地饿殍，每个人脚下都是尸骨，身后尽是狼烟，好好的人间成了地狱。但那天的月色很美，照在她稚嫩的脸上，更美。后来因为我俩宁愿饿死也不偷吃的，被丐帮上上任帮主古云长老前辈收留，并教会我二人武功，并将幽人影和不似君分别传给了我二人。奈何天资太差，终究难以大成，为了了却梦魂扫灭天下不平事的梦，我呕心沥血地想研发一套可逆天改命的心法，却终究是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