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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杀唐 / 第三章 宦海

第三章 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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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晞与李虫娘催马赶到瓜洲渡口时,李奴月已是昏昏沉沉,奄奄一息,可最要命的是这李奴月竟还总想着往嘴里灌酒,好似那酒便如天上的琼浆玉液一般,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功效。
  瓜洲渡口沿江北去,开元年间又开伊娄河二十五里连接大运河,从扬子津南至瓜洲通长江。从此瓜洲便为南北运河与东西长江黄金水道的交汇处,漕运与盐运之要冲,一时帆樯如织,无数客旅经此南来北往,迅速发展成为江边巨镇。
  夜里泊于瓜洲的舟船也是不可计数,郭晞与虫娘扶着李奴月径直走到渡口栈桥,依李奴月所言,朝大江之上高呼一声:“张玄漓何在!”
  李虫娘也跟着喊道:“张玄漓!君友伤矣,速来相救!”
  李奴月听闻李虫娘这一声喊叫,顿时呛出两口老血,面色煞白。
  夜里江风生寒气,郭晞与李虫娘等了许久却不见动静,正想问李奴月怎么回事,李奴月却一摆手道:“他已经来了!”
  李虫娘闻言四下环顾,却哪里见人,除却江鸟夜鸦之声,不闻人响,她急道:“哪里有人嘛,莫非是他瞧见你这副死样子觉得没救了,所以不想管你了么?”
  李奴月惨笑一声,说道:“我与他向来不对付,还不是你这丫头聒噪,他此刻正好躲着瞧我笑话呢!”
  李虫娘恼道:“你……你这交的什么朋友……”
  “嘘――”
  郭晞此时却作噤声状,双目微瞑,耳廓轻耸,静然聆听,随后便缓缓指向身后一棵柳树道:“人在那儿!”
  李虫娘朝郭晞指向的地方看去,果真瞧见了一个素白的身影高高地倒挂在柳条之上,在夜色中如鬼魅一般骇人。
  那人见自己已被察觉,不多言语便飘身而下,身形宛如一片落叶,待他落地后更是形如火石电光,一瞬之间已闪至郭晞跟前,这身法和李奴月与言一阳争斗时的身法如出一辙。
  “给我。”那人朝郭晞一伸手说道。他的声色清冷寒凉,好似全无生气,给人一副漠然姿态。
  郭晞将李奴月扶过去交与那人,随即轻笑道:“朋友好俊的轻身功夫,想必这位兄弟是有救了。”
  那人只轻轻“嗯”了一声,扶起李奴月转身便走。
  李虫娘见那人如此冷淡,便跟上去道:“喂!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好歹我们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你连谢也不谢一声么?”
  那人却是全不理会,走到江边扛起李奴月便如一只江鸟凫水而去。
  李虫娘见状气得跺脚,郭晞则轻言安慰道:“少说两句吧,别气坏了。如今我们的头等要事是先找个地方休息,明日还要进城呢!”
  李虫娘朝江上吐了吐舌头又做了一张鬼脸,心头仍不解气,暗骂了一声:“这么臭屁,他是臭屁虫吗?”
  郭晞笑了笑,面如春花,可在暗夜里他的眼眸却如鹰隼一般锋利明亮。
  翌日,五更鸡鸣。
  借宿渔家的郭晞早早便起床坐禅、演武,这是他在五台山上作为禅宗俗家弟子学艺时养成的习惯,他每日清晨的功课与真正持戒的佛门子弟并无两样,这也是他父亲郭子仪当初送他上山时的要求。
  李虫娘已恢复了女身便只能与渔家的小女同床,渔家小女勤劳贤淑,起得甚早,她一边梳洗一边细细瞧着院子里静坐沉思的陌生少年,一时心猿意马竟忘了手头动作,待她回神过来时,手忙脚乱竟将脸盆打翻落地,哐当作响。
  李虫娘也惊醒过来,揉了揉困顿的双眼,恍惚间只见郭晞慌忙朝自己奔了过来。
  “怎么啦?”郭晞闯进屋里来问道。
  那小女羞涩,支吾道:“无……无事,我自己不小心,打翻了脸盆。”
  郭晞松了口气,赶到床边牵起李虫娘的手安慰道:“虫娘莫怕……莫怕……”
  李虫娘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竟又似要睡过去,郭晞赶忙将她摇醒,温声道:“虫娘醒醒,咱们该进城去了。”
  李虫娘清醒了些,她摇摇头昏沉道:“不……不要……我再睡会儿……”
  那小女也赶忙道:“时辰还早呢,公子小姐不如吃些早饭再走吧。”
  郭晞心愿早些进城,可又心疼李虫娘,便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递给那小女道:“如此便劳烦小姐了,这些钱你且收下,就当是我们二人的吃住钱了。”
  小女慌忙摇手道:“公子这是做什么,这些钱太多了,我可不能收,若让爹娘知道,他们可要教训我了!”
