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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藏苦匿忧无心语,弃欢遗乐背井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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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中午,渭河南岸,甘陕交界处,杨文成带着徐根下车步行。一天下来,徐根悲伤之情也渐渐藏匿,一生之中从未离家如此之远,遥望涛涛渭水,满是震惊,于周围一切事物也是无比好奇。其实这一天之中,他最期待的还是随着杨文成回去之后,得以知晓全村死亡之谜。
  杨文成要带他去的,便是渭河南岸一座唤为野鹤山的山岳。二人经一古城上山,野鹤山高大,草木茂盛,杨文成尽拣小路而行,忽的一下,窜入路边草丛,踏草行走,自辟道路。才走不远,又停了下来,也不回头,只说道:“你停下来,接下来按我说的走。”徐根心中甚是奇怪,不过也乖乖听话,停下了脚步。杨文成道:“向前走七步,步子迈大些。”说着,自己也一路前行,待走了七步,又道:“左斜方,走十五步。”话音刚落,杨文成便转左斜方而行,徐根依言跟上。
  原来这树林之中,布有一门奇妙阵法,变化繁杂,有如迷宫幻境,若非精通此阵,循律而行,而是胡乱闯荡,则必困于阵中,难寻出路。
  约过了一袋烟功夫,一座小道观出现在眼前,小而简朴,古静清幽,观门对联以及观名字体皆为小篆,徐根也没辨认,跟着杨文成推门而入。
  进得门去,呈入眼帘的是几间古旧拙朴的房屋,砖瓦门窗饱经风霜而不倒,犹如亘古矗立,过尽千帆才洗净铅华,好似超然世外,却又和光同尘,耦世接俗。院中有古井一口,满遍台斑,清水恍若明镜,只印出浮云蔽苍穹,青冥碧落无他物的场景。
  杨文成领着徐根直达三清大殿,只见殿内挂有三幅画像,画像前虽供有长案贡台,却无贡品,侧首环目才发觉屋中除此之外,阒无一物。
  杨文成右手取出一道黄符,噗一声,黄符自燃,左手大指合中指拈香点燃,双手举香,圆揖行礼,左手持香先后插入香炉,三香平直。而后又看向了徐根,见徐根脚踏拖鞋,短袖加身,浑不在意,只让他朝画像磕头。
  徐根一愣,他玩世不恭,从不敬鬼神,此刻让他磕头,却是为难他了,不过他见杨文成这般恭敬,这三幅画像当是神仙才是,自己若恭恭敬敬朝画像磕头,求神仙显灵为父母亲朋报仇,倒也无不可,只是不知该磕几个,于是问道:“要磕多少个?”杨文成道:“你先磕就是了,够了我自会让你停。”
  徐根“哦”了一声,跪垫便磕,杨文成也没管他姿势对与不对,待他扣首三下,便即叫停,说道:“右转再磕。”徐根曾在电视上见过拜四方的礼仪,还道这个也是一样,头未抬起,身子已经右转又磕了起来,三扣首后,正欲再转再磕,杨文成却道:“可以了,起来吧。”徐根心奇,抬头起身,却见杨文成正在自己面前,那岂不是说自己刚刚磕的三个头全给杨文成磕了?心思正自转动,听得杨文成说道:“从今天起,你便是我野鹤观第六十一代弟子,叫师父吧。”徐根心头一惊,心想:“我甚么时候成了你这个甚么烤鹤观的弟子了?”一想起电视之中做道士的许多禁忌,忙道:“不要!我不要当道士!”
  杨文成诧道:“我甚么时候说过让你当道士了?”徐根道:“你不是让我当这个甚么烤鹤观的弟子吗?”杨文成奇道:“我可没说让你当野鹤观的弟子,你自己磕头拜师,那便直接成了我野鹤观的弟子。”徐根道:“是你让我磕的。”杨文成问道:“我让你磕你便磕?我让你拿剑抹脖子你抹不抹?”徐根道:“你先前不说,我怎么知道这是拜师?”杨文成道:“你先前又不问,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现下你已拜我为师,你却认是不认?”徐根道:“反正我不做道士!”杨文成道:“我也没逼你,不爱做便不做。”
  他这野鹤观中有一条观规是“道心既存,不拘形式”,是以杨文成收下徐根,却没让他出家为道。
  徐根又道:“那你说过,来了之后就将村里的事情告知与我。”杨文成道:“我两三天没回道观了,净是灰尘,现下我要下山一趟,你将有灰尘的物事擦洗清洁一遍。”徐根连忙问道:“你又去哪里?”杨文成道:“我不下山给你买物事,你晚上睡地板吗?”徐根不再言语,只在陌生环境,瞧着杨文成背影愈行愈远,忽然,杨文成回头说道:“你可别往观外闯荡,要是迷路了可怪不得我。”说罢扬长而去。
  徐根回想起这两天所发生之事,恍在梦中。来到院中,望着简陋衡荜,既思过往又念将来。木桶落井,打了半桶水,却不知从何擦起。
  灰尘灰尘,四下尽是灰尘,从何处起擦?又至哪结束?他怎能知道,杨文成所让他擦的,却是心中的灰尘。
  《偈一》有言: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虽是佛家名言,其实修道亦是如此,心如明镜,烦恼哀愁皆是尘垢,心不净,道心何在?
