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血色

　　第二章：血色
　　对于科举，江彦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是所有南梁人都知道一句话。但是在这个时代，贫苦人家是真的没有余钱来供给一个读书人。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这话不是没道理，世家大族把控着资源分配，他们才是规则的缔造者。像自己这样的底层人士，又能拿什么来冲破他们人为设置的藩篱呢？
　　既然科举的道路走不通，那么是否能换一条出路呢？
　　不如去投军？江彦马上掐灭了这个念头。
　　这些年来，江彦跟随者袁老头混迹在金陵城的小酒馆中。但凡能够听见关于北方的消息，无非都是以败仗居多。若无镇北将军许北望的“玄甲军”作为中流砥柱，恐怕北周大军饮马江南的梦想早就达成了。虽然说“玄甲军”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段选拔兵士，可“玄甲军”的挑选方式极为严苛，江彦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指定是过不了兵选的。虽说南梁不是只有“玄甲军”一支军队，但是其余军队大多是良莠不齐。万一被选入了这些军队，自己生命就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这可是注定赔本的买卖。
　　正当江彦在忧心着自己的未来时，袁老头正怀揣着这一天的收入，内心盘算着今晚的餐食。抬脚就向着金满楼走去
　　说来有趣，几年前他还因为银钱失窃而被这个酒楼给赶出门去，可现在，却成了这家酒楼的忠实拥趸，实在是世事难料，这用老板吴冠中的话来说就是特殊形式的——不打不相识。然而，爷俩知道在这其中，烤鸭功不可没。
　　走了没一会，就到了酒店门口。金满楼依然还是人声鼎沸、高朋满座的繁盛景象，而且这一年年下来，生意也是愈发的红火。袁老头曾经也好奇过，这酒店背后的东家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在这天子脚下支起这么大一个摊子，而且据老头所知，金满楼自开门起，就从来没人敢生事。当然，自己那档子事属于“意外”。先前，和老板吴冠中喝酒时，他也曾旁敲侧击询问过，但吴老板也不是易与之辈，就算在酒醉情况下也是守口如瓶。既然如此，他也没再深究。
　　“袁先生，您又来啦？还是照旧？”
　　“是的，再来一壶满堂醉。”
　　“得咧！烤鸭一只，满堂醉一壶。”
　　老人看着眼前伙计的麻利手脚，以及那引人瞩目的魁梧身形，正是那位“不打不相识”的另外一位主角——酒店伙计阿力。说来巧合，现在爷俩所居住的小院距离阿力的家不过五十米距离。所以，阿力也算是爷俩的街坊邻居之一。爷俩搬进小院的时候，阿力正好在家，看见的新邻居的模样，张大的嘴巴几乎可以放进一颗鸡蛋。不过经过几年的相处，邻里之间慢慢熟络起来，之前那次小小摩擦就一笑而过了。
　　“来，您拿好。一只烤鸭一壶满堂醉，我还给您抓了把花生，您受累带上。您帮我和彦哥儿说，小武(阿力的儿子）还惦记着他带他去城外抓蚂蚱呢。近几天，路面上不太安宁，说是前些天，牢里出了啥事。先生您还是早些回家吧。”
　　老人从阿力手上接过油纸包好的一众东西，听了他一席话，点了点头。并拜托他向吴老板问好，而后就转身向夜色中走去。出门时，正好和一队全副武装的兵丁擦肩而过。
　　深秋的金陵城，萧瑟的风从街面上无情的刮过。
　　入夜，街面上人烟稀少，大多都早已归家休息。老人暗骂了一句寒冷的天气，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加快了脚步。街边墙上，有着一张墨迹未干的告示，星星点点的月色撒上去，好像是用着朱红色的笔所写就。
　　
　　金陵城，天牢。
　　“犯人怎么好端端的会逃狱呢？当时当值的是谁！快把他给我找出来！如果找不到，就拿你是问！”
　　“大人，息怒。属下已经差人去拿他了。逃犯的画像已经贴满了金陵城，而且已经通知各城门和金陵府，马上全城戒严，严查形迹可疑之人。依属下拙见，逃犯可能还在城内流窜，因为几个时辰前，我们的人刚刚和他有过照面，一番火并之后，给他逃了。”
　　“犯人最后出现在城内何处？”
　　“小雍时坊向北，向城北成化门方向逃了。不过，他已经被斩伤了肩膀，想必也逃不出城去。您先喝杯茶，润润心肺吧。”
　　“这白莲教恶徒若是给他跑了！就别说你，哪怕是我，都吃不了兜着走！还有时间喝茶，你还不赶快去抓人！”
　　天牢里，一阵鸡飞狗跳。
　　老头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愈发感觉情况不对。从金满楼出门，短短几步路，他已经被三队巡城司的小队查验身份了。就算神经再大条的人，都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味。对此，老头虽然有些害怕，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家去。
　　走过街角，远远看见小院星星点点的灯火，为老人提供了些许的勇气。但是，四下一瞥，看见了今晚最不想看见的东西。
　　阴惨惨的月光下，一个身穿粗短衣裳的身影正与老人相对而来。
　　吧嗒，吧嗒。
　　对面的人步频并不快，右肩衣服上还有着暗红色的痕迹，而左手则紧握着一柄明晃晃的钢刀。但在老人眼里，这深浅不一的步伐，仿佛在给他的生命倒数。
　　“英...雄。小老儿，什么，什么都没看见。能不能放过放...过小老儿。”老头战战兢兢的对着对面的人说着。冷汗早已浸透背后的衣衫。
　　“哦，对了。这里是一些食物和酒...酒水，小老儿就将它们赠予英雄。希望，希望，您能放我一条生路。”老人僵硬的把油纸包放在地上，以祈求对方的手下留情。
　　呵呵呵，对面的人笑了起来，笑得格外灿烂。走到老头身边，用着平淡的语气说着。
　　“老人家啊，人说相逢即是缘。今晚啊，咱们两个在此地狭路相逢，也算是一种缘分。而且您啊，还带着酒菜，于情于理都应当放你一条生路，您说是不是？”
　　钢刀映射着的残酷月光，出现在了袁老头的铁青的脸上。对于提问，他僵硬的脸舒缓了一些，正打算张口说些什么。
　　可是，对面的男人又自顾自的有说了起来
　　“但是啊但是，我们相遇的时间可不太对哦。你说这周围有多少朝廷的“狗”啊？老哥哥，你说我能放过你吗？可我胡麻子出来混江湖，义字当头，信字为先。说出去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若有违背当下十八层地狱。所以，您请自便。”
　　一听这话，老头感觉一下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正打算远离这个疯子的时候。突然，肩膀被牢牢抓住。
　　“噗呲。”一截刀刃从老人的腹部穿出，老头匪夷所思的看着面前的这个杀人凶手。
　　胡麻子麻利的将刀刃抽出，幽幽的说了一句。
　　“当寨子覆灭，兄弟们都命丧黄泉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一只恶鬼了。所以，欢迎来到地狱。”
　　“抓贼啊！”袁老头用尽全身最后仅存的力气向周围喊道。
　　“该死！”胡麻子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人，用着老人的衣服擦了擦钢刀上的血迹。顺手拿起地上那壶酒，快步离开了案发现场。
　　周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起，姗姗来迟的巡城司官兵注定只能扑一个空，而地上那具老人的遗体正是对他们的无言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