  郭晞不顾小女拒绝,将钱塞到她手里,又安抚了一阵李虫娘,这才出屋去继续早课。那小女也不再敢分心于郭晞身上,只身在伙房里专心为一家人做早饭。
  待吃过早饭,天已是大亮。
  渔家外,春光野昼,郭晞与李虫娘早早谢别渔父一家,打马赶向扬州城去。
  “大道春光香酒榭,
  白马飒踏引香蝶。
  少年催马赶风尘,
  好赏扬州夜明月。”
  扬州城外不远的大官道上,李虫娘又扮了男装与郭晞同乘一马,另一匹马儿也跟在后头奔驰跳跃,李虫娘今日也不知为何而高兴,竟起兴吟了一首歪诗。
  郭晞亦甚好奇,李虫娘平日最学不来大家闺秀的做派,却对男子才爱卖弄的文采风雅这方面甚为聪敏,他敲了敲她的小脑袋,问道:“你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母亲教的呀。”李虫娘笑道:“母亲平日最爱与我谈论这些诗歌格律了,可我也不大有兴致,今日心情不错,倒是便宜了你。”
  “嗯……你母亲啊……”郭晞沉吟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就这般边聊边赶,未及一个时辰便赶到了扬州城。
  扬州府衙设在城东北布政坊,州刺史罗仁泽乃是扬州本地望族罗氏一族的族长,年轻时便考就功名在京城朝堂上任职,曾官居三品户部侍郎,如今高职低就,方才调任扬州刺史不久。
  今日府衙内甚是忙乱,罗仁泽一早便已收到国相李林甫的知会,今日不良人将会赶来扬州,可具体到扬州来做什么,他却是一概不知。此刻他也正与长史在厅内商谈此事,他为官多年,已算得老奸巨猾,可今次事情来得蹊跷,实在令他有些莫名,他揉了揉眉心,愁道:“这到底是何等大事,竟让皇上亲自动用不良人到扬州来。若此番事态稍有差池,我这扬州刺史无论如何也是逃脱不了干系了。”
  他身旁与他搭档的长史也道:“此事确不好办,加之……加之两位国相也插手其中,我们就算有功,到头来怕也是……怕也是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有功?”罗仁泽冷笑一声道:“我们若是有功便是无错,如若无错便是有错,若是不慎真犯了错,那最后便只能是替罪之羊了。”
  那长史这才恍然,暗骂自己贪功近利,看不清楚局势。
  “报!”正此时,一名府衙守卫急冲冲跑了进来,通报道:“刺史大人,门外有两人自称是皇上特使,让我将这块令牌交与您看。”他说着将手里一块漆木镶金的令牌递给长史。
  那长史瞧了一眼又给罗仁泽瞧了瞧,罗仁泽自是认得这块令牌的,他初调任扬州刺史时,交与上一任刺史的令牌与这个一模一样。
  “他们现在在哪里?”罗仁泽收起令牌问道。
  守卫朝厅门外指了指,说道:“他们中间一个说我们这府衙好看得很,此刻正在院里逛着呢。”
  罗仁泽与长史相视一眼,更觉得莫名,他又道:“快去将他们带过来,不可怠慢了。”
  “是!”守卫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那守卫便领着两个少年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正把玩着一束桃花。
  这二人正是郭晞与李虫娘,郭晞进了厅门便朝座上的罗仁泽作揖行礼道:“左武卫大将军郭子仪之子郭晞,见过刺史大人。”
  他只说自己是郭子仪之子,却只字不提那令牌之事,罗仁泽听了心里舒服许多,不免对这少年刮目相看。
  “原来是郭将军的麟儿,果真是少年英才,丰朗神俊啊!”罗仁泽起身去将郭晞扶起来,又看向李虫娘道:“这位是……”
  郭晞微微一笑,附耳与罗仁泽轻声说了一嘴,罗仁泽当即大惊失色“啊”了一声。
  郭晞却又道:“刺史大人不必慌张,您权当一概不知便可,此事与您毫无干系。”
  罗仁泽自知失态,忙稳住心神,又打量了一番李虫娘,谁知李虫娘竟瞪了他一眼,蛮横道:“瞧甚瞧,不想听你们叽里呱啦,快些给我安排个歇脚处,我累得很。”
  “好好好!”罗仁泽忙点头,又唤了个守卫,命他领着李虫娘去府衙内的馆驿住下。
  郭晞无奈,忙叮嘱李虫娘道:“莫要乱跑了,好生歇息着!”