  过不多时,杨文成携着大包小包回了道观,正瞧见徐根愁容满面的在三清大殿门窗之上擦灰除尘,将所携物事放于院中,轻叹一声,自语道:“连我自己都看不透,他一个小孩又能懂甚么呢?罢了!罢了!”
  走上前去,只见大殿之中贡桌案台让徐根擦得一尘不染,倒也颇为满意,说道:“行了吧,不用擦了。”又伸手朝右首一间屋舍说道:“你将院子里的竹席枕头挪去那边房里,打扫一下,以后你便住那边吧。”徐根依言去了。
  这日下午,杨文成拿了本泛黄旧籍给他,随后便自个去了道观倚角屋舍。
  徐根拿到书本,见封面书有几个大字《野鹤观观规》,字为繁体,一见之下竟还认他不全。
  回房后将书翻了一页,首页竖有十七个小字:如闲鹤在云,无拘无束。道心既存,不拘形式。仍是繁体,这还倒好,仅有个别不识,不过徐根终是年轻识浅,没能理解这十七字是谓何义。
  再揭次页,当即愣住,只见那黄页之上空空如也,没书得半个字,继续翻动数十张黄卷,发现全书除首页十七字外再无一字,心中疑惑,正欲找杨文成询问,又想:“既然没字,那便是没有规矩了?再说,这里就两个人,又能有甚么规矩了?”心念至此,倒床便睡,望着陌生屋顶,不禁又回想起十一年来点点滴滴,只在悲泣之中踏入梦境。
  一觉醒转已是傍晚,天边火云翻滚,天幕半边暗蓝,半边火赤,虽美不胜收,却留不长久,不多时便将入夜。徐根出门之后,觉腹饥难耐,又找不见杨文成,实不知怎生是好,想起晌午杨文成进去倚角一间房屋,便举步寻去。
  推门入内,眼前呈现排排书架,质地古旧,书籍更是古老,似存千年。而杨文成正盘膝坐于墙角,周身翻开数本旧籍,手持一本,全神观看,这时徐根进来,抬头瞥了一眼,复又观书,淡淡的道:“终于醒了,天快黑了,你快去做饭。”徐根闻言心道:“如若我会做饭,也不来麻烦你了。”只双目望向杨文成,茫然无措。杨文成放下书本,举目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观里就两个人,你不做饭谁做饭?”徐根心想:“不是还有你吗?”但他年纪幼小,又处于陌生环境面对陌生人,自不如从前那般放纵,这句话终没说出口来,只嗫嚅道:“我……我不会。”杨文成起身迎来说道:“无妨,我既收你为徒,自要尽一尽做师父的本分,我来教你吧。”
  引徐根来到偏房尽头一间小屋,推门入内,但见屋内设施陈旧,木桌案板上放有几只塑料袋,内装有青菜数种。徐根一见没荤,颇为失望。
  杨文成凝眸观瞧厨房物事,说道:“这水放了有些日子,你把它换了。”徐根应了一声,遵言而行。待他回来后,杨文成又道:“炒菜须先烧火,角落有捆干柴,把它抱过来。”徐根抱了捆柴,塞入灶台之中,环目四望,不见有打火机,正欲询问,却见杨文成取出一道黄符,说道:“闪开!”噗一声,黄符燃了起来,扔进柴堆,霎时,烈火熊熊而燃。
  徐根虽非首次瞧见杨文成施法,但仍觉无比震撼,心想杨文成收自己为徒,自己日后应当也能学会这等法术,不由得满心欢喜,笑颜难藏。杨文成见状奇道:“你笑甚么?先洗锅!”徐根连忙答应,舀了瓢水倒入锅中洗刷起来。将锅刷净,杨文成瞧了瞧,甚是满意,说道:“不错,先烧饭,再做菜。”紧接着杨文成教徐根如何放米,放多少水,徐根依言照办,真觉易如拾遗,不毫半点吹灰之力。
  随即杨文成又教徐根烧菜:“烧菜巧于盐,盐……算了,和你讲这些你也听不懂,接下来我教你放甚么你便放甚么,易学得紧。”徐根一听易学得紧,自是斗志高昂。
  初时洗菜下锅尚易,一学便会。杨文成看准时机说道:“烧菜巧于盐,此刻放盐口感最佳。”徐根望着桌上调料,面布茫然转头问道:“哪个是盐?”杨文成伸手指出道:“你面前那个便是。”徐根将手伸去,杨文成见状喜道:“不错!正是它了,放一勺,均匀撒。”心下慰道:“为师不亲自动手也是为了让你早些学会,教你有一门手艺来孝敬师父,得以尽尽孝心,免得你在此白住,心中有愧,但愿你能明白为师的一片苦心。”寻了个托辞,心中更是开怀。但见徐根舀盐而撒,忙喊道:“莫把盐当饭食,这可多了,小勺即可。”话音未落之时,大勺白盐均已撒出,如白雪飘落,杨文成连声哀叹:“这怎吃得?”徐根挠头说道:“便是你说的一勺。”杨文成忙拍桌叫道:“翻炒!否则底下菜便糊了,盐也不得入味。”徐根闻言拿了锅铲,肆意翻动,却不知怎生来使。
  杨文成长叹一声,连忙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手肘一推一撞,一招“螳臂撞车”夺过锅铲,右臂抖动,噌噌数十声清响,但见皓光飞闪,犹如银蛇乱舞,笼罩锅顶。
  徐根手臂正疼,瞧见杨文成无比纯熟的手法,不禁大为惊叹,心中暗赞,忽闻话音:“给我加水。”徐根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舀了瓢水,倒入锅中。
  杨文成蓦地惊呼:“加这许多水,便喝汤吗?”徐根心中一惊,也不认错,只道:“你也没说加多少水。”杨文成很是恼火,甩了锅铲道:“罢了!我怎就偷懒叫你烧菜?早知如此,不如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说着,夺门而出,不忘说道:“给我把这碗汤做好!”
