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恨剑山

　　青衣男子身上衣裳的裂口越来越多，虽然有剑修的坚韧体魄打底不至于伤及体肤，但凛冽的冰冷剑意仍能透过体肤深入骨髓，全身骨底深处一阵阵的寒意侵袭，让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男子抬头望去，正前方看似无边的黄沙中间若隐若现有一座巍峨大山，显然，恨剑山已近在眼前。
　　姜雨暗自盘算了一下这一路换气的次数，用于计算时间，大概算出进来秘境到现在大约用去了十五到十六个时辰，离秘境最长可以待的时间三十六个时辰不到一半，按师父所说，大概自己这一路花费的时间是宗门所有进入秘境的同门中最快的了，饶是被誉为天资卓越的赵长欢师兄也足足花费了近二十个时辰。但越是接近恨剑山，自己内心却莫名其妙的不安，这种不安感觉是上山修行以来从未遇到过的，但无奈一次又一次凝聚神识检视全身各处气府和丹室，却也未找到异常。
　　只能深呼吸一口真气，暂时把不安感觉强行压制住，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一念至此，姜雨不再停留，继续屈膝纵跃往前狂奔。
　　约莫半刻钟后，青衣姜雨已经来到巍峨大山山脚，惊奇发现那种刻骨的剑意莫名其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云海，而被重重云海包裹着的这座大山，便是汇聚了当年数千剑仙本命神剑的恨剑山了。
　　姜雨不假思索，继续往前飞奔，约莫三五里后，云海完全消失不见，而眼前的整座天地完全改变，不再是黄沙满地血色满天，而是眼前的这座巍峨大山，整个都漂浮在浩瀚星空中。
　　姜雨看了看脚下，骇然发现地面黄沙也不知何时起已经消失，此刻脚下踩着的是一片巨大的乌青色石板，转身回望，身后那一片浓浓云海仍在，而身前约百余丈外，是自己所处这片天地与对面恨剑山中间齐刷刷割裂开来一道约万丈宽的星空鸿沟，而这条万丈星空鸿沟中间，每隔百来丈距离便悬浮着一个锥形圆石块，每个石块约一丈方圆，依次逐级登高，一直通往这座大山。
　　姜雨微微抬头仰望过去，锥形石块尽头处那座置身于浩瀚星河的恨剑山全貌尽收眼底。这座大山没有山根，就像是被人从底部整齐砍断推到浩瀚星河那边。山脚下，一条之字形古老阶梯蜿蜒曲折而上直达山巅，山脚底部往上走约三百级阶梯有一个巨大祭坛，后往上走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座巨大的神庙，神庙共有五座，而这些阶梯贯穿了所有神庙，直到山巅最后一座。
　　收起视线，姜雨缓步走到这方天地边缘，低头看了看脚下，发现自己所在这方天地也是漂浮在星空中。此时，刚刚一直压抑着的不安感觉似乎又在心间一闪而过。
　　姜雨咬了咬下唇，虽然预感到此行不会像师父说的那样顺利，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
　　打定主意后，男子没有犹豫，再次躬身屈膝向前跳跃，由于不用分心运气抵御剑意，每一次跳跃虽然距离更远，但显然更轻松了。
　　转眼间便越过那百余座悬浮于星空中的锥形圆石，姜雨踏上了恨剑山第一级石阶，开始徒步登山，半路转身望了一眼，只见对岸那边依然是云海滚滚，能清晰看见的就只是刚刚落脚那百余丈石板地，内心不禁感叹这些昔日远古大神通天彻地的神通。
　　不到半个时辰，姜雨踏上了整个恨剑山第一块平地，这是一座宽约百丈的方形大祭坛，除了在通往台阶路上两旁摆着数十具白骨之外，祭坛空无一物。
　　姜雨细数了一下，白骨共有二十四堆，分列两旁，中间留着通往上面台阶的大道。二十四堆白骨虽然已经完全散落于地上，但仍是如羊脂白玉般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如此金枝玉叶的骨骼，表明这些骸骨的主人至少也是玉璞境以上的大剑仙。据师父听祖师所讲，这二十四大剑仙均为剑神傲天嫡传弟子，但这也只是当年战死的八千剑仙一小部分高阶战力，其他大部分不同门派的剑仙遗骸已经散落在满天黄沙之中，这二十四具骸骨只是被剑神傲天最后一丝神意牵引着来到恨剑山。