  李虫娘朝他摆摆手,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只是对手里那束桃花与府衙院里的景致兴致勃勃。
  待李虫娘走后,罗仁泽才给郭晞安了个坐,又拿出那块令牌,笑道:“郭公子此番持此令牌前来,莫不是皇上要你来接替下官之职?”
  郭晞也笑道:“刺史大人说笑了,小子才疏学浅,又是后生晚辈,何德何能接替得了您的职份?这令牌不过是皇上看我能耐不足,这才交与我的,好让我能在地方行个方便,以免误了大事。”
  罗仁泽点点头,将令牌还与郭晞,又道:“郭公子年少有为,能得到皇上的赏识也是极为不凡了,切莫妄自菲薄。既是替皇上做事,那这些方便就是给皇上的方便,下官定然是要尽职尽责的。只是,下官还有一事不明,皇上此番在扬州大费周章,不知是扬州出了什么大事么?下官身为扬州刺史却无所闻,若果真如此,下官这刺史也不必再做下去了。”
  郭晞连连摆手,回道:“刺史大人多虑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皇上想在扬州寻件宝物,若皇上真想将您替换下去,何故不直截了当些呢?”
  “宝物?”罗仁泽心思如电,却也想不出来是什么宝物能让皇帝这般折腾,可面上依旧不改笑容,说道:“郭公子所言甚是,那下官必定全力相助郭公子,早日替皇上寻得宝物。”
  “那便多谢刺史大人了!”郭晞起身谢道。
  罗仁泽连忙摆手道:“哪里话,做臣子的都是为皇上办事罢了。谢不着的!谢不着的!”
  两人又寒暄几句,罗仁泽这才命人为郭晞安排了一间与李虫娘相邻的屋子。
  待郭晞离去之后,长史才凑到罗仁泽跟前,说道:“刺史大人,这皇上是如何想的,既遣来了不良人,何故又差来了这一位?莫不是皇上连不良人都不信任了么?”
  罗仁泽摇摇头,叹道:“圣心难断呐!不良人不好惹,这个自称是郭子仪儿子的少年也不是个善茬儿,我们还是万事小心,自求多福吧!”
  长史也忙点头应承,这刺史都棘手的事情,他这个当副手的也只有观望观望的份了。
  当日午后,春茶煮酒。
  馆驿设于府衙别院,院里倒是清净,只有几个服役的小吏,郭晞向他们要了酒水与清茶后便将他们遣离,随即就在院中小亭与李虫娘烹茶煮酒。
  李虫娘早对桃花没了兴致,如今饶富趣味地望着酒炉,又问郭晞道:“为何在外头你不让我喝酒,如今你又要自己煮酒给我呢?”
  郭晞又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笑道:“行走江湖,安全第一,你若醉了酒,哪日丢了性命也难知。”
  李虫娘鼓着雪白香腮,不忿道:“郭晞大臭虫!你又想骗我,你也喝酒且不说,那李奴月不是把酒当作命一般看待?”
  郭晞轻叹一声,又道:“你这丫头也好意思,人家为了救你可险些丢了性命,如今你却还要拿人家来说事,岂不如贼焉?”
  “你……你才是贼呢!”李虫娘自知理亏,无可辩驳,又心有不甘,满腔怨怒憋得雪脸泛红,甚是可人。
  郭晞瞧了暗生欢喜,心生怜意,赶忙抚慰李虫娘道:“虫娘莫气!虫娘莫气!小弟献一杯春茶酒与您,还望饶恕小弟胡言乱语之罪!”