  徐根低下了头怯道:“我不会。”杨文成停住脚步,长呼一口气,叹道:“罢了罢了!为师便与你演示一遍,你若还学不会,明日你我二人便一齐忍饥吧!”二人来到厨房,杨文成将汤煮好,又炒了碗白菜,一面烧菜,一面还不忘教徐根如何放盐,如何加水,分量或多或少,详至极致。
  徐根尽力谨记,烧菜步骤脑中全以学会,至于手上功夫学得几成,他自己也不得而知。
  吃了饭,杨文成让徐根吃完后刷碗,徐根应声答应,杨文成又道:“记得今夜早些休息,明晨卯时便要起床,你可莫要忘了。”徐根问道:“卯时是几点?”杨文成奇道:“几点重要吗?你却又没表,我说时辰到了那便是到了。”徐根脱口而出:“那若是时辰没到你也硬说到了,我又不知怎么办?”杨文成历道:“便是没到,我说到了那它也是到了。”说罢,转身又朝倚角那屋走去。
  这日夜,徐根入榻甚早,只因下午饱睡一觉,此刻躺倒于床铺之上,翻来覆去,虽寻到了梦乡大门,却少了入门钥匙,进它不去。瞧着窗外银星勾勒出父母容颜,藏匿于心底深处的悲伤如江似海一般翻涌而出。繁星闪烁,化作一幅幅动图,好似曾经校园生活,又像村庄顽童闯荡,看见了亲朋其乐融融,阖家欢聚,又瞧见同学操场玩耍,神采奕奕。
  不知过了多久,梦乡大门的钥匙凭空而现,梦回家乡,瞧亲朋欢聚,一豆灯火照亮古树牌局,见顽童打闹,左突右进闹得满村不宁,只觉愈来愈远,霎一转,来到了教室,严厉可怖的班主任变得温文尔雅,平易近人,同学齐声朗读的场景倍感亲切,忽又一转,村外溪边流水不止,数人顶着炎炎烈日水中摸虾抓蟹……
  次日凌晨,寅时末刻,幽暗苍穹,一抹素白渐起,徐根忽被拍醒,睡意正浓,却听得杨文成说道:“卯时都过半了,还不起床?”徐根见天才初亮,他也不知时辰,还道自己当真睡过头了,心头一惊,急忙下床洗漱。
  杨文成领徐根来到了倚角那屋,放眼望去,层层书架有如迷宫,排排书籍好似汪洋。二人行走于书架之间,忽而左转,忽而右转,杨文成顺手取了本外貌稍新的书籍递给徐根。
  徐根拿到书本,见封面上书有《谬子》二字,一面紧随杨文成脚步,一面随意翻阅,见上面尽是繁体古文,再没心思翻看。
  来到墙角一处空旷之所,途中杨文成又取了数本书籍,杨文成说道:“你手中这本书上录有关于害死你全村那只僵尸的信息,你自行翻阅,自能知晓前因后果。”徐根一听之下,甚是头疼,说道:“我一看书便头晕,而且这本书我也看不懂,要不你讲给我听吧。”杨文成又将手中数本书籍递给徐根,说道:“我早便料到了,是以又寻了几本书,你只需将这几本学精,自然便看得懂那本《谬子》。”徐根接过书本,见这几本书模样更新,封面字体皆是简体,共有三本,其一名曰《三十天学会文言文》,其二名曰《论一个不通文言文的人如何修炼》,其三名曰《繁简字体通读》。徐根更是头疼,他本就不喜读书,此刻让他读书,便如要他小命一般。
  杨文成转身离去,说道:“我便在昨日那个位置,没甚么大事,莫来烦我。”徐根坐倒在地,望着四本书籍,欲哭无泪。
  徐根初时没有半点看书心思,只翻了翻那本《谬子》,仍是看不懂分毫,久而久之,心想闲来也是无事,不如便看上几本书,看得下便看,看不下便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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