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尺红纱已许卿

　　话说这妙龄女子醒来，眼前现出两个英俊少年，仔细看了之后，只有一个英俊少年，因为萧然一旁的张雨辰，看起来放荡不羁又不修边幅，形象实在太过潦草。
　　又看眼前的萧然，浑身世上，似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女子自称方婕妤，一年前突然失忆迷路在在这十方恶谷旁的山林之中，恰好碰到了巡山的方老三。
　　方老三见方婕妤生得貌美，便把她接回了这恶谷中，准备纳作小妾。
　　听这么一说，萧然感觉眼前这姑娘大概率也是坠进这无间江湖之人，但自己只知道他们这些人进来有先后之分，却不明白为何这方婕妤进来时竟会丧失失忆。
　　方婕妤撑起柔弱的娇躯，看到房中被打砸地一片混乱，似是想起了什么，慌忙跌跌撞撞地跑出房去。
　　这房外，此时已是血流成溪、横尸遍野。
　　方老三的尸首也在其中，除了被一掌拍碎的脑壳，全身上下尽是被烈火烧灼的肉泡，死状极惨。
　　方婕妤忍不住尖叫一声，这声音凄厉无比，直惊飞了蹲在枝杈上准备的觅食的鸦群。
　　娇弱的身子此时已是不住颤抖，在好似无处归落的秋叶随风飘荡。
　　只见方婕妤似乎在恶谷中四处寻着什么，但这恶谷的惨状又让她有些害怕，没看到一处尸首，便是紧闭双目瑟瑟发抖，缓了半天才张开眼来强压着心中的恐惧去看那尸体的相貌。
　　直到一处堆满老幼妇孺的地方，她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身影与衣着是如此熟悉，趴在这些人身上，似是在拼命护着她们。
　　她对那女子尸体似乎期待着什么，但却又瞬间打消了这种期待。也不顾自己的玉足踏进这血水污泥之中，走一步缩半步，不足三丈远的距离，却走地是如此漫长，又让人揪心。
　　俯身翻弄了一下那女子的身体，方婕妤直接跌倒在地，像发疯了似的抓着脚下的血泥不停抛洒。
　　看到这一幕，萧然对这方婕妤生起无比怜惜之意，赶忙上前拽起她，似是要把她拽出这无尽悲痛中。
　　方婕妤奋力挣脱，奈何没有萧然力气大，就这么在地上一边乱叫一边被拖出恶谷。
　　放下方婕妤，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不住地帮她抿去脸上的如瀑泪水。
　　过了一会，方婕妤心中猛地一酸，娇躯瘫软，扑在萧然怀里又开始呜咽起来。
　　这一扑不要紧，竟倒在了萧然骨折的腿上，他只好陪着双眼含泪，也不知道是触景生情，还是因为伤口被砸的嗷嗷疼，反正是只能一边安慰方婕妤，一边心疼自己这断腿。
　　此时方婕妤以为是萧然赶走了那鸠摩寺恶僧，为了救自己还与人拼命相搏落下一身伤残，把他妥妥当成了舍身相救的救命恩人。
　　恩人面前，何须端庄？
　　这场面看得一旁的张雨辰一阵酸爽，呕吐之意已是挂在了脸上，心里不住吐槽萧然乘人之危。
　　待方婕妤缓过神来，又看萧然对自己如此悲痛似是有些不解，小嘴抽搐着说道：“刚刚，刚刚那个是我方姐姐，这人可真是坏透了，连我姐姐都不放过。”
　　原来那方老三掳来方婕妤，却不想还没把这娇花美人娶到床上，自己老婆对方婕妤却起了怜惜之意，俩人一来二去竟亲如姐妹形影不离。
　　方夫人自来彪悍，方老三畏惧老婆也不再提纳妾之事，随后这方婕妤就这么安然无恙地在十方恶谷住了下来。
　　果真，自古以来老婆都是男人追求美女路上的最大绊脚石。
　　方夫人虽然对自己丈夫泼辣无比，但在这村里却口碑极佳。她对方婕妤十分照顾，那方家十兄弟受她影响竟也逐渐待方婕妤如妹妹一般。
　　虽是共同生活的时间不久，但对于丧失记忆又依赖心理极强的方婕妤而言，这十方恶谷就是她的家。
　　如今村人被屠，恶谷被毁，自己一个弱女子又该何去何从？