  李虫娘嗔哼一声,接过酒杯。
  李虫娘酒量不济,不过三杯酒已是昏昏沉沉,可她小小倔强,不认酒醉,嘴里念念有词道:“春眠醉人深,不是酒醉人。”
  郭晞待李虫娘睡着后才将她扶进屋里睡下,他这小心思李虫娘可不会懂得,从前依着虫娘性子带她出门玩耍也不过是只在京城里转悠,可今次却跑出来了如此远的距离,又加上这数日来虫娘都不曾好好休息,所以他才会让虫娘小饮这几杯酒,如此方可让她静静安眠。
  将李虫娘安置妥当后,郭晞才退出屋子,他独自一人在亭中吃茶饮酒,思量着接下来的打算,皇上命他来扬州寻玉玺下落,可这一路上却毫无所闻任何关于玉玺的只言片语,这才是如今最令他头疼的事情。
  “咔――”
  墙上瓦碎,四下无人。
  郭晞凛然一惊,环顾小院,却不见人影,也不闻人声。
  郭晞心知遇到高手,那瓦碎之声不过是那人故意为之,否则他此刻都不会觉察到有人已经进了这小院里。
  “哪位朋友驾临,可否现身一见?”郭晞高声道。
  声音尚未落地,便有一个身着玄色衣甲的蒙面人从李虫娘房内推门而出。
  郭晞心道一声“不好”,旋即向那人冲去,他人还未至,那人却道:“她没事。”
  郭晞停下身子,警觉地瞧着那人,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甩手扔出一块令牌给郭晞,说道:“不良人。”
  郭晞接过令牌瞟了一眼,那令牌是一块枯木制成,未加纹饰,一面只写着“不良人”三字,另一面则写着“天闲星”。
  “你便是不良人天闲星奎胜?”郭晞心下已然确定此人身份,可还是多嘴一问。
  那自称为不良人的蒙面人却有些讶异,问道:“你如何知道我的本名?”
  郭晞笑了笑,不答。
  奎胜仍旧不动声色。
  两人相视良久后,郭晞却突然朝奎胜施礼道:“在下郭晞!”
  “有趣!”奎胜终于一笑。
  郭晞摇头道:“非吾不言,只因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呵呵……”奎胜轻笑两声,也不追问,继续道:“不良人天闲星奉命助皇上特使寻查玉玺下落,特来领命!”
  “不良人……”郭晞沉吟一声,又回到亭中坐下,对奎胜道:“请坐!”
  奎胜却无所动,说道:“见不得人。”
  “见不得人?”郭晞苦笑一声,又道:“那你来这儿是有什么消息告诉我么?”
  奎胜道:“吉温来了。”
  “吉温?”郭晞又是一声苦笑,喃喃道:“陛下与国相相争,却要我来受罪,父亲啊,这便是你给儿子说的好差事么?”
  他顿了顿又对奎胜道:“如此……你暂且先回去吧,这儿还用不上你,若有消息,互相知会。”
  奎胜便不再回话,悄然隐去。
  与此同时,府衙前厅也坐着一人。
  此人正是当今国相李林甫之左膀右臂,户部郎中兼侍御史,吉温。罗仁泽对其言语甚为恭敬,长史更是战战兢兢立在一旁,皆因这吉温乃是李林甫织罗异己罪名与构陷同僚的头号功臣,时人将其与另一位李党酷吏罗希奭合称为“罗钳吉网”,但凡李林甫想要治罪之人都难逃脱他二人的铁钳铁网。
  “吉大人说领国相之命,与不良人来扬州替皇上办事,却为何不见不良人等?”罗仁泽向吉温敬了一杯茶问道。
  吉温接过茶杯,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不良人嘛,那是何等的神秘,他们自有其去处,我们这小小官吏哪里管得着他们?”
  “是是是!吉大人所言甚是有理,是下官唐突了。”罗仁泽忙点头应承,又对长史道:“快去为吉大人安排个住处,须得唤人好生服侍着,决计不能让吉大人受半点委屈,免得国相说我们扬州不会待客!”
  长史应了一声,随即便领着吉温去了府衙主院住下,又差了十来个小吏照看着,这才赔笑着对吉温道:“吉大人初来扬州,江南的美人儿可未曾见过,过些时候下官差人去请几位当红倌人与您探讨探讨音律文章,您看可行否?”
  吉温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德性,笑道:“那还请长史大人多费些心思了,哈哈……”
  长史回道:“这是下官职责所在,那您且先歇息着,从长安风尘仆仆赶来可不容易,下官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待长史回到前厅时,已是汗流浃背,他颤声与罗仁泽说道:“刺史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国相竟让这吉温前来,如今我们可算入了刀山火海了。”
  罗仁泽摆摆手,说道:“如今看来,那郭家小子是真正替皇上做事的,吉温则是为李林甫做事的,至于那神神秘秘的不良人却不知道了。我们既然哪边都得罪不起,那便只有作壁上观,保持中立,如此方可从中抽身,保全自己了。”
  长史深以为然,官场深似海,若是失足落水便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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