　　姜雨内心汹涌澎湃，脑海中仿佛闪现出一幅那场惊天动地惨烈异常的诸神大战画面，半晌才回过神来，刹那间心生肃穆，诸神之战或许无关对错，但却有无数热血儿郎为坚守自己内心的信念而献出自己的所有。
　　姜雨躬身抱拳一揖到底，一脸虔诚正声说道:“剑门后辈姜雨进山寻剑，虽与各位前辈未曾谋面，却早已心神向往，今日有幸得见，愿各位剑道能有所传承，愿各位精神与信念能永存。”话音刚落，二十四堆白骨齐齐发出一身低鸣，好像在回应青衣男子的话，接着骸骨瞬间化为粉末，一阵大风刮过后全数散落在浩瀚星河。
　　面对这种突然的状况，姜雨满脸诧异，千多年来恨剑山祭坛这些剑仙遗骸一直都安安静静的侍立两旁，师父讲解他上山寻剑的过程并未讲过遗骸消失这一出。但静心细想半晌，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迈开腿继续往前走。
　　一个多时辰后，姜雨来到恨剑山第一座神庙，整个神庙建筑约三丈高，两旁是白色的巨大石墙，中间大门洞开，登山阶梯直通大门口。恨剑山神庙共有五座，前面四座由低至高分别汇聚了元婴、玉璞、仙人、飞升这些前辈剑仙的本命仙剑，而最高一座神庙却无人进入过，所以宗门各前辈也说不出来里面有什么。
　　姜雨聚气凝神，缓步来到神庙大门。第一层神庙汇集了多达四五千把上古元婴境剑仙的本命剑，这些已具备灵智的仙剑分别被整齐摆放在两旁几排长长的石桌上。虽说这第一层神庙仙剑原主人皆是元婴地仙，但纵观现在的神洲天下所有百余个剑道宗门，加起来元婴剑仙总数也不超过二十之数，而玉璞境大剑仙总数更是仅仅二位，再加上仙人境剑仙一位，这四五千的元婴剑仙无论数量及质量都远远超过现今年代。
　　一脚跨入门槛，数千把仙剑悉数从一排排石桌上悬空竖立起来，剑吟齐发，剑啸响彻整个恨剑山经久不绝，仿佛在欢迎这位年轻剑仙。但奇怪的是，剑啸声停止后，数千仙剑竟悉数从空中跌落石桌，然后就此没有了动静。
　　姜雨表情有些惊诧，按理说以他的剑道天赋和宗门内最快达成金丹境的成就，第一层神庙的仙剑应该绝大多数会来到他面前任他挑选。
　　在自己进入秘境之前，师父左岩和宗门各大峰主也做过大致推测，获得第四座神庙飞升境仙剑的几率不大，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跟师祖旻珩宗主曹溯和师兄赵长欢拿到第三座神庙仙人境仙剑的几率最大，约有八成把握，保底最低的可能也是和几位元婴峰主一样拿到第二座神庙仙剑，但现在情况是，连第一座神庙的元婴仙剑都没有一把来到他面前。
　　要知道就连宗门七十二岁才结金丹的喻千岭师伯在第一层神庙也获得数百仙剑认可。
　　虽然这些仙剑的剑主早已逝去，但其神意已经深刻烙印在仙剑里面，后世间能修成金丹地仙的剑仙少之又少，与其以后的日子里埋没在与世隔绝的秘境，就算选一个资质一般的修士把自己剑道传承下去也是这里大多数仙剑的想法。
　　姜雨沉默良久，这种情况显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番思索后，决定再试一次。
　　伸手把两手衣袖卷到小臂与胳膊关节处，躬身行礼道:“诸位前辈，天行宗第四代弟子姜雨不才，却也是诚意求剑，哪位剑仙有意愿把自家剑道传与晚辈，晚辈定会将前辈剑道发扬光大。”
　　半晌后，数千把仙剑仍然毫无反应，姜雨咧嘴一笑说了一句:“得罪了。”青影一闪，瞬间出现在左侧最近的石桌，闪电般左手抓起一把仙剑，右手握住剑柄，将自己一丝神意注入剑中，意图唤醒剑中神意来一对一沟通。但连试了几次，手中仙剑依然毫无反应。
　　姜雨仍不死心，放下手中这把转身又抄起另外一把，反反复复的试。
　　折腾了大半天，终于把第一座神庙所有仙剑试了个遍也未能跟任意一把仙剑建立神识沟通。姜雨脸上写满沮丧，盘着双腿一屁股坐在神庙中央地板上，双手往后背撑着身体，抬头望着屋顶脑子里却转得飞快，仔细思索着师父所讲的每一个注意事项，并仔细对照自己这一路的每一处细节，但仍然无法找到原因。
　　片刻之后，姜雨站起身来，伸伸懒腰咧嘴苦笑道:“都不识货啊。”
　　说完，这个英姿挺拔的青衣男子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对着左右两边仙剑各行了个礼，昂首阔步的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