　　想到此，方婕妤哭地更厉害了，如果刚刚哭的是姐姐是十个哥哥，那此时哭的便是无家可归的自己。
　　萧然生来较少与异性叫往，看着眼前哭成蜡烛的方婕妤，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哄，只好又帮方婕妤擦擦眼泪，低沉地说道：“婕妤妹子，我先去给这村民好生安葬，一会我们一起拜祭一下。”
　　方婕妤低头嗯了一声，接着又是不停哼着柔嫩的鼻子低声啜泣。
　　两个男人去树林里挖坑，这萧然受着伤身体不大行，张雨辰一边干一边骂：“妹子的便宜都让你占完了，这苦活累活都落我身上。”
　　萧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尬笑了两声说道：“这你不是只知道看《封神演义》么，以后你好歹把头发打理打理，别整地跟鸡窝似的。”
　　费了半天才把村民一个个安葬好，俩人已是累的筋疲力尽。再看这一个个坟头，大大小小造型各异，木头刻的墓碑也是歪七八扭。
　　叫来方婕妤，三个人在这乱葬坟上拜了又拜了，萧然看方婕妤跪在坟前半天不动，直触景生情，泪水差点就奔了出来。
　　赶忙扶起方婕妤，萧然轻声说道：“婕妤妹子，你也无处可去，先跟着我们去罢。”
　　方婕妤又是嗯了一声，便跟在萧然身后默默地离开了这十方恶谷。
　　往后几日，这方婕妤心情慢慢好转，便是赖上了萧然，吵着闹着跟着一起闯荡江湖。
　　如此人间尤物，萧然自然是半推半就，也不解释那晚之事，尽情享受这一路春光佳人作伴。
　　这天晚上三人在客栈吃喝，到了半夜萧然和张雨辰已是烂醉。一旁的方婕妤眨着眼睛看着萧然，输出着肆意奔放的爱慕之意。
　　萧然迷离的双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姿色醉人的姑娘，在恍惚的油灯下很快渐入佳境，一会便已意乱情迷。
　　张雨辰自知没趣，也不愿扰了这一幅郎情妾意之景，晃晃悠悠一头栽到了床上。
　　“萧哥哥，萧哥哥。”
　　方婕妤对着萧然轻声喊了两下，看他毫无反应，又伸出指头戳了两下。
　　但萧然似乎已是醉地睡死了过去，方婕妤便架起萧然，却不想他这会竟迷糊了过来，象征性地配合方婕妤奋力站起身。
　　但也不知道是这酒精的副作用还是腿伤初愈还是美女在旁，总之就是感觉双足绵软无力，靠着方婕妤的搀扶才晃晃悠悠跌跌撞撞地回了房去。
　　这房中香气弥漫，似不是自己那客房，不过烂醉如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进屋之后便直接扑到了这香床上。
　　“萧哥哥，萧哥哥。”
　　半夜，朦胧间萧然只觉得有人在喊自己，似是做梦，又觉得这声音如此动听，让人浑身酥麻。
　　翻过身去，只觉得有人轻咬自己的耳垂，又看到方婕妤那含情脉脉的眼睛，顿时觉得这被窝竟比刚刚温暖柔软了许多。
　　眼前方婕妤微红的脸颊似是一朵盛开的桃花，一缕缕红色秀发散落在鼻尖，散发出兰花般迷人的味道，在萧然的鼻子上轻挠出丝丝痒意，而自己嘴角残留的唇脂味道更是让人无比陶醉。
　　次日醒来，萧然发现自己竟然与方婕妤同处一室惊讶不已，只是不知道怎么他昨个就没认出旁边躺的不是那张雨辰，也没闻出来旁边躺的是个满身芳香的女人。
　　方婕妤娇羞地趴在他身上，被子里露出一片香肩，迷人的香气堵塞了两个鼻孔，脑门里尽是对昨晚之事的插片式回忆。
　　这人也不能总是活在回忆里，萧然算是想了明白，轻吻一下方婕妤的额头，又将她翻过身去。
　　这是要作何，难道还要闻一闻正反面是不是一个味？
　　反正到了晌午萧然方才下床，双脚落地就直接一个趔趄，而此时这双腿机能的丧失，恐怕和那酒精伤病皆无半点关系。
