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危险

　　暗夜星空下，漂浮于浩瀚星河中的恨剑山秘境，青衣男子踩着漫天星光继续登山。时不时停下脚步眺望无边星河，感叹天地间造物者神奇。男子俊郎略带一丝邪魅的脸上已经看不见沮丧的表情。
　　很多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事事未必能如意想，但人还是得往前走。
　　不知不觉中男子已经来到第二座神庙，这座神庙大小跟第一座相似，只不过两边的墙体换成了朱红色。
　　大概是受到不久前下面神庙长长剑啸的影响，当姜雨来到庙门时，这些已经开始泛着若隐若现神光的仙剑已经早早离开石桌，男子一进入神庙，这四百多把仙剑便在身边一丈方圆处上下盘旋，霎时间整个神庙流光溢彩。
　　这座神庙汇聚了当年大战大部分玉璞境剑仙的本命剑。对于修士而言，结金丹意味着踏入地仙门槛，而玉璞境意味着飞升成神有望。姜雨不禁心生感概，如果没有那场几乎是天地毁灭的大战，这些剑仙估计有很大一部分已经修成仙途正果了吧。
　　四百余把仙剑绕着青衣男子转了半晌，好像在认真观察这个奇怪到下边神庙仙剑都未认可的男子，然而并没有任何一把剑漂移到男子面前，片刻之后，感觉已经看够了的仙剑飕飕飞回各自位置，连剑身上面若隐若现的神光也瞬间消失不见，好像统统都进入沉睡状态。
　　姜雨脸色平静，完全没有惊诧和沮丧，从第一座神庙出来到第二座神庙中间路上，想了一路也没得出个所以然，虽然满心失望，但还是努力保持心境平和。
　　姜雨露出淡淡的笑容，分别对着两旁的仙剑鞠躬行礼，然后转身往前走。虽然大概已经猜到就算走下去，不出意外的话，很难有机会拿到一把愿意跟随自己的仙剑了，能看看这山巅的风景也算不虚此行，再者，说不定真有意外呢。
　　
　　第三座神庙墙体是一座黄色的，墙体除了颜色不同，恨剑山秘境的五座神庙，除了颜色差异，外观和规模并没有太多不同之处。
　　姜雨算了算时间，离宗主曹溯重开秘境至少还有八个时辰，到时只需要回到那片黄沙大地即可御风飞往重新打开的出口，可以留在恨剑山的时间是非常充裕的。
　　一想到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待在恨剑山，男子又泛起玩心，到了第三座神庙大门后，并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相当仔细的绕着神庙四周走了一圈，然后一个翻身跃上神庙顶部又仔细的查看了每个角落，发现从山脚到这里走了长长一段山路，居然没有任何有生命的物体，明明灵气充沛，却连颗草都没长出来。
　　姜雨百无聊赖的躺在神庙屋顶，望着眼前的浩瀚星河，想起孩童时每到夏天夜晚时一家人就会在院子里摆上一些点心，坐在大板凳上喝喝茶吃着点心唠唠家常，自己听着听着就躺在大板凳上望着天上繁星点点。有一次他好奇地问了父亲，天上的星星里面有什么?为什么会发光?而父亲微笑着对他说每个星星上面都住着仙人，发光是因为仙人家里点起了灯。后来就上了沐依山，上山前还特意问过师父，是不是他修成了神仙，就可以有自己的星星了。师父笑着对他说是的。从此少年姜雨就有了个愿望，有朝一日要修炼成神仙，等有了自己的星星后就把父母和兄弟等亲人们都接到星星里面住。
　　想到这里，青衣男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片刻之后又收起笑容，暗暗呸了自己一口，上山修仙十六年，还割舍不了这等凡尘俗事，难怪修不成仙，甚至连最普通的仙剑都不认你。