　　有些东西，扯得太深并不是什么好事，此时还在回味迷人体香的萧然，怕是已经忘了他那苦命的兄弟李三寿，忘了须菩提给自己交代的事情，也忘了鸠摩寺中迦叶禅师的谆谆教诲，更忘了那天仙一般的芙霜少女。
　　起床后，萧然正在张雨辰闲聊，却见收拾好的方婕妤直接推了门进来，萧然看去，却见这方婕妤换了一身行头。
　　只见她梳了个飞仙髻，只是本该在头上的发髻给放在了脑后，头上只留下两个鼓鼓囊囊的小发丘，额头布着珠帘一般的刘海，戴了个珍珠纯白绒毛发饰和珍珠耳饰，嘴唇涂地艳红无比。身上则是换了一身深红色的丝制襦裙，上边绣着各色飞凤，略显贵气又不失活泼。
　　这娇花美人直看的张雨辰差点脑毒发作，萧然看到他的窘态，朝着方婕妤说道：“婕妤，你这样我这雨辰兄弟哪把持的住，你可要照顾照顾他那脑毒。”
　　“怎么萧哥哥，我挑了半天挑的一套衣裳你觉得不好看嘛？”方婕妤撅起小嘴明知故问，其实心里只是想让萧然夸夸自己罢了。
　　“好看好看，就是怕你太好看了惹得雨辰脑毒发作你可担不起。”萧然也是嘴甜，随便一手似是明批暗夸，把方婕妤直夸得不住嘴地笑。
　　方婕妤一把扑在萧然怀里，朝着萧然脸颊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说道：“萧哥哥，人家这不是为了你才精心打扮的嘛。”
　　萧然一阵得意的笑，又觉得身旁的张雨辰碍眼，但他毕竟是自家兄弟，便岔开了话题说起了正事：“婕妤，正好你来了咱们也商量一下，我们打算先去雨辰兄弟那李家庄住上一阵，待我这腿伤痊愈了再做打算。”
　　此时的方婕妤已是赖上了萧然，娇羞说道：“萧哥哥你去哪我就去哪，反正我就跟着你，你可别嫌我烦人哦。”
　　这方婕妤撒娇的功夫可是一流，只教萧然心都化成了一滩软泥，连声说道：“怎么会，怎么会，你这烦我可一点都不觉得烦，我还求之不得呢。”
　　虽然心里清楚萧然一定会答应下来，但方婕妤听到萧然肯定的答复，心里也是十分高兴，忙起身说去备点吃的，蹦蹦跳跳地便出了门去找那店小二去。
　　看了半天萧然和方婕妤的卿卿我我，张雨辰也是有些嫉妒，面色似是有些嘲讽之意，说道：“你这小娇妻方婕妤怕不是跑去亲自下厨给你做饭吧？不知道待会有没有我那一口白饭。”
　　“你这说的什么话？哎，婕妤不过是在这无间江湖里的女朋友，咱俩可在这江湖内外都是兄弟。”萧然这话虽是安慰张雨辰，但说出来后竟是有些黯然伤神，如果哪一天真要出了这无间江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舍不得这娇嫩可爱的婕妤妹子。
　　张雨辰猜的没错，果然方婕妤是去客栈的厨房亲自给萧然做饭了，只见半天过后方婕妤带着店小二端了菜上来，呈上一桌莲蓬豆腐、炒珍珠鸡、鲜蘑菜心外加一锅鲈鱼汤。
　　“萧哥哥，这鱼汤可是对你这腿伤有好处，你可要多喝一些。”方婕妤一边显摆自己精心备的一桌菜，一边拿起勺子给萧然盛了碗鱼汤。
　　喝着鱼汤，萧然忍不住和张雨辰整了点小酒开喝了起来，一旁的方婕妤吃饱之后竟自顾自地哼起了小曲《娑婆》：
　　犹记得前世烟雨里，你眼角的怜惜；我为你缝长褂布衣，你为我挽发髻；乱世里那半生流离，未能与你老去；如今奈何桥唱一曲，我在此等你；倒了孟婆汤拜菩提固守前世回忆。
　　萧然醉意朦胧，看着正在轻声哼唱的方婕妤，听到这《娑婆》的歌词，心绪茫然，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将要离开这无间江湖时与方婕妤的告别之景，竟是忍不住鼻子一酸有了一些泪意。
　　这一刻他不想理会这无间江湖里的闲人闲事，更不想离开这无间江湖，什么须菩提、什么“不入佛门但行佛事”、什么三圣天尊，他或许只想兄弟在旁美人在怀就这么舒舒服服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