　　躺了小半个时辰，姜雨便从神庙屋顶翻身跳下来，拍了拍屁股及后背，抬头走进庙门。
　　这一座神庙里面汇集仙剑二十九把，清一色是当年战死的仙人境剑修本命剑，师父说原本这里是有三十二把仙剑的，那三把分别被师祖旻珩、师叔曹溯和师兄赵长欢带回了宗门。这二十九把仙剑并不是和下面两座神庙仙剑那样排着摆在长石桌上，而是每一把剑都有单独的小石桌。
　　其实姜雨并不知道，在他踏出第二座神庙开始，这二十九把仙剑就已经齐刷刷的竖立在各自石桌上面，似乎在等待这个青衣男子的到来。当姜雨进门行礼后，二十九把流光溢彩的仙剑竟争先恐后的发出一阵嗡嗡嗡的嘶鸣，似乎在对这个青衣男子评头论足。但片刻之后，嘶鸣声戛然而止，二十九把仙剑径直回到各自位置进入长眠。
　　姜雨捋了捋挽在手臂边上的袖管，刚刚有一刹那的错觉感觉自己好像可以了，但随着仙剑归位，最终在这座神庙还是一无所获。努力维持心境的男子依然面带微笑鞠躬行礼，随后便径直走向最近一张已经空了的石桌。
　　桌上的仙剑早已被人带走，只留下苍劲有力的“大沥”两个篆刻字样。姜雨听师父说过，宗主曹溯所选的本命仙剑正是此把“大沥”。至于这把仙剑有何神通，师父也未见过，自己也从未见曹师叔施展过。
　　一把远古仙剑，便是一份剑道传承。一把灵智已开的仙剑，当中记载了上一任主人的剑道修行法门和生平事迹，上任主人修行境界越高，剑中灵智品级也越高，主人到飞升境，仙剑跟其主人修出元神法相一样，自身神意会凝结出人形剑灵。
　　仙剑剑意可传承上任主人剑道，而剑体本身跟新主人建立神识联系后，便可以术法将剑体化实为虚炼化成本命剑，一旦炼化为本命物之后，这些已开启灵智的仙剑便会日夜吸取天地灵气反哺肉身，帮助主人更加快速的修行。故神洲天下剑修宗门，无一不倾尽所有人力物力搜寻无主仙剑。
　　天行宗得天独厚，初代祖师爷无涯福缘深厚独占了沐依山，并成功打开了恨剑山秘境，几乎占据了天下接近六成的无主仙剑，使天行宗一举成为神州大地第一剑道宗门。无涯历劫飞升之后，宗主之位由其弟子旻珩接任，但不知何故，旻珩一接任宗主之位便封禁了沐依山，断绝了和山下的联系，门下弟子只进不出，从此天行宗便存于山下世人的传说中。
　　姜雨走过存放仙剑大沥的石桌后，又分别在另外两张空置的石桌前稍作逗留。一张石桌篆刻“涌泉”，另一桌刻的是“太行”。涌泉是祖师爷旻珩所选的本命剑，姜雨连师祖也没见过，自然不可能见过这把剑。而太行则是天之骄子师兄赵长欢所选仙剑。姜雨平日跟沐依山老老少少关系都相当不错，特别是跟这位别脉师兄赵长欢关系更好，而赵长欢也特别喜欢这位古灵精怪好吃贪玩的师弟，在数年前获得这把通体墨黑的无锋重剑后，就给了师弟把玩了大半天。
　　虽说姜雨已然接受无功而返的结果，但表面的平静禁不住内心失落。八岁那年上山后每每思念家人，便只有专心练剑来冲淡这种思念情绪。打那时起，成为大剑仙便是少年练剑的最大愿望。但此刻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无法练剑时，内心一片茫然，更不知未来何去何从。
　　
　　一轮明月悄悄地爬上山巅，已接近第四座神庙的青衣男子姜雨也放缓了脚步，边走边欣赏这幅美景。孩童时在家中看到的明月也就酒杯般大小，而在沐依山经常能看到菜盘子般大的明月，但在恨剑山，这明月几乎触手可及，足足有半座恨剑山般大小了。
　　姜雨慢慢接近神庙，五感神识全部打开的他霎时间感觉到一丝无形的压力，随着一步步靠近大门，这种无形压力越来越大，而体内金丹却莫名其妙的跳动了一下。
　　姜雨不敢怠慢，右手捻指掐诀，运转一丝神意游走遍全身经脉窍穴，仍然没有查勘出任何异样。
　　这座金色神庙供奉的仙剑只有五把，相传这五把分别名为“赤炎”、“摘星”、“庚土”、“修罗”以及“霞满天”。据传当年的诸神大战的南部战场，剑神傲天率八千剑修抵御水神座下诸部及战神麾下十八万金甲神兵。傲天一人一剑独战两大神，鏖战三日三夜最后力竭被碎裂。而“赤炎”和“霞满天”则负责迎战水神诸部八百神龙雨师，几乎屠尽水神诸部。“摘星”、“庚土”、“修罗”三剑率众剑仙迎战金甲神兵，最终斩敌十万后全数战死。
　　神庙大堂内，五把仙剑并列插在尽头的五张石桌上面。跟下面神庙的仙剑五彩流光不同，这五把仙剑剑身外部一尺左右，有颜色各异的雾状气体，如火焰般在燃烧。居中的“赤炎”通体金黄，正好挡在通往山巅神庙的过道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是白色的“庚土”，蓝色的“摘星”，红色的“霞满天”和紫色的“修罗”。
　　五把飞升境仙剑带来巨大的压迫感，让姜雨五感及神识极度不安，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快速的心跳声，而最可怕的是，丹室内那颗金丹仿佛躁动起来，不安分的在丹室内乱窜。
　　这下可苦了青衣男子，体外五感及神识的压迫感还能暂时抵御，而丹室内这枚金丹乱窜乱撞带来的不单单是剧烈无比的肉体刺痛，更像一把巨大的锤子一次次的痛击神魂。此刻男子脑子里只浮现一个念头——逃，但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转身迈步，整个人好像被牢牢固定在原地。
　　此刻的姜雨感觉自己扑通扑通极速跳动的心脏，在外部的压迫下已经快要破胸而出，而丹室内金丹上蹿下跳的频率越来越快，每一次撞击都仿佛要把神魂撞出体内。眼看支撑不了片刻就得葬身此地之际。只见男子双腿一沉，双臂弯曲奋力夹紧躯干，摆出一副最原始的古老拳架，深吸一口气以一口真气打开全身窍穴，瞬间真气游走全身，更神奇的是，被强行打开的一百零八处窍穴居然疯狂汲取天地灵气进入丹室。
　　神洲天下修炼者大体分两类，一种是以一口真气以力证道横行天下的武者，另一种便是以天地灵气证得永生的修士，而修士当中又分几个类别，剑修便是其中之一。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修行之路。且两者运气法门有天渊之别，修士选任意一个全心修行都未必能达到一定高度，武剑双修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姜雨以武者一口绵长真气游走全身经脉强行压制外部压迫，以窍穴汲取连绵不绝的灵气进入丹室压制上蹿下跳的金丹。片刻之后，这个半蹲姿势拉着古老拳架的男子七窍流血，仍在苦苦支撑。
　　眼耳鼻口鲜血越留越多，体内一口真气已经越来越弱，姜雨已无法支撑拳架，夹紧躯干的双臂已经慢慢落下，半蹲的双膝也不由自主的跪在神庙地板上，但仅存的一点灵智却支撑着不让身体倒下。
　　又苦苦支撑了约莫半柱香时间，青衣男子连仅剩的最后一丝灵智也消失不见，眼耳鼻口不断渗出的鲜红血液已经完全湿透了青衣，却依然挺直腰身跪在地上，只是眼看生机就要断绝。
　　就这一瞬间，五把仿佛在燃烧的仙剑突然光芒消失，随之而来压迫感也消失，体内金丹也好像没了冲劲瞬间安静下来。随着啪的一声，姜雨侧着摔在地上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